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天上路,贝克想,我肯定是疯了……
在内陆步行就好像待在烤箱中一样。这里的空气极度炙热,贝克觉得自己每走一步都十分困难。一般来说,贝克是绝不会在这种天气到户外行动的。在沙漠中,你必须等太阳下山后再行动。最好的行动时间是夜晚,因为那时没有太阳。当太阳高高挂在天空中、烤着整个大地的时候,你最好的选择就是找个阴凉的地方睡觉。
但在这里,贝克无法这样做。和沙漠不同,这里的地面起起伏伏。如果在夜晚行走,你很难看到并躲开地面上的障碍物。另外,他们要找的人也是在白天行动,所以他们也必须在白天追踪。
离开河边,他们的目的地是一片灌木丛林地。他们看到,红色砂岩形成的山丘和山壁拔地而起。金伯利和撒哈拉不同,撒哈拉有着无边无际的沙漠海洋,金伯利却有着大量植物。从远处看来,灌木丛非常浓密,仿佛都挤在了一起。实际上,植物之间有很大的空隙。很少有植物能够达到贝克腰间的高度。整片土地上很少有树木,但每次他们来到树边都可以借机乘凉喝水,补充一下体力。
贝克一直在盯着远方他们的目的地。和贝克想的一样,随着他们视角的改变,山顶的位置也改变了。走了 10分钟后,贝克已经无法凭借肉眼分辨出目的地和其他山脉之间的区别了。每次休息时,贝克都会利用太阳的位置来判断他们接下来所要行进的方向。之后,他就会在地上留下另一个标记。如果嘉南和伯里加跟上来的话,他们就可以跟着标记找到贝克和布兰虹妮。
贝克知道,他们很容易迷路。他们可能会需要绕过一座山或一片草丛——而这方向上的细微偏差已经足以让他们迷路。他们不断前进,这个细微的偏差也会不断扩大,导致“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结果。一直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对他们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贝克一直在观察着四周是否可能有其他人的存在。山顶上的男人并没有朝这边移动,山顶应该成为他们搜寻这个人的起点。现在他们最紧迫的任务就是先走到山顶附近。
他们脚下的土地很坚硬。地面由干涸的沙土和岩石组成,这有利于步行。现在还是清晨,太阳正在升起,内陆的温度也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地升高。贝克和布兰虹妮以固定的速度前进着。如果没有特别的必要,他们会一直保持着沉默。出发前,贝克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用鼻子呼吸,而不是嘴。如果你用嘴呼吸,口腔和体内的水分会流失得更快。”
那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前的事了。突然,贝克举起了手并停止了移动。
“怎么了?”布兰虹妮问。
布兰虹妮的脸庞被草帽的影子遮挡着。贝克有些嫉妒,虽然他的内裤也起到了遮阳的作用——它让贝克的脑袋避免被太阳直射而晒坏,但贝克的脸还露在外面。贝克知道自己满脸是汗,但他还是笑着说:“我刚刚看到了点心……”
一棵又矮又宽的灌木和另一株植物缠在了一起。这种植物长着像皮革的绿叶,又细又长,在末端有着尖尖的头。绿叶沿着树枝的两侧分布。植物还长着红色的果子,看上去很坚硬,蜡色的表皮让它看上去很像台球。贝克摘下一个果子,递给了布兰虹妮。
“球果杜英?”布兰虹妮猜道,“我只吃过罐头里的球果杜英。”
“这比那好吃多了——等一下!”布兰虹妮已经咬了一口。她的脸都扭曲了,发出了痛苦的喊声:“啊!”
“这是桃子的一种。”贝克说完了刚才的话。布兰虹妮用“惨痛”的经历才了解这一点。这种果子有巨大的核——果肉大概只有 0.5厘米厚。
“你还好吧?”
“差点掉了一颗牙……”布兰虹妮嘟囔着。接着,她啃掉了剩下的果肉。贝克也给自己摘了一个果子。果肉很丰满,这意味着他们可以从中获得一些水分。贝克还知道,这种果子富含维生素C。品达利曾告诉过他,这种果子对于内陆中的行人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贝克和布兰虹妮把尽可能多的球果杜英都放到了自己的口袋中。等贝克再次估算了方向后,他们又上路了。
他们在不断前进,贝克的心情也在慢慢变好。对内陆不了解的人只能看到一片严酷、充满危险的土地。这里的旱季太干,雨季降水又太多。而且,这里还有大量可以致命的动物。
但贝克、布兰虹妮以及那些与他们兴趣相同的人却知道,这里有着大量已经适应了这种环境的动物和植物,这儿的生态很平衡。它孕育了一些生命,又夺走了另一些生命。内陆复杂而美丽,它是值得人们尊重而不是令人恐惧的。贝克知道,最早的原住民在四万五千年前就已经来到了澳大利亚。如果原住民没有看到值得他们留恋的东西的话,他们应该早就离开这里了。没有人强迫原住民留在这里,他们留下来,是因为他们意识到了这片伟大而壮丽的土地上存在的一切可能性。
贝克和布兰虹妮来到了一处隔断了脚下砂岩之路的河谷旁。这是一个干涸的河床,约有六七米深。河床上到处都是圆润的石头,植物就在石头的缝隙中生长。河床上已经很久没有过水流了,但贝克知道内陆的雨季会是什么样子。洪水会急速地涌来,干涸的石头河床瞬间就会变成一条急流。很多人都因为没有预料到这种急剧的变化而葬身河底。
贝克看了看天空,天空中毫无乌云的迹象。他转过了头,眯着眼看着河床,他知道急流可以从下雨的地方一直冲到好几公里之外的地方。
如果贝克没有记错地图的话——就是他在船上时看到过的地图——在他们所在地的前方,河流会朝北边拐弯。这个河床可能和之前的河流有交汇的地方。他们不需要在河床上行走——这只会让他们前往错误的地方,他们需要做的就是跨过这个河床。
河床的两侧很陡峭,但并不是直上直下,贝克看到了很多能够用来支撑手脚的缝隙。贝克在河谷边的地面上画了一个记号。
“做好攀岩的准备了吗?”他问。
“不用担心我。”布兰虹妮轻松地说。
他们并排爬了下去,这样就不用担心自己不小心扒掉的石头会砸到另一个人的头了。贝克和布兰虹妮都很小心。砂岩的触感很奇怪,仿佛上面涂了油一样。如果你把砂岩抓得太紧,手就会从上面滑下来。在陡峭的山壁上抓着滑溜溜的岩石可不是一种舒服的感觉。
贝克比布兰虹妮先到达了河床。他抬起头,看着还在努力的布兰虹妮,她还有一半的路要走。布兰虹妮伸展着四肢,尽量使身体平衡。
“感觉如何?”贝克喊道。
布兰虹妮缓慢地把脚伸到了另一个缝隙中。之后,她又缓慢地开始移动自己手的位置。
“看不出来吗?”布兰虹妮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一次移动一只手或一条腿。你现在有四个接触点——你的双手和双腿。将三个接触点固定,再移动第四个接触点——”
“我知道这些,贝克·格兰杰,谢谢了!”布兰虹妮吼道,“你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天生的恐高症吗?”
“不要往下看。”贝克用开玩笑的口气说。
“哦,我还得再次感谢你,贝克……”她费力地把一只手移到了更低的位置。
“我并不介意站在高处往下面看。无论是山壁,摩天大楼,还是飞机——这都没问题。但如果下面空无一物会让我感到很害怕……”
“你下面有很多东西。”贝克为她指出了下方的缝隙。在贝克看来,山壁上的缝隙仿佛是一架已经安装好了的梯子。
“把你的左腿向左移动 5厘米……对,就这样……”
在贝克的指导下,布兰虹妮的速度比刚才快了一些,也开始变得越来越自信,这也在某种程度上加快了她的速度。没过几分钟,布兰虹妮也来到了河床上。
“不用担心我!”布兰虹妮高兴地笑着,伸展了一下胳膊,“让我们先休息一两分钟再爬吧,我的胳膊疼死了。”
贝克笑了,把双手伸到肩膀的位置。“在攀岩时,双臂尽量不要超过这个高度。这个高度基本上和你的心脏持平,如果你把胳膊抬得过高,血液就会回流。这意味着你的心脏必须超负荷工作。这会让你的肌肉酸痛,也会让你更加疲惫。”
“好的。”布兰虹妮说。他们沿着北边山壁的阴凉处,走到了河床的另一侧。布兰虹妮把胳膊抡了几圈,希望能够放松一下肌肉。
“好了,可以开始第二阶段的攀登了。”他们各自吃了一个球果杜英,喝了点水,面向将要攀登的山壁。贝克又在地面上画了一个标记。布兰虹妮伸出了胳膊,又摊向了身体两侧:“哦,天哪。”
贝克侧脸看了看他:“你真的非常恐高,是不是?”
布兰虹妮摇了摇头:“脚下空无一物的感觉真的非常糟糕。还有,看不到目标也很糟糕。”
“要不,我还是先指导你爬上去?”贝克问,“我可以先在下面指导你,告诉你手和脚应该放在什么位置。”布兰虹妮充满感激地看了贝克一眼:“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好的,那你开始爬吧。把你的手伸向那里和那里……”
在布兰虹妮开始攀登后,贝克向后退了几步,以便能够看得更加清楚。和之前一样,贝克先在脑海中为布兰虹妮画了一架梯子——贝克可以精准地看到有哪些缝隙可以供布兰虹妮利用。这些缝隙之间的距离都不到 1米,布兰虹妮不用太费劲就能够到它们,并不断向上爬。
这一侧比刚才他们下来的那一侧要高一些——贝克觉得至少要高 10米左右。
“现在,”在布兰虹妮爬到一半后,贝克喊道,“在你头顶上,略微靠左一点,有一个类似岩脊的地方。如果你想休息的话,可以在上面待一会儿。”
“好的。”布兰虹妮的脸离山壁只有几厘米的距离,这让她的声音有些模糊。布兰虹妮把手伸向岩脊,略微移动了一下身体,停了下来。
布兰虹妮一言不发地在那里僵住了。
贝克不解地望着她:“怎么了?”
“贝克……”布兰虹妮的声音在颤抖,“这上面还有别的东西。”从她的语调,贝克可以判断出那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到底是什么?”
“贝克,有一条棕伊澳蛇,它就在我面前——它正盯着我。”贝克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世界上毒性数一数二的蛇离布兰虹妮的手只有几厘米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