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两人用复杂的表情对视，而后同时望向依然漫不经心在等答案的那个人。
楚京严率先出声：“走吧，小盏，去给迟老板买生日礼物，今天商场搞活动，满1000减10块呢。”
俞盏乖巧点头：“…好。”
男人冷啧了声，用一种‘我就知道’的目光凝视两人，那意思分别是：看吧，没冤枉你俩，为了十块钱的优惠故意碰到一起。
目标就这么以略显诡异的方式达成一致。
一致后，三人回身，原路返回。
“早知道要去商场，那开始我们就不应该折腾到这了，”漫步在路上，楚京严悠悠感慨，“刚出完差，还没好好吃顿饭呢，就开几十公里的车跑到这荒山野岭。”
“也没有荒山野岭吧…”俞盏低低反驳，“这里是三环。”
“这么说也没错，主要是，小盏啊，你京严哥我平常都在二环内潇洒。”
俞盏：“…知道了。”京城少爷不能走出二环。
快出夜市，楚京严后知后觉回忆起今天的任务之一是赔偿几年前被他弄丢的迟老板的钢笔，他匆匆忙忙留下句“你俩先慢慢走，一会儿我就追上来”如风一般消失。
皑白月色下，慢悠悠行路的此刻是两个人。
俞盏往左边移一步，方便躲避路过的行人，她和身侧的男人搭话，随意找了个话题：“他好像是说去给你买笔。”
迟于应一声，面不改色回：“大一那年借的，今天突然想起来还我，硬拉着我到这里来。”
俞盏附和：“…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俞盏稍一偏头，对上他‘你在说什么东西’的目光，火速手动给自己闭嘴。
她还是不要讲话了，奇奇怪怪。
迟于并没有读到她的潜台词，他只是在看到她在垂着头走路后发出句若有似无的叹息。
“俞盏。”
他忽而喊她，被喊到名字的人静滞须臾，时隔许久，她没有听到他这么叫，得一段时间适应。
适应七八分，俞盏抬起头，她看到男人不知何时停下脚步，半边身子溺在路灯的橙色光芒下。
他问她：“想好给我买什么生日礼物没？”
俞盏的大脑神经不自觉跟着他的节奏走，她轻摇头，“…你想要什么？”
“自己想。”
恰好有蚊子嗡嗡，俞盏伸手抓了下蚊子，哦一句，“我一会儿问问楚京严。”
“怎么那么没诚意？”那人略显不满，“买个礼物你还当成考试？考试的时候也没见你作弊。”
“…我不知道你缺什么。”
“什么都缺。”
“那我看着买？”
“嗯。别作弊就行。”
“…知道的。”
安静会儿，俞盏偏头见路边有家炒冰店，跟他讲：“我想去吃炒酸奶，你呢？”
他答非所问：“抹茶？”
辨别出他的意思，俞盏迅速答“对。”
“站这里等着。”
女孩的目光跟着男人的身影在移动，视线里，他穿了件黑色薄外套，衣角随风扬。
方才那两个字是无比熟悉的。
过往个很多时刻，他都跟她说‘等着’，之后很自然地离开。
只是这次，他快走到店门口，又折回。
“跟我一起。”
俞盏没懂。
他说：“有不少新口味，可以掺在一起，多选选。”
“好。”
五分钟后，俞盏站在冰柜前看着老板一边忙着制冰一边知会她，“不能掺哈，一份只能挑一个口味。”
“……”
那人丝毫没有谎言被拆穿的尴尬，俞盏也不尴尬，她跟老板应了声声好，继而道，“一份抹茶，一份草莓，再要一份——”
“我不吃。”迟于一直在看老板的操作，生怕错过任何一个步骤，连接这句话都以很快的速度。
俞盏支着下巴同样在观察。
“您这店能加盟吗？”冷不丁地，俞盏就听他问老板。
老板循声从忙碌中抬眸，笑说：“这种东西不需要加盟，网上卖的有机子，还有教程，随便一学就是这个味。”
“噢，谢谢。”
楚京严气喘吁吁跑过来，听到他正在和老板聊配料的事，“你想也搞个小摊？”
“不行？”
“行，你牛，不愧是我大哥。”
撞上俞盏疑惑的目光，楚京严低声道，“迟老板现在是面子光鲜，里子负债累累。他那公司前期投资大，又没有回报，随时有资金链断掉的倒闭风险，现阶段呢，他的任务就：一边拉项目，一边做各种兼职养他的员工。”“估摸着，卖炒酸奶就是他准备进军的下个产业。”
俞盏用余光看到那人仍然专心致志在和老板取经，觉得这番话是很有可信度的，她小声对楚京严说，“其实我手里还有些闲钱。”更准确不是些，是很多。昨天听闻阿姨说他缺钱后她就有类似想法。
楚京严明白她的意思，声音也小，如同密谋：“上次我说过要给他投资，但他没要，他讲现在在做的项目都不是盈利项目，不接受外来资助。”
俞盏：“…也不一定要盈利，我就是单纯地很看好人工智能的前景。”
“这话我也讲过，但他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
楚京严捕捉到俞盏担忧的眼神，正准备告诉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没说出口，那人已经和结束了同老板的会谈，提了两份炒酸奶过来。
“已经付过账了吗？”俞盏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没付，”他轻哂一声，漫不经心地说，“老板白送。”
俞盏知道，白送就是付过了。
刚才她们真不应该站在这里闲聊，让一个现在没什么钱的创业老板付账。
难怪噢…他自己不吃。
或许是……少吃一份就少花一些钱。
迟于就这么顶着女孩意味深长的目光顶了一路。
直到车子驶入停车场，他们在火锅店坐下。
凡是互相撞上视线，她还是在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迟于终于忍不住，喊：“俞盏。”
“啊在。”
“我脸上有钱？”他迎着她的视线问。
“没。”
“那你怎么用那种奇怪的目光看我？”
“……”
“像是我欠你八百万。”
“……”
“还赖债不还。”
“……”
俞盏迅速摇头，低下头喝自己面前的温水。
楚京严见状笑了声：“你怎么还喜欢欺负小盏。”
“这是欺负？”
“怎么不是？”
“你说是就是吧。”
“……”好熟悉的渣男语录。
俞盏抬头解释：“刚才我看你是因为——”
“？”
“你脸上有个蚊子包。”
楚京严循声急忙往那人脸上瞅，“还真有，你没看到吗？”
“我怎么看？”
“也是，”楚京严抬手，碰了下男人毫无瑕疵的脸，睁眼说瞎话道，“只有聪明人能看见。”
“……”
一番插科打诨后，服务员送菜进来。
最先上桌的是锅底，清汤锅那面很自然地就对准迟于的位置。
楚京严说：“我俩这几年经常到这吃饭，服务员对我们的用餐习惯比较清楚。”
俞盏颔首，没提她是疑惑本来很爱吃辣的人怎么如今吃火锅要吃清汤。
升腾的热气上来，把几个人的面容都变模糊。
趁着调料在煮，楚京严端起面前的果汁，像他们一同吃第一顿饭时那样，他说：“欢迎你回来啊小盏。”
也是有不同的。
不同的是，那次他们说欢迎你来。
这次，说欢迎回来。
俞盏也赶紧举起杯子道谢。
楚京严随意摆手，放下手臂时垂眸看了迟于一眼，那人姿态随意地坐着，完全没有一点自觉。
楚京严收回目光，话锋稍转：“你怎么不说欢迎语。”
俞盏欲要说不用，没成想那人先她一步启唇：“欢迎回来。”
依然是漫不经心的语调，配上他举杯的动作，显得又认真又敷衍。
“谢谢。”
“您客气。”
俞盏低下头从红汤锅里夹菜吃，吃到快结束，她起身说去躺洗手间。
‘他如今是没有很多钱的，这顿饭也不该让他付。’这么想着，俞盏就走到了前台的位置。
报完包厢号，工作人员告诉她帐已经结过了。
“啊？”俞盏疑惑，大家不是都没出来？怎么结的？
“迟总是我们店的会员客户，平常过来都是签单。不过今晚他是直接转了帐。”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服务员还拿出了张聊天记录。
【要是有人去前台买我们这桌的单，你就把这几句话给她看。】
【俞盏，你不会觉得把今晚的饭钱给付了，就算是送我的生日礼物吧？】
【想什么呢？】
【没那么简单（＝。＝）】
“……”
俞盏只得折回包厢。
为了掩盖自己去试图结账这一行为，返回包厢前，她又去了趟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路过长廊露台，不经意看到窗外有烟火在燃放。
大片大片火红炸裂空中，俞盏从口袋翻出手机录下这一幕。
燃放时间很长，是大手笔，看到最后，她识别出了这场烟火的意图。
庆祝新婚。
为婚礼而放。
因为她看到了母亲和凌叔叔的名字，在烟雾快收尾时。
她眼神恍惚了下，但不是为这场与她无关的烟火秀。
而是为了刚才看到的最后一行字。
【快回包厢，给我买礼物去。】
这人，到底是多缺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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