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能这样做!”彼得用愤怒的语气小声说,“这里是保护区!红毛猩猩在这里生活!”
纳库拉曾告诉过他们,红毛猩猩是住在树上的。树木一旦被砍伐,红毛猩猩就会因为失去家园而饿死。贝克还记得纳库拉曾说过伐木的其他危害,包括对环境的破坏、水土流失以及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贝克和彼得都知道伐木是怎么一回事,但亲眼看到伐木的场景又是另外一番感受,如同在报纸上读到抢劫案和亲眼看到自己身边的人被抢,两者之间有天壤之别。
“他们毫不在乎自己伐木的后果……”贝克小声说。他知道彼得是对的。彼得的话让贝克更坚信了一件事:他们不能被这些男人看到。一群成人让两个男孩在雨林中永远地“迷失”,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贝克仔细地看了看前方空地的四周环境。这片空地并不大。这些人在这里伐木的时间并不长——大概也就是一天左右。
“我想,他们是在利用火山爆发的机会。”
“是的。”彼得小声说,“他们知道警察需要处理火山爆发的后果,警察暂时没有机会处理非法伐木的问题。”
贝克更加出奇地愤怒了。他想着这些强盗和纳库拉之间的区别。纳库拉把自己的生命献给了整个保护雨林的事业。他之所以会死去,也是为了保护两个男孩。火山杀死了这个可敬的人,多半还影响了其他许多人的生活,而眼前的几个人却利用这个机会干着这种犯罪的勾当!
电锯的噪声震耳欲聋。这是个好消息,因为电锯会掩盖两个男孩的动静。但这也是个坏消息,贝克意识到,如果附近还有其他人,这几个人恐怕不会这么肆无忌惮。他们估计还要走很远才能找到其他人。
彼得摘下了背包。“我要拍些照片。当我们回到棉兰后,可以把照片交给相关机构……”
贝克把手搭在彼得的胳膊上,阻止了彼得。“现在还不行。”
“现在还不行?”彼得用愤慨的语气小声说,“他们在破坏这片雨林!”
贝克不想告诉彼得,他的照相机,或者说他总是想使用照相机的冲动,之前就曾让他们惹上过麻烦。
突然,两个男孩都停止了自己的动作。离他们最近的那个男人关闭了引擎,把电锯放在了地上。他摘下安全帽,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然后靠在树上,喝了一口啤酒。他距离贝克和彼得不过5米远。
贝克靠着彼得耳语道:“人类的大脑能够自动辨识人类的面孔。”
“面孔基本上都是一个形状,但人类有能力从任何背景中辨认出面孔来。所以,如果这个人望向这里,他肯定能够看到我们。所以……看那边……”
贝克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雨林间的空地。“如果我们走开,我们不但可以离他们更远,而且他们会背对着我们。在那边,你可以用照相机聚焦,把他们都拍下来。你甚至可以从那里拍到他们卡车的车牌号码。这才是警方需要的线索,对吧?”
“对。”彼得用力地点了点头。
“跟我来吧。在这些植物中走路时,每一步都要极度小心。地面上的细小动作可能会让上面的什么东西也跟着移动。准备好了吗?我们走吧。”
贝克在婆罗洲村庄生活的时候,当地人有一个习俗,就是重现过去和附近一个村庄的一场战争。这场战争发生在数百年前,但当地人一直都为那场胜利感到骄傲。在那场战争中,贝克所居住的村庄的人们,从雨林中偷偷绕过了敌人的巡逻兵。贝克在村庄生活的期间,当地人把这套古老的方法教给了他。贝克刚才教给彼得的藏身方法,就是从婆罗洲村庄居民那里学来的。
人不仅能够轻松地发现人脸,还能够轻松地看出整个人身体的形状。这是人与生俱来的能力之一。如果想要把自己隐藏起来,人需要改变自己本来的面目:把泥涂在脸上以改变脸部的线条,或用树叶和树枝来改变身体的形状。贝克和彼得没有时间做这么多的准备工作,而他们也不需要如此。空地中的男人不知道雨林中有其他人,他们也没有直视贝克和彼得所在的方向。两个男孩只要小心一点就不会被发现了。
贝克带着彼得原路返回,这让他们和伐木者之间的距离更远了。很快,他们已经看不到伐木者了,但还能从电锯的声音来判断他们所处的位置。
之后,贝克和彼得一直让电锯的噪声保持在自己的左边,然后兜了个大圈。他们很快便来到了空地的另一侧。在这边,如果出现危险的话,他们可以迅速跑到河边。在另一边,他们只能跑到雨林中。这会让他们离河越来越远,这可不是贝克想看到的。
在植物中隐蔽地前进让贝克十分兴奋。紧张带来的力量让他变得异常警觉。每片树叶的颜色都那么清晰,每声鸟鸣和昆虫的每个动作都仿佛被无限放大了。空气中的气味——腐烂的树叶、潮湿的泥土、浑身的汗水——都变得更为强烈。贝克觉得自己的精力简直旺盛极了。
就像贝克计划的那样,10分钟后,他们来到了空地的另一侧。现在,贝克和彼得离伐木者约有30米远的距离。
彼得已经拿出了照相机。贝克知道彼得精于此道,所以他决定不去干涉彼得。彼得慢慢移动到了空地旁,他脸色凝重地开始慢慢聚焦,然后拍摄了一张张照片。广角照片拍下的是周围的环境,特写镜头则尽量记录下了每一个伐木者的面孔。彼得还对着开车的人也拍了几张照片,并如贝克所建议的那样拍下了卡车的车牌号码。
在不到1分钟的时间里,彼得就收集了大量的证据,他准备把证据交给他们见到的第一个警察。彼得关上了照相机,把它放进了防水盒子中。之后,他严肃地冲贝克点了点头,仿佛在说:我拍完了。贝克冲他也点了点头,然后两个人慢慢地从空地旁离开了。
电锯的声音逐渐小了,伐木者也逐渐看不到了。贝克觉得他们可以直起身来,正常走路了。
彼得突然转过了身。他的脚被一条藤蔓绊住了,这让他收不住脚,直接向前摔在了一堆绿色的植物上,他的脸则摔在了一朵大红花上。贝克屏住了呼吸,紧咬着牙关。
红花的直径差不多有1米宽,中间是花球,周围是五个大花瓣。红花上有黄色的斑点。鼓起的红花十分光滑,就像一个巨大的蘑菇一样。
这朵花臭极了。
“恶心!”
彼得尽可能快速地从花上爬了起来。他的脸上露出了恶心的表情,并用手企图把脸上遗留的花痕抹去。
“太恶心了!”
花的味道比中午太阳照射下的汉娜的尿布还难闻。这种花叫大王花——当地人则把它称为“尸之花”。大王花的外表和腐烂的味道能够吸引昆虫。这种花的味道恐怕是当今世界上最难闻的气味了。
“给……”贝克忍住了自己想笑的冲动,把水瓶递给了彼得,让他把手上的花的痕迹也洗干净。
在洗完手后,贝克和彼得都意识到,他们已经无法听到电锯的声音了。伐木者看来已经决定休息了。这么说的话,彼得刚才的那声叫声,出现得非常不合时宜——不知道伐木者听到了没有?
树林间突然出现了急促、愤怒的男人的声音,贝克和彼得知道,有人正在穿越雨林,朝着这里前进。
他们转过了身,开始奔跑。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躲起来或掩盖自己的踪迹了。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增加自己和伐木者之间的距离。这就是一场赛跑,一场被绝望驱动的赛跑。输了赛跑的人要么会被关进监狱,要么就会丧命。
藤蔓和树枝划到了贝克和彼得的脸上。他们脚下是一根根从树上脱落的树枝。雨林仿佛刻意在阻碍他们一样,希望他们落到正在破坏雨林的伐木者的手中。贝克没有想过他们到底是在朝着哪个方向奔跑,也没有想过是不是要躲起来。
他们背后的喊声开始变小了,但还是能听到有人在朝他们这个方向跑来。听起来,那仿佛只是一个人发出的声音。但这个人太顽固了——这也意味着他非常危险。
贝克和彼得的前方是一堵由荆棘组成的墙壁。贝克一边朝着荆棘墙跑,一边打量着它,希望能够找出一个他们可以冲过去的缝隙。但荆棘墙上一条缝隙也没有。他们根本不可能通过这堵墙。贝克暗暗诅咒了一声。他们只能向左或向右绕过这堵墙。贝克还能听到,他们背后的男人正在靠近,而且……
突然,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正在追赶他们的人远远比不上他们身边倒下的树上所站着的动物危险。
老虎黄色的眼睛直直地凝视着贝克和彼得。
它的爪子抠着树木,露出了骇人的长牙……
一阵怒吼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