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克·格兰杰走到了五星级酒店——卡萨布兰卡酒店的阳台上,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低声说:“这仿佛不是真的。”市中心广场狭窄的鹅卵石街道上,热情的观众正在为绵延不断的狂欢节花车欢呼。
穿着紧身上衣和环状领、留着滑稽胡子的仿真像,被人群托举着。每过几分钟,人们就会为一个出奇华丽的花车而鼓掌。卡塔赫纳每年一度的狂欢节到了高潮,广场充满了萨尔萨、康加鼓、伦巴和加勒比海钢鼓乐队的美妙乐声。
在贝克身后,也就是他刚刚离开的舞厅,却处在完全不同的氛围中。在弦乐四重奏的快乐华尔兹乐曲中,衣着优雅的达官显贵在三三两两地交谈,身穿雪白衬衣的侍者则安静地在他们之间穿梭。贝克依稀记得,阿尔伯伯收藏的古典音乐中也有这首曲子。
“好酷!”他又一次重复了这句他在今天已经说了无数次的话。哥伦比亚是个充满异域风情的地方,一个完全不同的天地。贝克又想起一周前自己还冒着毛毛雨,在上学的路上匆忙地吃早饭。现在复活节假期到了,他不用再去布伦特里先生的数学加强班上课,阿明顿夫人(男孩们把她称为“装甲”)也只能在学校广场对着鸽子怒吼。想到这些,贝克几乎笑痛了肚子。
“贝克!你好!朋友!”
贝克从白日梦中醒了过来。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人正朝着他坏笑。这两副面孔有着相同的棕色头发、高颧骨和弯弯的眉毛。和贝克说话的正是这两人。如果不是后面的那位耳朵上戴着巨大的金色耳环,贝克还以为自己是看到重影了。
“马可,克里斯蒂娜,你们好。”
刚刚来到南美洲24小时,贝克就已经学会了简单的西班牙语,当然,没有人会因此把他当成本地人。幸运的是,马可和克里斯蒂娜这对双胞胎的英语非常不错。他们是昨天和父亲一起在机场迎接贝克和阿尔伯伯时相识的。仅仅一天后,他们和贝克已经亲如一家。
“我希望你喜欢我们的小小派对,贝克。”马可说,“你和你伯伯来得真巧。我们的狂欢节是最棒的——哥伦比亚人最了解应该怎样去办派对。先进来吧——爸爸要讲话了。我们终于可以知道他在安排些什么了。”
“还有你和你的伯伯来到这里的原因。”克里斯蒂娜说,“爸爸一直没跟我们说过原因,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我很早就学会了不去问东问西。”贝克有些疲倦,“阿尔伯伯一直告诉我,耐心是一种美德。阿尔伯伯喜欢把他的项目保密。这样一来,就不会影响我的学习了。他是这样对我说的。”
克里斯蒂娜带着两名男生回到了舞厅。音乐已经停止了,屋里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在期待着接下来的讲话。舞厅很大,贝克跟着朋友在人群中穿梭,来到了房间的另一端。他看到阿尔伯伯神采飞扬地和几名重要的客人说着话。阿尔伯伯一手拿着喝了一半的香槟,另一手拿着粗大的古巴雪茄,仿佛非常享受充当谈话的焦点人物。
已经年过六旬的艾伦·格兰杰教授(他喜欢被人称为阿尔)是世界上最著名的人类学家之一。他对原始部落已研究多年,撰写的书籍早已成为全球大学生必读的经典。最近,他还担任了一个真人秀节目的评委,这让他在英国成了一个大名人。
但对贝克来说,他永远只是阿尔伯伯。贝克知道,阿尔伯伯更愿意研究坑底的骨头或用显微镜分析碎片,而不是和名流贵族谈笑风生。
贝克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校长把他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告诉他那个噩梦般的消息:他的父母失踪了,很可能已经死去。贝克父母的小型飞机在丛林中坠落,据说丛林中到处都是散落的飞机残骸。人们一直没有找到他们的尸体,也没有解释飞机失事的原因。从那之后,阿尔伯伯就成了贝克的监护人。
在父母失踪的三年中,贝克逐渐和阿尔伯伯变得亲密,并把他看作自己的第二位父亲。在事故发生后最初的几个月,贝克一直无法从悲伤中走出。但是,婶婶凯西的安慰和阿尔伯伯乐观的生活态度,以及每晚美味的佳肴,逐渐让贝克又站了起来。
和所有格兰杰家族的人一样,阿尔伯伯不喜欢老待在同一个地方。他的工作经常需要前往野外,并在那里生活数月之久。在贝克放假的时候,阿尔伯伯总喜欢带着他。在野外,贝克的生存技能经常发挥巨大的作用。
虽然只有十三岁,但贝克的生存能力比许多职业军人都要强。贝克的爸爸大卫·格兰杰曾是环保行动组织“绿色力量”特殊行动的负责人。大卫经常会带着自己的家人前往世界各地最偏远的地区——从南极洲到非洲丛林——和当地的原住民住在一起。
离这个学期结束还有几周时,贝克通过卫星电话,收到了一封来自亚马孙雨林的用卫星电话发送的电子邮件。阿尔伯伯在信中写道,卡塔赫纳的市长邀请他和他的家人一起来哥伦比亚共度复活节。阿尔伯伯还说,他已经为贝克订好了机票,他可以在学期结束后的第二天前来哥伦比亚与自己会合。
贝克觉得这并不是一次单纯的旅行,但阿尔伯伯并没有在信中解释。在一个下雨天的午后,贝克在学校的图书馆中找到了南美洲地图,并从中找出了哥伦比亚。之后,贝克通过互联网找到了更多关于这位神秘的卡塔赫纳市长的信息。
拉斐尔·德·卡斯蒂略市长,双胞胎马可和克里斯蒂娜的爸爸,从互联网上,贝克还得知卡斯蒂略的祖先是唐·贡萨洛·德·卡斯蒂略。贡萨洛是西班牙一位著名的征服者,他和哥伦布一起完成了第一次探索美洲的航行。贡萨洛一手缔造了卡塔赫纳市,并让自己变得非常富有。不幸的是,在一次对附近的内华达山的探索中,他神秘地死去了。
终于,贝克和他的双胞胎朋友挤到了卡萨布兰卡酒店舞厅的另一端。他们离演讲台只有数米远。就在他们努力挤到视野更好的位置的时候,他们听到了喇叭中有人在清喉咙的声音。
“女士们,先生们。”这个声音大声说道。
在主持人介绍了市长后,人们开始礼节性地鼓掌。此时,马可和克里斯蒂娜的爸爸终于走到了麦克风前。拉斐尔身材高大,有一头黑色的头发,他让贝克想起好莱坞黑白电影中老牌明星的形象。很明显,拉斐尔非常善于演讲。他讲的内容时不时会让人们一开始莞尔微笑,紧接着变成一阵哄堂大笑。
“他每次都会说这个笑话。”在一次热烈的大笑中,克里斯蒂娜大声地告诉贝克,“看,他现在要摸自己的胡子了。他对自己的表现感到满意时,就会做出这一动作。”在拉斐尔如同她预测的那样开始摸自己的胡子后,她和马可一起笑了起来。
随着演讲的推进,拉斐尔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终于要讲到最重要的部分了,人们开始安静下来。拉斐尔先是夸张地挥舞双臂,然后用手指向了身后的橡木墙壁。墙壁上一个华丽的框子里挂着一幅油画,画中的男人年龄和拉斐尔本人相仿,他穿着紧身背心和长筒袜,站在海港的墙上凝视着远方。他的右手指向了正在海上全速前进的战舰,战舰上的旗帜迎风飘扬。
一瞬间,贝克知道了画中的主人公是谁。拉斐尔以一种皇家的高贵姿势笔挺地站着,仿佛油画中的贡萨洛再世。画中栩栩如生的贡萨洛和拉斐尔笔挺的站姿一模一样。看到这一幕,所有的听众都开始热烈鼓掌。
“他俩看起来是不是很像?”马可透过掌声大声对贝克说,“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我都能一眼认出卡斯蒂略家族的鼻子。幸运的是,我们没有从爸爸那里遗传这一特征。”
“我希望他把这些人叫到这里不是为了告诉他们,自己希望成为一名征服者。”克里斯蒂娜接着说,“那样太尴尬了。”
掌声渐渐平息,贝克突然看到了自己敬爱的那位“英国著名人类学家”——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阿尔伯伯。阿尔伯伯礼貌地向主人和听众鞠了躬。这位深受英国电视观众喜爱的老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个“胡言乱语、戴着巴拿马草帽的可爱叔叔”,但正如一位评论家所说,他曾经是他们那一代人里最睿智的一个,全世界最睿智的人之一。
拉斐尔的语速开始加快,听众们安静了下来,他们期待的表情让拉斐尔更加兴奋。当拉斐尔终于说出了“黄金之城”时,贝克意识到,这次演讲非比寻常。从马可和克里斯蒂娜的表情上来看,他们也同样震惊——他们的嘴张得很大。拉斐尔的演讲并没有到此结束,他的声音变得狂热起来。
“我爸爸认为自己能够找到‘失落之城’也就是‘黄金之城’。”马可小声说,他仿佛呼吸困难,“贡萨洛曾带着手下找到过这座城市,但之后它就消失了。数百年以来,没有人知道它在哪里,直到今天……”
“你伯伯就是来帮助我们寻找‘失落之城’的。”克里斯蒂娜补充说,“他们一直对这次探险保密,但现在他们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并计划下周出发。”
“欢迎来到哥伦比亚,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