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眼前,出现了这样一幅宁静的画面:一间宽敞的厨房,油漆得干净而雅致,光滑的黄色地板被清洁得一尘不染;厨房里有只乌黑而干净的铁锅,还有那一排排闪闪发亮的白铁罐,很容易让人联想起许多美味的食物;几把油光的绿色座椅,尽管已经用了许多年,却仍旧非常结实;一个做工精致、用几块颜色不同的呢绒布料拼结而成的坐垫,放在一张石板作底的摇椅上;旁边有张更大一点的摇椅,好像那张小摇椅的母亲一样,年迈而慈祥,两只宽大的扶手似乎在发出诚挚的邀请,而上面的鸭绒坐垫好像也在邀请客人——这把旧摇椅舒适,能给人带来美好享受,单就这一点,它就能和十几把丝绒或织锦缎沙发相媲美。我们的老朋友艾莉查现在正坐在这张摇椅上,她一边坐在椅上慢慢摇着,一边做着针线活。她的脸庞比她在肯塔基的时候更加清瘦,无限的哀愁和忧郁在她的眉宇间和嘴角边都流露出来。显而易见,在苦难的磨练下,她已变得更加坚定了,成熟了。过了一会儿,她抬起那双乌黑的大眼睛,看着她的小哈里像只蝴蝶般在地板上嬉戏着。她的脸上不时流露出深沉而坚毅的表情,这在她先前安逸的生活中是没有见过的。
一位妇人正坐在艾莉查的身边,膝头放了一只白色铁盘,她正仔细地把晒干了的桃子挑选出来放到那个盘里。这位妇人大约五十五岁到六十五岁之间,但岁月似乎没有在她的面颊上留下很深的印记,她看起来并不衰老,相反使她看上去很有味道。那顶白色镶边的绉纱帽子,是正宗教友会式的。一块白色的洋布手帕别在她的胸前,还有那身浅棕色的披肩服装,这些装束使别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个地道的教友会信徒。她有一张红润而健康的脸庞,使人容易联想到一个熟透了的桃子。她的头发是从中间分开,然后光溜溜地梳到脑后。岁月流逝,她那高高的,安详的额头上,留下的除了善良与平和之外,没有其他什么。那双清澈、真诚的眼睛,让你一眼就能看透她,感觉到她是个多么善良的女人。人们总是热衷于谈论和赞美美丽的姑娘,我不明白,为什么没人注意到老年妇女的独特之美呢?我们的老朋友雷切尔-哈里迪正是这种美的体现。让我们来看看她坐在小摇椅上的姿态吧。这把摇椅平时总爱吱吱嘎嘎地响,就像患上风寒或哮喘病一样,要不就是精神紊乱。可当雷切尔坐在它上面时,它的声音却变得非常柔和,一点儿也不刺耳。难怪哈里迪先生觉得这把椅子发出的声音是那么美妙,比任何音乐都要动听,而孩子们则认为他们最最思念的就是妈妈的摇椅声。为什么呢?因为二十多年来,他们在这把摇椅边听到的是母亲的谆谆教诲,感受到的是仁慈的母爱——无数次的头疼病和心疼病在这里得以治愈,各种精神和世俗的烦恼和难题都在这里找到答案——所有的一切全要归功于这位仁慈善良的女人。愿上帝赐福于她!
“那么,你还是想去加拿大吗?”雷切尔一面捡着桃子,一面问艾莉查。
“是的,太太,我必须向前进,不能停留。”艾莉查坚决地回答说。
“你到那儿去干什么呢?你可得计划好啊,闺女。”
“闺女”这词从雷切尔的嘴里说出来简直是非常的自然,因为她的神情、相貌让人觉得她太像一位母亲了。
艾莉查的手颤抖着,几滴眼泪落在她手里的针线活上,可她仍旧坚定地回答道:“找到什么就干什么,我想总能找到活儿干的。”
“你知道,你想在这儿呆多久都可以,只要你愿意。”
“我知道,谢谢你,可是——”她指了指小哈里,“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心神不宁,昨晚我梦见那个人跑进院子里来了。”说完,她不禁浑身打了个寒战。
“哦,可怜的孩子!”雷切尔一边说,一边用手抹着眼泪,“你别这么想,逃到我们村里来的人没有一个被抓住过,这是天意。我保证你的孩子也绝不会被抓走。”
这时,一个胖胖的小妇人推开了房门。她身材不高,一张年轻快乐的脸仿佛一个熟透的苹果。她的衣着和雷切尔相似,同样是一身非常素净的灰衣服,一块平整的白洋布手帕别在她那娇小却丰满的胸前。
“露丝-斯特德曼。”雷切尔一边喊着,一边高兴地迎上前去,亲热地抓住露丝的双手,问道:“你好吗,露丝?”
“很好。”露丝伸手摘下头上的浅棕色帽子,露出她那圆圆的小脑袋。虽然她头上那顶教友会帽已经够神气了,可她还是不停地用肉肉的小手又拍又打,不住地整理。有几缕卷发跑到帽子外面来了,她细心地将它们整理好。她大约有二十五岁,进门之后就一直在小镜子前收拾着帽子和头发,好一会儿她才转过身来,似乎她总算对自己的模样感到满意了。大概多数见过她的人都会喜欢她,因为这位妇人有着一副热心肠,口齿伶俐,能讨男人们喜欢。
“露丝,这位就是艾莉查-哈里斯,还有我跟你说起的那个小家伙。”
“非常高兴认识您,艾莉查,非常高兴,”露丝说着便和艾莉查握起了手,好像艾莉查是她盼望已久想见到的老朋友。“这是你的孩子吧。我给他带来了蛋糕。”说着,将一块心状的蛋糕递给哈里。小哈里用眼睛从额前的头发下打量着露丝,不好意思地接过了蛋糕。
“您的孩子呢?”雷切尔问道。
“哦,他马上就来,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玛丽把他抢过去了,要把他抱到马棚那边给孩子们看看。”
她话音刚落,玛丽抱着孩子推门进来。玛丽脸色红润,是个安分守己的好姑娘,她有着一双大大的棕色眼睛,和她妈妈一样。
“啊哈!”雷切尔一边说着,一边赶紧迎了上去,抱过那个白白胖胖的孩子,“长得真好,真快呀!”
“谁说不是呢。”露丝回答说。同时,她接过孩子,拿掉最外边的那件蓝色斗篷,接着一层一层地脱去孩子的几件外套,这儿拉拉,那儿扯扯,等到收拾停当了,又亲了孩子一口,才把他放到地板上歇歇。小宝宝似乎对这套工作程序已经非常熟悉。他立刻将大拇指放进嘴里,想他自己的心事了。这时候,他的妈妈也坐了下来,动作熟练地织起一条蓝白相间的绒线长袜。
“玛丽,去灌壶水,好吗?”雷切尔温柔地说道。
于是玛丽提着水壶去了井边,不一会功夫她就回来了。她将水壶放到炉子上,一会儿水开始卟卟地冒汽儿,好像一只好客并能提神的香炉。然后,雷切尔又小声吩咐了几句,玛丽便将一些干桃子放进炉子上的煨锅里。
雷切尔取下一只雪白的模具,系上了围裙,招呼说:“玛丽,叫约翰准备只鸡。”玛丽照她的话去做了,而雷切尔自己则开始做起饼干来。
“阿比盖尔-彼特斯最近怎么样啦?”雷切尔一边做饼干,一边问道。
露丝答道:“好多了。今天早上,我帮她收拾了床铺和屋子。莉娅-希尔斯下午帮她做了些面包和馅饼,足够她吃几天的了,我还答应今天晚上扶她上床。”
“明天我去帮她洗洗衣服。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缝补的。”
“那太好了!我听说汉娜-斯特伍德也生病了。约翰昨晚去了一次,明天我得去她那儿。”
“如果你明天要在那儿呆一天,那就叫约翰来我这儿吃饭吧。”雷切尔建议道。
“谢谢,雷切尔。明天再说吧,西米恩回来了。”
说话间,西米恩-哈里迪走进了屋子。他有着高大的身材,壮实的肌肉。他穿着浅褐色的衣裤,头戴一顶大沿帽。
“您好,露丝。”他热情地问候道,同时伸出他那宽大的手掌握住露丝那胖胖的小手,“约翰还好吗?”
“很好,我们一家都好。”露丝快活地回答。
“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们吗,西米恩?”雷切尔一面将饼干放到烤箱里,一面问道。
“彼特-斯特宾斯告诉我今晚他们和朋友一起过来。”西米恩站在窄窄的后走廊里,一边说,一边在一个干净的水槽里洗着手。
“是吗?”雷切尔应声道,同时把目光投向艾莉查,看了她一眼。
“你是姓哈里斯,对吗?”西米恩回到屋里,问艾莉查。
雷切尔迅速地瞟了一眼丈夫,听见艾莉查用发颤的声音回答道“是的”。艾莉查以为她最担心害怕的事情发生了——难道外面贴出了捉拿她的悬赏告示?
“孩子她妈!”西米恩跑到后走廊,大声招呼雷切尔。
“干什么呀?”雷切尔朝着后走廊走去,边走边搓着自己那双沾满面粉的手。
“这女孩的丈夫现在就在咱们村子里,他今天晚上就到这儿来。”西米恩说。
“真的吗?孩子他爸?”雷切尔欣喜地说。
“这还能假得了?彼特昨天赶车到车站时,碰上了一个老太太和两个男人。其中有个男的说他叫乔治-哈里斯,我从他说的经历判断,准是他。这小伙子既聪明又体面。你看我们现在需不需要告诉艾莉查呢?”
“先告诉露丝吧。露丝,到这儿来一下,好吗?”
露丝放下手里的毛线活,来到后走廊里。
雷切尔说道:“你猜怎么着,露丝?西米恩说艾莉查的丈夫就在刚到的那群人中间,并且今晚就要来这儿了。”
露丝听完,惊喜地失声叫了一声,把雷切尔的说话打断了。她高兴得使劲蹦了一下,又拍了一下巴掌,弄得两缕头发从教友会帽里跑了出来,衬在她那雪白的围脖上,黑白分明。
雷切尔温柔地说:“轻点儿声,亲爱的!你看我们现在就告诉艾莉查吗?”
“当然啦——马上就告诉她。您想,如果换作是我们家约翰,你说我会是什么感觉?当然应该告诉她,现在就去。”
“您倒真是事事为别人着想,露丝!”西米恩面带笑容地看着她说。
“这是当然啦。我们生来不就是为了这么做吗?如果我没有约翰和孩子,我又怎么能理解艾莉查现在的心情呢?现在就去告诉她吧,就现在!”她拉起雷切尔的胳膊,“您把她带到睡房去说,我去替您炸鸡块。”
雷切尔走进厨房,看见艾莉查还坐在那儿做针线活。她打开一间小卧室的门,亲切地对艾莉查说:“跟我来,闺女,我有话要告诉你。”
艾莉查原本苍白的脸庞立刻变得通红。她浑身颤抖地站起身来,惊恐不安地瞅着她的孩子。
露丝赶紧跑过来抓住她的手,说道:“别怕,是好消息,艾莉查,快去吧,去吧!”说着,她把艾莉查轻轻推进门去,随手把房门关上,然后转过身来,抱起小哈里,不停地亲他。
“你马上就能见到爸爸啦,小家伙,知道吗?你爸爸就要来这儿了。”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弄得孩子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她。
这时,卧室里却发生着另外的故事。雷切尔把艾莉查拉到自己身边,对她说:“上帝同情你,你丈夫已经逃了出来。”艾莉查感觉刹那间血液好像一下子涌上脸庞,一瞬间又流回心脏。她浑身没劲地坐了下来,脸色变得十分苍白。
“坚强些,孩子,”雷切尔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他就在朋友们中间,他们今晚就带他到这儿来。”
“今晚!今晚!”艾莉查一遍遍地重复着。她已经完全弄不清楚“今晚”的意义了,因为这时她的脑子里如同做梦一般,昏昏沉沉。周围的一切陡然迷茫起来。
当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舒服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床毛毯,露丝正拿樟脑油在她手上一个劲地擦着。她睁开困倦的双眼,感到身上透出一股舒服的懒散劲儿,仿佛一个人终于可以放下负担已久的重荷,好好地歇歇了。从她逃出来的那一天起,内心的焦虑不安没有一天放松过,而这一切都过去了,她真切地体会到一种美好的安全感和宁静感。她睁大眼睛,躺在床上观察着周围,犹如身处一个梦境里。她看见通向厨房的房门开着,雪白的台布铺在饭桌上,她听见茶壶的低吟声,露丝轻快地来来回回,端着一盘盘蛋糕,有时递给小哈里一块,或者拍拍他的小脑袋,或者用手指缠缠他那满头的卷发。她看见雷切尔不时走到她的床边,替她把被子拉平、盖好,拽拽这儿,掖掖那儿,体现出她对艾莉查的关爱,艾莉查觉得雷切尔的棕色大眼睛中投射出的目光如同阳光般照耀在她的全身。她还见露丝的丈夫走进房间,露丝立刻向他奔过去,一边悄悄地说着话,一边还不时地打着手势,用她的小手指向自己这边。她看见大家围坐在桌边喝茶,露丝抱着孩子,小哈里躲在雷切尔圆润的胳膊下,他也坐在一张椅子上,艾莉查在低语声,茶匙、杯盘的相互碰击声中进入了梦乡。自从她抱着孩子逃出来以后,还没有像这样好好睡过呢。
梦中,她见到了一个美丽的世界——那儿安详而宁静,那儿有绿色的海岸、美丽的岛屿、波光粼粼的湖面。人们告诉她这儿有一座房子是属于她的,她看见自己的孩子在玩耍,听见丈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伸出双手抱住她,泪珠滚落到她的脸上。她醒了,不是梦。她的孩子安睡在她的身边,茶几上一只蜡烛闪烁着昏暗的火光,而她的丈夫正在床边抽泣。
次日早上,这个教友会家庭中呈现出一片欢乐的景象。雷切尔很早就起来了,一群男孩女孩在她周围忙忙碌碌,他们在忙着准备早饭。在富饶的印第安那州,准备早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那麻烦劲儿简直就如同在天堂里采集玫瑰花瓣,修剪灌木。所以,光靠雷切尔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必须得有许多人帮忙。于是,约翰负责去井边打来新鲜的水;小西米恩在筛玉米面,准备做玉米饼;玛丽在磨咖啡粉;雷切尔则来回地走动着,做点心,或者切鸡块,同时还面带笑容地安排着全局工作。这么一大群帮手免不了会因为过分的热情而产生“冲突”,这时,雷切尔会温和地说声“得了”或是“算了吧”,争端便会得以解决。诗人们曾描绘过维纳斯那条令众生神魂颠倒的腰带,但我们更希望得到雷切尔的那根“腰带”,因为它能使人们避免神魂颠倒,让一切正常运转,我们觉得这样肯定会更加合适一些。
当大家正在忙碌的时候,老西米恩正在穿衬衣,他站在屋角的一面小镜子前刮胡子,看上去他没有丝毫的一家之主的派头。在那间大厨房里,一切事情都安排得井然有序,所有的工作都在友好的协作中完成。每个人似乎都对自己手上的活儿挺满意的,因而大家看上去很快活,这使得厨房里洋溢着信赖和友好的融洽气氛,就连往桌上放餐具时发出的声响都那么的亲切,而煎锅里的鸡肉和火腿似乎也愿意被炸,发出吱吱的欢快声,仿佛把这看作是一种享受。当乔治-艾莉查和小哈里走出房间时,大家热情地欢迎他们,这让他们觉得好像做梦一般。
最后,大家围坐在桌边开始吃早餐。玛丽站在炉子边正烙着饼,等到饼恰好烤成金黄色这最适宜的时候,她马上将饼端到饭桌上。
雷切尔对自己在餐桌做首席女主人感到非常的开心。即便只是传递一盘饼,倒一杯咖啡,她都显得那么的诚挚、仁慈,仿佛她在食物里注入了热情和灵气。
乔治生来还是第一次和白人平等地坐在一起吃饭。他刚坐下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拘束、别扭,可是面对如此热情的招待,拘束和别扭很快便消失了。
家,这才是真正的家。乔治以前不懂得它的真正含义。但此时,他的心里萌发出皈依上帝的信念,相信上帝的安排,上帝的仁爱让人充满信心,让一切黑暗和悲观失望,对无神论的疑惑和绝望的情绪在上帝的福音面前消失殆尽。上帝的福音在人们生气勃勃的面孔和充满仁爱的平凡小事中显现出来,就如同奉圣徒名义施舍给人家那杯凉水一样,终究会得到回报。
小西米恩一面往饼上抹黄油,一面问道:“爸爸,如果你又被罚款,怎么办?”
“那我就认罚。”西米恩语气平静地说。
“可他们要是把你抓起来送去坐牢怎么办?”
“你和妈妈难道不能管理好这个农场吗?”西米恩笑着回答。
“妈妈样样都在行。政府制定这样的法律真是件可耻的事情。”
西米恩严肃地说:“不许这么说政府的坏话。上帝赐给我们家业,是为了叫我们主持公道,救济穷苦人。如果为此要我们付出代价,我们就必须付给他们。”
“我只是痛恨那些可恶的奴隶主们!”孩子似乎不太信奉基督精神,如同现在的改革家一样。
“孩子,你说出这些话我真感到吃惊。你母亲从来没这么教导你吧。如果上帝将一个落魄失意的奴隶主送到我的家门前,我也会像对待黑奴那样对待他的。”
父亲的话使小西米恩羞愧得面红耳赤。他母亲只是微笑说:“西米恩是个好孩子。等他长大了,一定会像他爸爸那样出色的。”
“好心的先生,我希望你不会因为我们的事而惹上麻烦。”乔治忧虑地说。
“放心吧,乔治。上帝让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让我们见义勇为,如果不这样,我们就不配做上帝的子民了。”
“可是为了我而担心受累,我真是担当不起。”乔治说。
“乔治兄弟,别担心,我们这么做并不只是为你,而是为了上帝和所有众生。今天白天你们先躲在这里,等到夜里十点,菲尼亚斯-费莱切会送你和同伴到下一站去。那些追捕你的人现在可是紧追不放呀,我们可不能耽误时问。”
“既然时间紧急,为什么要等到晚上再动身?”乔治问。
“你们白天呆在这儿安全,因为我们村的人都是教友会的信徒,大家会随时警惕着。你们夜晚上路会安全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