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萨丰诺夫提前离开彼得堡,向皇上禀报说,皇太子随后就到。可是两个月过去了,他还没有来。沙皇很长时间不相信儿子逃跑——“他往哪儿跑,不敢!”——可是最后终于相信了,于是向各大城市派出密探,并给驻维也纳公使阿甫拉姆·维谢洛夫斯基亲手写了一道御令:“汝当在维也纳、罗马、那不勒斯、米兰、撒丁以及瑞士等处寻找。在何处寻访到吾子栖身之所,待了解确实之后,当追随彼于各地,并立刻通过特派信使致书于朕;而自己则应非常隐秘。”
维谢洛夫斯基经过长期寻访,找到了踪迹。他从维也纳写信给沙皇:“至此地方寻到踪迹。化名为科汉斯基上校者下榻于城外黑鹰旅馆。科尔纳曰,彼以为该旅客乃显赫人物,因彼花钱大方,况且面貌酷似莫斯科沙皇,彼曾于维也纳见过沙皇,可能是其子也。”
彼得大惊。他对“面貌酷似沙皇”这句话感到奇怪,甚至可怕。他从来未曾想到,阿列克塞面貌上像他。
维谢洛夫斯基继续写道:“于该处仅停留一昼夜,雇一马车运走自己的物品,而本人翌日付款后步行离开此地,彼等无从了解该旅客去往何方。该旅客下榻该旅馆期间曾为其妇购得一咖啡色男装,该妇亦戴男帽。”接着,踪迹消失了。“遍寻此地旅馆和驿所乃至暗娼和妓院,然无一处获得准确消息;亦通过暗探寻访,查遍两条通往意大利之驿路——蒂罗尔和卡林西亚:无一能提供消息者也。”
沙皇猜测到,皇太子可能被奥地利恺撒所接待并被他藏匿在自己的领地,于是从阿姆斯特丹给他寄出一封信:
至高无上之恺撒!
本沙皇不得不怀着由衷的悲痛向陛下推心置腹地禀报一起偶然发生之事件,亦即有关吾子阿列克塞之事。彼令本沙皇极度不满,经常违背父皇之教诲,竟然与一姘妇同居。前不久,本沙皇令彼前来吾之驻地,以绝其不应有的生活和与不安分者之交往,然彼接到御旨之后,未带所派去的任何人员,而选青年数人,离开正路,不详隐匿何处,本沙皇迄今不知彼在何处。本沙皇以为彼之所以产生如此堕落念头乃受他人唆使焉。本沙皇身为其父,实感惋惜,唯恐彼因其不良行为而招致无可挽回之损失,更担心彼落入敌人之手,故令吾国驻贵国公使维谢洛夫斯基寻访,并将其带回。彼如隐蔽或公开滞留贵国,特请求陛下令其与该公使一道遣返,为确保安全起见,尚希派贵国军官数人护送。本沙皇对彼将严加管教,令其痛改前非,并因此而对陛下感恩不尽。
恺撒陛下之忠实兄弟
彼得
同时从侧面通知奥地利恺撒,如他不能自愿交出皇太子,沙皇将视他为叛徒,并“以武力”对付。
有关儿子的每一条消息都使沙皇大受屈辱。欧洲明面上虚伪地表示同情,但暗地里却幸灾乐祸。
维谢洛夫斯基禀报说:“从汉诺威返回此地的某少将去过宫廷,当着梅克伦堡大使之面对卑职公开声言,陛下的疾病纯属悲痛而起,其众所周知的原因之一即皇太子‘失踪’,用法国人的话说,即:Il est ecliposé(失踪了)。卑职问,如此荒唐消息为何人所传。答曰:消息可靠而真实,听汉诺威诸大臣所言。吾批驳曰:此乃汉诺威宫廷出于私忿之诽谤耳。”维谢洛夫斯基还通报了外国宫廷公开发表的言论:“沙皇对皇太子的叛逃应负有不小的责任,因该皇太子在其父皇面前毫无过错可言,并有理由逃离故国以自救。似乎是皇子彼得·彼得罗维奇诞生后不久,陛下即强制彼做出保证,彼应放弃皇位,并终生退隐修道院。陛下抵达波莫瑞之后,发现彼并未履行保证,未赴修道院,于是陛下又想出另一招数,即招彼赴丹麦,以学习为名,派彼登一战舰,命舰长与近处之瑞典人开仗,借其手将皇太子杀死。为逃脱此灾难,彼被迫而出走矣。”
沙皇还接到报告,说奥地利恺撒已与英王乔治一世签署了秘密和约:“奥地利恺撒由于亲戚关系而同情皇太子的苦难,同时出于皇室对无辜受迫害者的宽宏,为皇太子提供庇护。”问英王,他作为“选帝侯和布劳恩什维格家族的亲戚,是否打算庇护皇太子”,同时指出“善良的皇太子的悲惨处境”和“他父亲公开而不间断的残暴,毋庸怀疑的狠毒和诸如此类的俄国人的彬彬有礼”。
儿子成了父亲的审判者。
还将发生什么事?皇太子可能成为敌人手中的工具,点燃俄国内乱之火,掀起整个欧洲战争——上帝知道最后结局如何。
杀死他,杀死他也嫌不够!沙皇愤恨地想。
但是愤恨被另一种迄今未曾体验过的感情所压下:父亲感到儿子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