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钟过了。里奇兰大厦里的大部分人都已经回家了。查理-理查兹还在和里奇兰集团中名为“全美食品”的食品经营联合企业中的业务主管们开着会。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已经和巴斯尔接触过了。一旦董事会的冷藏技术更新贷款获得美国银行的批准——当然不会很快——“全美食品”便将脱离它在列支敦士登的主管部门,而作为一个公开为齐奥-伊塔洛进行私人赢利的机构来运行了。
在查理看来,一旦佳尼特让他看清了现实,没有什么更能如此戏剧化地表现出把所有这些生意归还给齐奥-伊塔洛的必要性了。即使经营正当生意也变成了介于合法与违法行为之间的一种权宜之计,这着实令人不安。你要尽可能晚一点将货架上那些不合规矩的商品拿开,希望不知情的顾客把这些你本来不得不扔掉的东西买走。
这天晚上,温菲尔德坐在安迪-里德的办公室里,等着与父亲谈话。她一边打着各种私人电话,一边为要说出那件事而焦灼不安。当天下午,尼基曾从波士顿打电话告诉她本妮怀孕了。
“噢,上帝啊,”温菲尔德回答道,“那是——我说的意思是,你们——”
“想要吗?”尼基帮她结束了那句话。“这说不准。麻烦的是我父亲马上要来我这儿。”温菲尔德从未真正想过尼基非常可能完全由他那凡事都要插一手的父母控制着。现在他提到他父亲的这种口气,就表明他在尼基的生活中扮演了一个多么重要的角色。
和本妮咯咯地说笑了好一阵后,温菲尔德答应将她的事告诉她们的父母亲。可现在她又不那么有把握了。温菲尔德和本妮之间一直是又亲昵又淡漠。她爱她,可又明白本妮老是学别人的样——主要是她的姐姐——是她一个极大的弱点,这样看似受人奉承,对满足温菲尔德的自尊来说也挺不错,可究竟不是件好事。如果不是姐妹,她俩则根本没什么可交谈的,因为本妮一直在忙着做无性生育。话说回来,她俩在性方面的确是截然不同的。她们可能代表着父母不同的性倾向,米西对肉体和承受虐待的那种兴奋和热诚,以及查理的、……查理的什么呢?温菲尔德从不怀疑她父亲像别人一样具有狄俄尼索斯般纵情狂欢的兴趣,尤其是当这个“别人”是那位以前曾做过模特儿,又出色非凡的佳尼特博士的时候,这位博士现在似乎占据了他所有的空闲时间。这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不过温菲尔德意识到,随着佳尼特影响的增强,她自己的影响便会减少。也许这样也好。那个叫亚历克的年轻人没准说对了,或许她对父亲的依恋真的含有某种性的成分。温菲尔德垂下头,盯着自己修长的手指,微微蹙着眉头。她对自己知之甚少,又对难得拥有的一点想法始终不愿承认。对于父亲她觉得有责任去保护,可这难道不是很自然的吗?
在温菲尔德的生活中,她父亲完全符合他所憎恶的那个绰号——教授。他一直是她的良师,-一教给她各种知识,从为什么不能把电咖啡壶放入水中,到一些外界的消息如臭氧层的消失。他不仅仅是在生理上,而且在很多方面都造就了她。温菲尔德的老师中没有一个具有他这样的影响。摆脱了学业的束缚,与他共度星期天,他们能从英式足球与橄榄球和足球的区别一直扯到为什么中间偏左的党派如民主党总是推举会落选的候选人当总统。她和本妮受着大量此类小事情的教育,虽然这对本妮并未有多少触动。“在我身上他也造就了他自己,”温菲尔德这样想道。而她其余的品质则是基因使然了,是某些极其关键的基因。
比如,她自己也能看透齐奥-伊塔洛。是啊,斯蒂菲姑妈也能做得到,可斯蒂菲姑妈是敌对阵营里的人。她的父亲极少谈及斯蒂菲,但他的沉默告诉温菲尔德,她所需要知道的就是:在那些有能力击败伊塔洛的人当中,只有她是站在父亲一边的。
至于告诉母亲有关本妮的事,是可以缓一缓的。晚上的这个时候,米西总是迷迷糊糊的。她没有晚宴或是情人来填塞那种死气沉沉的气氛,因此只有靠白粉来救命。温菲尔德觉得自己不明白,一个人的生活究竟会空虚到了什么地步,以致于一片药剂就能让它变得可以忍受。
里德的私人电话响了起来,温菲尔德不知道该不该接,因为很可能是她母亲打来的。最后她决定采取一种退让的办法,拿起电话但是不出声。
“喂,听见吗?”一个男人用一种尖厉而拉长了的奇怪音调说道。
“里德先生的办公室。”
“请问他在吗?”
“暂时不在。我可以留个话。”
“告诉他科恩先生在回他的电话。”
“他有您的电话号码吗,科恩先生?”
“噢,是的。告诉他下星期二以前我都出门在外。请他到那时再打电话来。”
“那天是十七号吗?”可电话线已经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