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切是这么个人:在某个地方呆了一周后,他就想到别处去。在摩纳哥呆了一周,又在曼哈顿呆了两周处理完事务后,他就想到土星的卫星上去。他再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对勒诺解释每个该死的晚上都不回家的原因。不过只有温切能整治尼基和巴克斯特-周留下的混乱局面,而且整治得比原先更好。
“权力下放,”巴茨-埃勒解释说,“应该这么说,温切。”
“不管怎么说,原来我们有五家戒毒中心,现在有十二家。让那些杂种们现在再试试。”
为了这几个星期都保持神志清醒,一旦MegaMAO让他兴奋过度,他就会到巴茨在马克多戈大街上维拉吉的诊所来,弄点药服下,休息一会儿。为了不让自己想到对爱琳的承诺,巴茨总是花上好几个小时为分布极广的戒毒所帝国开处方。
巴茨不用总是询问温切,他了解真相,但是显然他注意到的嗜睡、脾气越来越暴躁、莫名其妙地流露出恐惧都已经可以确定。如果要巴茨就服用MegaMAO让人上瘾写篇论文——像大多数的医生一样,他不会说上瘾——发明者会得出比较可行的分析。
里奇的信头上,巴茨被称为医疗主管。不过偶尔他会使用过去的私人空处方,只是为了快点用完。可悲的事业。他颤抖地深深吸了口气。
“听着,温切,”他说,把笔放在一边,“我得告诉你些事情。”
温切蜷伏在他面前,眼睛下方全是紫眼圈,打了个哈欠。“前三次我来时,你就说过同样的话。你到底在烦些什么?”
旧话重提是个错误。过去两个星期,巴茨一直想让自己有勇气采取爱琳的策略,说她是妓女们的辩护律师。不过如何开始并不容易。如果温切说些表示合作的话,像“告诉我”或“我在听……”之类,也许会好些,但是相反,温切的脑袋只知道关注着巴茨错误的开场白。
“是有——有——有关——”巴茨停下来,一时讲不出话来。
“嗯——嗯——嗯,好了,伙计,”温切嘲弄说,他站起身来,“滚开。大西洋城见。”
“关于爱琳!”巴茨大叫起来。
两个男人都诧异地眨眨眼睛。温切皱皱眉头坐了下来,威严的目光直射巴茨呆滞苍白的面庞。“说吧。”
“这事真让我震惊,温切,”巴茨开始了,按照爱琳写给他的思路。“你还记得手下那些妓女的诉讼案?”他展现出自认为最迷人的笑容,“还有妇女爱滋病协会?”
“别拐弯抹角的。说吧。”
“她们有位女律师。”
“旧新闻了。爱琳-赫加蒂,女权主义者。”
“爱琳-赫加蒂就是爱琳-埃勒,”巴茨费力地说,“她用了闺名——”他停了下来,直打冷战,被温切那可怕的眼神吓住了。“温切,我告诉过你,这事让我震惊。”
“狗娘养的。”温切跳起来。他一把揪住巴茨白大褂的翻领,几乎把他拎离地面。“你是说去年在格罗塔里亚和你在一起的那个深色皮肤的小东西?看上去像是勒诺姐姐的那个?”
“是她。”
“他妈的狗娘养的。”他把巴茨放了下来,自己迈着不大不小的步子转来转去,像是在跳探戈。“你说什么?”他尖声命令着,好像在听什么。
“温切?”
“你说什么?你在低声说什么?该死,大声点儿,浑球!”
巴茨盯着他:“有人在和你说话吗?”
“一直有!”温切大声喊道。他的脑袋转来转去,黑色的鬈发也跟着有节奏地晃动。“是个巧舌如簧的娘们儿。她私下和我说过。她告诉我他们在算计我。她是对的!”他转过身来,用手指捏住巴茨的喉咙。“你这个该死的杂种!说!你的妻子?”
“温切,你掐死——”
“说!说!说!”
“是——是——是利益冲突,”巴茨说。“她认为……我应该退……出里奇医疗中心。”
一阵愤怒的尖叫。“为什么她不放弃那些该死的婊子,让她们去死吧?为什么不做个体面人,支持丈夫的生活。”温切又一次放开他,开始踱来踱去。“什么?”他问自己的声音。“闭嘴!我怎么思考问题?”他又转回头对巴茨说,“他妈的,巴茨,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总想着这个?”
巴茨把处方簿放回书桌抽屉,事先他把抽屉留了几英寸的缝。“你的意思是她是对的?我得放弃这份工作?”
“你这个蠢货,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她的间谍?”这个念头让温切向另一个方向踱去。一堵墙挡住了他,墙上挂了幅孕妇子宫的彩色剖面图,里面是个完整的胎儿。巴茨从以前的办公室把它拿来,算是对过去辉煌的可怜的纪念品。温切恼怒地盯着它。
“别再窃窃私语,”他对挂图下着命令,“说!大声说!”
“什么?”巴茨问道。
温切转过身来面对他,面部充血。“你有个前任,蠢货。一个叫巴狄帕格里亚的傻瓜。那个蠢货知道那些婊子受到传染,跑到我这儿来抱怨。为什么?因为他得用手检查她们的阴部,也许会传染给他。”
“他肯定戴了手套。”
“他妈的,”温切咆哮起来。“我告诉过他,让他把那些婊子从检查名单上删掉,然后闭口不提。里奇的婊子没有被传染的,懂吗?从没有。尤其是这是事实时更不能说有。他向我保证过,告诉她们像修女的屁眼一样干净。其次我知道他和你的妻子吃午餐!她一定告诉过你。这是一年前的事了。她一定提到过那次午餐。”
巴茨摇摇头。“我记不得了。”
温切停顿了一会儿,眼睛转来转去。“让我一个人呆着,”他命令自己的声音。巴茨发现自己压抑不住兴奋。妄想狂。精神分裂症的表现。MegaMAO。关于副作用的学术论文。他的威望——
“你应该记得,”温切断言。“我们得除掉巴狄帕格里亚。我想也可以除掉那个叫赫加蒂的娘们儿,但是她很幸运。我想这该吓住她了。好吧。我欠你一个人情,巴茨,因为你泄露了她的秘密。所以听好了。”
“我在听。”
“告诉她巴狄帕格里亚得到的,她也会得到。告诉她肯定如此。她一直想把我和那些生病的婊子扯在一起,好像我疏忽了她们似的。你和婊子还有什么好于的?她们得到的都是她们该得的。我会为她们操心十秒钟?让她们去死吧。”
“爱琳说过里奇娱乐公司体检的事。”
“谁在乎?婊子不是人。一旦她们不能让嫖客满意,你就把她们像其他垃圾一样扔掉。对这帮人是这样,以前我也这么干过五六次。这叫做安乐死。像巴狄帕格里亚得到的。像你妻子这样也会得到的,如果她仍然一意孤行。如果我不欠你什么,相信我,我不会善意地提出警告。”
“我认为她不——”
“住嘴。”他一把揪住巴茨-埃勒衬衫的前襟,把他从椅子上拎起来。嘎吱嘎吱的声音像在呻吟。巴茨的眼睛突了出来。“住嘴。”温切重复说,“你不这么认为吗?都是在放屁,你不这么认为吗?你欠我你该死的命,药剂师。现在你欠我你的妻子。”他把巴茨扔回椅子里。“二十四小时。我希望她在二十四小时内放弃这个案子。我希望在二十四小时内看到她的辞职信。我希望看到她给该死的婊子当事人的信,告诉她们去他妈的。你只有二十——”他的声音停住了。他的眼睛斜向一边。“谁这么说的?”他问道,“别插手。”
“温切,那个声音。也许我可以给你些——”
温切的脸气成古铜色,他转过身走出房间,每走一步,地板就在他的古巴高跟鞋下颤抖。好长时间巴茨什么感觉也没有。他盯着温切走出去后大开的门。然后,他突然颤抖了一下,站起身来。上帝保佑,他做到了。只有让温切泄露秘密导致他被判无期徒刑,否则你和那个诉讼人的婚姻就岌岌头危了。但是做这样的事情让你变得虚弱。眼见一个男人在转瞬即逝的妄想情景中痛苦地挣扎,各种各样的声音,一个男人被MegaMAO逼入危境,对这种导致精神错乱药品的发明者来说同样让他感到虚弱。
巴茨像个老人般慢慢走到前厅,它连接着后面的小公寓到前面的诊所。在一顶旧灰呢帽和一把旧伞后面高高的架子上,他从一个柜子里摸出个录音机。他检查了一下,磁带还在转动。上帝保佑,他做到了!他把录音机放进浅棕褐色旧雨衣口袋里。然后他尽量直起身,动了动肩膀。
爱琳把整个过程完完整整地教给他,下面的就像机器人般缓慢而准确地进行。首先写完处方。然后穿上雨衣离开办公室。观察一下是否有人跟踪。IND地铁把他从第8街上的第6大道带往城外。巴茨对自己的大胆和温切的反应感到震惊,他在第50街下了地铁,跌跌撞撞地走进一个电话亭。“我得到公寓去,”他告诉爱琳,用他们事先计划好的口令。“我得拿些衣服。”
“零星的东西?”
“不,全部东西。”他挂掉电话。
她比他先到了,兴奋得热泪盈眶。“巴茨!巴茨!”
从他手中接过录音机时,她的双手颤抖着。她把头伸进婴儿房。“蒂尔娜,这是埃勒医生。巴茨,这是蒂尔娜。我们在卧室。本古,和爸爸打招呼!巴茨,”她喋喋不休地说,“和本吉打招呼。不。等等。等等,本古,我们马上就回来。一分钟。很快。”
她把巴茨拽到卧室锁上门。他们坐在大床上,她用耳机听着磁带。她又放了一遍,做着记录。她放第三遍来检查她的记录。然后她找了另一个录音机,复制了一盘磁带。最后她抓住巴茨,重重地吻他的嘴唇。
“这材料行吗?”他问道。
“这是全部,甚至承认了谋杀巴狄帕格里亚并威胁我。巴茨,这正是我需要给温菲尔德在地方检察院的朋友的。整个案子现在不同了。”她的脸上越来越神采奕奕,现在似乎闪现着火花。“巴茨!我们要对温切-里奇下手了!”
她抓住他的手,把他从床上猛拉起来,拽着他回到婴儿房。年轻妈妈的帮手从杂志上抬起头来,杂志上报道了下午电视节目中男主角们的爱情故事,他们智力低下的孩子们的问题,他们爱偷窃的同胞兄弟姐妹及失控的不忠实行为。“本吉!我要向你介绍一位英雄父亲,巴茨医生!”
那个胖乎乎的小家伙正在地板上玩着软塑料的荧光橘红色卡车,他抬起头看着父亲。“巴德?”他问道。
巴茨跪到地上。“看到他劲儿很大吗?卡车都被他捏成两半了。”
“巴德?”本吉问道。
“蒂尔娜,”爱琳说,“现在推车去买点东西,好吗?”
妈妈的帮手离开后,爱琳和巴茨坐在地上。她用手臂绕着他的脖子。“是巴茨,本吉。不是巴德,巴茨茨茨。”
“巴德!”婴儿纠正她。他把卡车递给爸爸,“我的巴德。”
巴茨的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流下来。他盲目地回头对爱琳说。“你看——看到没有?他认识我。”
“争取,医生,”她说,拍了拍他的背。“今天早晨之后,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