“帽子?披肩?拖鞋?”凯瑟琳修女拉过一顶棒球帽扣在我的头上,然后上上下下地打量轮椅里的我,就好像她刚刚凭一己之力把我创造出来。她点头表示认可:“今天是个美丽的春日。所以我们出发吧。去花园。”
凯瑟琳修女把我推出房间,经过走廊。娱乐室里没有人。通往阳台的几扇门都已经打开,空气闻起来芳香清新。我们靠近地毯上耀眼的方形亮光时,我闭上了眼睛。我感觉到阳光洒在手上、腕上,刺痒痒的。我把手指紧握成拳,鼓起胆量睁开眼睛。
颐乐花园已经一片繁荣。不管我转向哪里都春意盎然。绿意从光秃秃的枝干上迸出。有些地方才刚开始萌芽,叶子还是苍白的颗粒状,而其他地方已经接近酸性的浅黄,就好像大自然还没把颜色调好。雏菊、金凤花和白屈菜横穿草坪。木兰花的白色蓓蕾迎风舒展,流苏长叶从柳树上垂落。我想起我在牛津认识的那些有丝缎长发的女孩。我好奇她们现在在哪里。阳光在树木间泻下闪烁的光线,还有常青植物的蜡状叶片——冬青、月桂、荚莲——光线照到的地方都在闪烁。
“今天每个人都在外面,奎妮。”凯瑟琳修女说。
是真的。阳台上,一个义工正在和坐在轮椅里的亨德森先生打牌。露西修女给芭芭拉读了《瓦特希普高原》。珠母纽王在打瞌睡。还有几个病人和他们的亲朋好友在一起,孩子们在木塔后面玩捉迷藏。池塘下面,芬缇趴在一张垫子上,呈大字形摊开。她看到我时坐了起来,挥挥手。
“来日光浴啊,奎妮·轩尼斯!”她大声喊我,“我没穿上衣哦,小妞儿!”没人介意。她的胴体呈奶白色,像孩子的身体一样小小的。平坦小葡萄干的上下方,肋骨十分醒目——那小葡萄干是她的胸部。
凯瑟琳修女带我去看最后几朵樱草花和洋水仙。她指向悬铃木树底的蓝色勿忘我花雾。很快,黄色的春日花园就要被白色取代。山楂树和成堤的峨参会开花。芍药的花苞像弹珠一样稳坐不动。我真想看到它们绽放。
“你想闻闻薄荷的味道吗,奎妮?”凯瑟琳修女说。她掐下一段茎,用指头把叶片搓碎。那味道就像饮下夏天那么美好。
我想描写我的海上花园,但我没有笔记本。我只能想着石池和花圃。我记得我的第一个浮木人像,它是我用在海滨找到的褪色树枝做的;它很高,你知道吗,总长大概六英尺,颜色是褪色的浅棕。我把它立在花园的正中时,就像把几分的你带入了我的流亡生活中。几年里,我做了更多那种人像,有时,如果它们看起来悲伤——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为它们感到悲伤时——就给它们挂上海藻或窟窿石头的花环。夏天,花朵枯死,石头和人像就接管了花园。一个花园在冬天也不应有凋敝的样子。我在想着这些的时候,凯瑟琳修女一直在笑,就好像她理解一样。
“不知道今天哈罗德·弗莱在哪里呢?”她对着空气发问。一小会儿后,她说,“有一天,我想走路去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但我的脚啊,你知道的。所以我不认为我能走。”
今晚的颐乐花园很平静。不是安静,而是平和。我在屋里能听到芭芭拉在她的房间里唱歌。有人咳嗽。有电视机的声音,还有夜班护士换班结束时的笑声。风吹皱了北海,珍珠白的月光洒在树顶。
我等待。
我回忆。
一抹上扬的微笑。一只鞋上的磨损。一道散落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