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评论的标题是《最伟大的背叛》。似乎不需要提醒纽约《时代周刊》的读者这是引自T.S.艾略特。
九个堕落的女人,满脸放荡过度的痕迹,将起诉一家至今匿名的机构,这家机构利用卖淫来赚取利润,最终把自己送上法庭。
不是因为拉客——这在联邦所有五十个州都是一项重罪——而实际上是没能在这种高风险的行业中保护雇员的健康。这不啻于是个晴空霹雳。
我们不要挑剔丘比特的礼物。我们回忆一下,在每天大量的新闻中,这个“匿名”机构带着各种面具。在残酷的毒品战造成的爆炸中,它占据着主导地位,它使纽约人为最新的强效毒品疯狂。真正意义上来说,这九个放荡过度的女人代表被这家匿名机构的产品毁掉的数百万纽约人。
这九个人是受害的姐妹。尽管她们受到指责,但她们既是受害者,又应当让其他人引以为戒。我们不能置之不理。不管任何原因,只要做的是正确的事,就永远不是背叛。
伊塔洛-里奇把报纸扔掉,一把拉下脸上的老花镜,诅咒着。尽管他出生在曼哈顿东南部,却用老家的方式诅咒。他诅咒《时代周刊》的所有人和他的家人直到孙子,希望他们都通奸,永远做乌龟,母亲与儿子、女儿与叔叔、哥哥与妹妹,一连串的通奸乱伦导致痛苦的嫉妒和私生子,吞噬他们的骨髓,让他们的心变成化粪池。他责骂他们的头儿在美国国内收入署负责检查的范围内遇到人类所有的麻烦。然后他诅咒九个妓女和她们的律师,温切的非凡医生的妻子,患《圣经》中提到的初疮、失明并且皮肤下长蛆。他诅咒“教授”和他的印第安女人,但又意识到诅咒重复了,大概只有蝗虫的骚扰和性功能突然衰退还没有提到。
为了击败《时代周刊》的自信,伊塔洛陷入沉思,但是没什么效果。他得先责怪温切那种黑手党的骄傲,那个好色公鸡的趾高气扬,从没有尝试过被拒绝的滋味。他为申的手下准备了多好的炸弹目标啊!多么可笑的一场闹剧!那个中国伦和他那些斜眼①的心腹几周的暴力行为永远玷污了温切的名誉。那种打了就跑战术的本质现在已经非常清楚,不是争夺地盘的斗争而是破坏公共关系的练习。最滑稽的是:甚至《时代周刊》也没有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
①斜眼的人为贬义词,指东方人和亚洲人,尤指中国人和日本人。
不过没错,《时代周刊》是正确的:温切受到强烈指责不是因为九个妓女的命运,而是因为似乎是他把混乱和死亡带给纽约。很快以同样的策略,其他大城市里受到围攻的那些鼓吹和推销MegaMAO的人也会被推上法庭。
伊塔洛默默地说了几十个诅咒,耗尽了所有的激情。他坐回桌边,闷闷不乐地盯着赫丘里特式的窗户。他听见有架直升机在附近盘旋。距离这么近,不由使他想起两年前的六月受到的袭击,一颗子弹从他和查理身边擦肩而过。伊塔洛知道,只要留在多米尼克大街的密室,他就是安全的,不会受到敌人的袭击。只要把查理好好地锁在安静的茧中,他就有时间消除侄儿带来的严重伤害。
他的私人电话响了。他接起电话。“是齐奥?”一个年轻男人用颤抖的声音问道。“我是在诊所的维托。”
“是你,侄孙。什么事?”
“查——查理。”
“查理怎么了?”
“他——他失踪了!”
一场灾难。伊塔洛用尽了所有的诅咒。
尼基-申思考着生命的廉价。在第三世界的任何角落,个人的生命毫无意义。现在同样残酷的现实席卷到西方。如今在地球的任何角落,生命都极其廉价。
他自己的也是。
他发现自己只是个小卒,随意地遭到绑架,只是为了对付本妮父亲遭到的绑架,他只是棋盘上的一个小卒。凯里脸上的表情显示出他根本不在乎尼基是生是死。回到这个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这个父亲用栅栏和保镖包围起来的优雅的隐蔽处,一切回忆都涌上心头。尼基在另一个房间里打盹,无意中听见父亲和一个领导保镖的李氏兄弟的对话。
“……正在安装一些更有效的传感器。”李报告说。
“但是必须同时,”父亲用冷冰冰的、毫无感情的声音解释说,“给保镖们新的指令。”
“先生?”
“我有理由相信我们对安全更强烈的要求需要得到有效的反应。现在我们可以安全地行动,因为我们都在这儿,包括我的儿子。”
“是,先生。”
“夜晚你的人必须射击。”
“你的意思是不管什么触动了安全传感器?”
“也许是只走失的狗。也许是个受雇的杀手。你们夜间的命令是,射击。”
停顿。“射击,”李氏兄弟用几乎奉承的语气重复说,好像在品尝嘴里的味道,“杀死吗?”
“杀死。”
这个字眼还在尼基的脑海里颤动,像个冰球植根于大脑深处。他听见远处小勒奥醒来后的咕哝声。他听见尼科尔在哄他。他听见本妮和母亲商量去趟城里。外面,微风吹得棕榈树发出低吟,轻轻地互相碰撞。经过昨夜的细雨,春日的阳光从晴朗的天空照射下来。在这个避风港,这个平静的地方,父亲把每个人生命的价值贬为一只迷失的狗。
射杀是野蛮人的座右铭,发生在杀手小队①控制的蛮夷之地。它使人想起贝尔法斯特、巴格达、苏维托。没有一个自称为人类的人敢这么说。不过父亲敢,用他自己野蛮的方式盲目地回击,把法律玩弄于股掌之问。用死亡包围这块孤岛没什么意义。它无法改变纽约和华盛顿一丝一毫。不过命令保镖射杀,啊,说出这种该遭诅咒的命令让父亲觉得更加安全。用这种脆弱的自私使死亡得到平衡。
①拉美一些国家内专门从事谋杀罪犯或左派嫌疑等的民间联保性组织。
所有人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