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罗的宫殿有四个塔楼,他看见一个塔楼里有灯光:这是米兰公爵宫廷星相师、元老院元老和枢秘院成员安布罗乔·达·罗扎特先生点燃了孤单单的神灯,用天象仪观察火星、木星和土星将要形成的宝瓶座,认为这对于斯福尔扎家族具有重大意义。
公爵正在一个舒适的亭子里向卢克莱西娅小姐柔情蜜意地表白爱情,发现灯光以后突然想起一件事,便辞别了她,回到宫里。他看了看钟,等待着占星术士指定的时刻,以便按时服用大黄药丸。服了药以后,他看了看袖珍日历,读了如下一段备忘记录:
“8月5日晚10点8分——虔诚地祈祷,跪膝合掌,仰面视天。”
公爵急匆匆地来到小礼拜堂,以便不错过那个重要的时刻,否则占星术祈祷将失掉作用。
在半明半暗的小礼拜堂里,圣像前点着一盏神灯;公爵很喜爱列奥纳多·达·芬奇画的这幅圣像,画上把切奇利娅·贝加米尼绘成圣母的样子,她手里拿着一枝玫瑰花在祝福。
摩罗根据沙漏数到8分钟之后,跪到地上,在胸前合上双手,念了祈祷词Confiteor(《吾忏悔》)。
他祈祷了很长时间而且很甜蜜。
“噢,圣母,”他抬起深受感动的目光,叨咕着,“保佑,拯救和可怜我、我的儿子马克西米连诺和新生婴儿塞萨尔、我的夫人贝雅特里齐和切奇利娅夫人——以及我的侄儿吉安-加莱亚佐,因为——你看到了我的心,贞洁的圣母——我不愿意对我的侄儿做坏事,我为他祈祷,尽管他的死也许不仅能使我的国家,而且也能使整个意大利摆脱可怕的和无法解脱的灾难。”
他这时想起了法学家们找到的一个证据,证明他有权取得米兰的爵位:他的哥哥,吉安-加莱亚佐的父亲并不是弗兰切斯科·斯福尔扎当公爵时,而是他当军事长官时生的儿子,可是他洛多维科则是在弗兰切斯科当上公爵以后诞生的,因此是唯一的全权继承人。
可是现在,在圣母像前,他觉得这个证据并不充分,于是他在祈祷临结束时说:
“如果说我犯下了什么罪孽或者在你面前有罪,天后,你知道,那么我这样做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我的国家的利益,为了整个意大利的利益。请你在上帝面前保护我吧——我要颂扬你的名字,为你修建宏伟壮丽的米兰大教堂和帕维亚大教堂,并且还要实行其他许多举措!”
祈祷完毕以后,他拿起蜡烛,经过寝宫一个个黑暗的房间,向卧室走去。他在一个房间里遇见了卢克莱西娅。
爱情之神给了我一个好机会——公爵暗自想道。
“殿下!”姑娘走近他,说道。可是她的声音突然中断了。她想要跪在他的脚下,他急忙制止了她。
“开开恩吧,殿下!”
她对他讲道,她的哥哥马特奥·克里韦利是铸币厂的总管,但为人放荡堕落,赌牌输掉大笔公款。她爱自己的哥哥,因此为他向公爵求情。
“放心吧,小姐!我会让您的哥哥解脱困境……”
沉默片刻,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补充道:
“可是您同意不再那么残忍吗?”
她看了他一眼,目光羞怯,明亮,像孩子一样纯洁。
“我不明白,殿下……”
贞洁的惊奇使她更加美丽。
“这就是说,亲爱的,”他欲火中烧,言词含糊不清,突然搂住她的腰,动作如此强有力,近乎粗暴,“这就是说……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卢克莱西娅,我爱你吗?”
“请您放开,放开!噢,殿下,您这是干什么!贝雅特里齐夫人……”
“别害怕,她不会知道的:我能保守秘密……”
“不,不,殿下——她宽宏大量,对我很好……看在上帝的分上,放开我,放开我吧!”
“我营救你的哥哥,你要我干什么,我全都能做,我是你的奴隶——只是你得可怜可怜我!”
他的声音颤抖了,哽住了泪水,这泪水有一半是真诚的,他小声地向她吟诵起贝林乔尼的诗来:
我像只天鹅,一边唱歌一边死亡;
我祈求阿摩耳:慈悲吧,我要烧死了!
可是神却扇起我的灵魂之火,
笑着说:你用眼泪把它浇灭!
“放开,放开吧!”姑娘绝望地重复着。
他向她弯下身来,感觉到了她呼吸的清新、紫罗兰和麝香香水的浓郁芳香,于是贪婪地亲吻着她的嘴唇。
一瞬间,卢克莱西娅在他的怀抱里喘不过气来。然后大叫一声,挣脱开,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