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温菲尔德喜欢静静地驾着父亲的豪华轿车进城,但是这个星期一早晨,早点出发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她离开时,凯里还在沙发床上熟睡。她沿着东边的IRT到金融区,知道自己会在父亲之前赶到那儿。
她发现凯文赶在她前面。他坐在凯里的办公桌后面整理文件,好像很忙碌的样子。乍一见他颇令人不安。她刚刚把他丢在家里,光着身子,在她的床上。她发现自己在琢磨,对凯文的感觉是否可能有对凯里的感觉。他们的激情基于同谋关系:两人都是里奇这座堡垒里的间谍,特洛伊木马里的同伴。他们用性来互相抚慰。不过凯文就是另一回事了。领尖钉有纽扣的淡蓝色衬衫、深蓝色领带、炭黑色淡细条纹的三件套西装、认真的表情,他看上去比凯里更像凯里。
外面,129层楼下,警笛尖叫呻吟着。温菲尔德想,这将会是曼哈顿典型的一天。她狠狠心,紧紧拥抱凯文,让他离开座椅,给他个绵长热情的吻。“嗯,”她呻吟着,“你说你叫什么名字,陌生人?”
他拥抱并回吻她作为回答。温菲尔德注意到,两次吻他都没有用舌头。真是个奇怪的男孩子,凯文。这是另一个辨别孪生兄弟的方法。“爸爸很快到这儿来。”她打开凯里办公桌上的小电视。
“……在这块有着两千五百万人口、三州交界的地方,历史上从未出现过这种恐怖局面……”一位纽约参议员对着摄像机说。他停顿了一下,把双手紧紧抱在胸前。“我们只能跪下来感谢上帝,那位把犯罪分子绳之以法的联邦调查局调查员非常警觉,揭发了耸人听闻的真相。”
“参议员,您能否为我们的听众描述一下——”
“混乱。破坏。上帝眼中的恶行。可怕的死亡深深打击了将近三千万生活在普拉姆岛阴影下的男人、女人和儿童。我可以保证——”
“对不起,参议员。我们来谈谈普拉姆岛,那儿——”
“……数以千计生锈的小罐子,”科恩对着摄像机说。
“是他!”凯文尖叫。
“谁?”
“用个杂种,给凯——”他停住了,“他在韦斯特切斯特的会议上刁难我们,而已从此以后没给我们好日子过。”
“……意思是他们真的漂到长岛海峡了?”一个人在问科恩。身材高大的科恩两天没刮胡子了,贾利-库珀般硬汉轮廓的下巴也开始变得柔和。再过一天,他也许就会像加比-黑伊斯了。一条惹眼的血痕从耳垂斜穿过脸颊。
“渔夫们经常捞到它们,又把它们扔回去。我相信他们不知道罐子里装的是什么。”
“那会是……?”
“你说是什么,”科恩立刻反问道,“神经毒气?还是炭疽?”
“炭疽!”采访者看上去十分震惊,但是突然脱口而出,“白宫的指示,总统的特别声明。”
“……我们对付犯罪的第一座坚强堡垒,联邦调查局,在美国海岸巡逻队的帮助和支持下,忠于职守,表现出卓越的勇气,保护了四千万美国人的生命。我想——”
“放屁。”凯文关掉小电视,手指在颤抖。他瞥了眼手表。“查理叔叔迟到了。”
“因为交通。”她坐在他对面,小心地跷上长腿。“我想知道联邦调查局昨晚在那儿干了些什么。”
“我们有机会知道吗?”
她耸耸肩。“我有自己的问题。温切叔叔。”
“把他送进监狱的问题?”
“我发现——我的律师事务所发现——他成为MegMAO的瘾君子。”
“温切?难以置信。”
“他具有MegaMAO瘾君子的一切精神分裂症状。糟透了,但是他这个星期要受到传讯。他这种状态没法面对警察、地方检察院或任何其他人。他一直在唠叨,凯里。他出现了幻听。”
凯文坐了很长时间,眼睛在凯里的办公桌上扫来扫去。“为什么告诉我?”然后他问道。
“因为我什么事都告诉你。”她身体前倾,脸离他更近,“因为我对自己做过的事感到吃惊。温切受到公正的审判是一回事。他受到第五条修正条款、最好的律师和自己智慧的保护。如果他状态不好,成为自己最糟糕的敌人是另一回事。”她的声音颤抖了一会儿。“我帮助他留在现在呆的地方,凯里。不过他再也不是那个能干的温切了。如果我帮助把一个病人送进监狱,我这一辈子都会内疚。家族永远不会原谅我。”
他诡秘地微笑,迅速恢复常态。“你现在也并不那么受欢迎。”
“刚开始我就知道会在这个工作上遇到麻烦。我问过我的搭档,她是否有办法以无行为能力为由让温切免于审判。他会说出一些我们根本不想知道的毫无价值的东西。”她看见自己已经完全吸引了凯文的注意力。“你了解我的尴尬处境了吧。我甚至不能提醒他。”
“有人可以”这句未出口的话悬在空中。她往后一靠,跷上另一条腿。然后打开他的——凯里的——迷你电视。“……基本上是食草动物的疾病,像羊、马和牛,古代希腊人就已经知道这种疾病。”一个女人的声音说。小荧屏上,一群羊沉默地盯着摄像机。“……现实中极少。炭疽经常在加工羊毛时传给人类,然后潜伏下来。它的孢子极为坚固,能在土壤环境中存活几代。炭疽还可以由感染的人传染给别人。表现为四种类型……”那群羊开始向摄像机移动,但不具威胁性。温菲尔德关上电视。“早餐开胃的闲聊。提醒我。今晚一起吃晚餐?我发现第一大道上的一个新地方。羊排?”
“嗯……”他毫不介意地对她咧嘴一笑,“我8点左右来。”
她吻了吻他,进入隔了两间的办公室,安迪-雷德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她重重关上门,然后又轻轻打开门。楼下的街道上,另一个警笛像个男人在清嗓子,不住咳嗽吐痰,然后尖啸起来。
“……因为她认为我是凯里,这就是原因。”凯文的话先听着模糊,然后声音响起来,因为他变得激动起来。“齐奥,把温切弄出来,这很重要——”办公室的门关上了,她没法听到更多。
她走到窗前,盯着下面的城市。这是简单的一部分,利用凯文的欺骗来欺骗他。其余她得做的事需要精确计时和好运气。有人在背后观察她。她突然转身。查理-理查兹站在开着的门口。
“你在策划什么,我的小伙子?”
“计划。基金会选举有什么新消息?”
“计划不是个实在的回答。”
“但我今天早晨确实一直在这么做。”
“那么,就基金会而言,我无可奉告。除非我希望失败。”
“你怎么会?有六个正式候选人,你是其中之一。”
“自填候选人的方式会让我失败。你不知道他们发起了一场什么样的战斗。”
“也许是拉紧伊莫金-拉斯普链子的时候了。”
他盯住她。“你什么意思?”
“我听说一些她私人生活的事。”
“不要告诉我。”
“加勒哈德①不敲诈色情王后?”
①加勒哈德是亚瑟王传奇中的骑士,因品行高洁赢得圣杯。
他无法回答,然后说:“有时我想知道除了改进美国外,加勒哈德到底做了些什么。”
“没有人想要一个改进后的美国。”
“我要,”他向她保证,“我的血统——你的也是——是一个不遗余力用不正当手段获得美国的家族。我们得偿还,温菲尔德。”
随后是一阵沉默,温菲尔德想分析自己的动机,发现父亲也许是为两个人说的。不过她还不想向他挑明她在做的事。“爸爸,你办公室里的那个男人。”
“凯里?”
“是凯文。别让他知道你知道这件事,这很重要。”
“对你重要?”
“非常。”
“为什么?”
“计划。”
他做了个鬼脸。最近变尖了的下巴突出了他头颅的轮廓。过去这一年,温菲尔德意识到,他变成了另一个人。过去,你不用操心去操纵这个自信的老人,查理。不过现在,背着“教授”干的念头让她内疚。
“爸爸?”
“好吧。他是凯里。”他慢慢地摇了摇头。“温菲尔德……”他顿住了。“你真的……”
“什么?”
“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