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说。
说是这样说, 埃帕米农达斯说, 可就像其他事一样,等到实现了……也就没什么特别了不起了。
随你怎么说, 亨利说, 冰川期想必还是不会好玩……当时没有人来做出判断, 侍者打着哈欠说, 所以……您确信当时没有人吗? 埃帕米农达斯兴致勃勃地问。
至少应该有些动物吧。 安娜说。
那动物,能算是人吗? 亨利问。
我不认为有, 我说, 我觉得当时没有。
这不可能, 安娜说, 或者是些很小的动物。 她又稚气地找补一句。
我不认为有。 我说。
你呢,冰海,你见过吗? 亨利问勒格朗。
当然见过。 勒格朗回答, 一九三六年,那是个好年代,最奇怪的是,冰海呈波浪形,好像是冷不防一下子就冻结了似的。
你确信当时什么也没有? 安娜问我, 连羚羊也没有吗?
那当然, 亨利说, 在冰川期,整个地球都像冰海一样。
在冰层底下, 安娜说, 总该有些非常微小的生物在等待着解冻吧。
但愿如此。 我说, 总之,谁知道呢?也许当时一切都已有了。
不可能什么也没有, 埃帕米农达斯断然说, 因为,那样的话,怎么解释后来就有了许许多多的生物呢?
真好笑, 侍者说, 当温度计在阴处达到四十度时,人们经常爱谈论冰川期。
确实, 安娜说, 怎么解释现有的这一切呢?
她冲着我微笑。
住嘴, 我轻轻地说, 你总是这样紧追不放吗?
如果你还没注意到,那你真该…… 埃帕米农达斯打趣说。
这很难忍受, 安娜说, 你不觉得吗?
人人都能忍受。 我说, 还远远不止于此。你无法想象这会儿我所忍受的……
如果你们像这样干事的话! 埃帕米农达斯气愤地说。
你怎么啦,说呀? 亨利问勒格朗。
勒格朗半闭着眼睛,似乎神志恍惚。
等一下。 勒格朗说。
看起来神色不对。 侍者说。
怎么样? 亨利用担忧的声调问, 你说呀?
等一下,等一下。 伙伴说。
如果他会突然倒下来的话,您最好把他的酒杯拿开。 安娜说。
盐蜥勒格朗大叫起来 ,这正是我在找的一个词。
他经常这样吗? 安娜问。
在冰川期,有盐蜥存在。 勒格朗说,不胜喜悦。
他就是这样, 亨利向大家解释, 他看起来就是这样,诚恳、朴实,等等,但这是一个知识分子,不是笨蛋。
你瞧, 勒格朗说, 是沙司、盐水,启发我想到这个词的。
既然您知道他总是这样,就该早点告诉我们。 安娜对亨利说。
我无法忍受想不起一个词来。 勒格朗解释说, 在冰川期, 他用夸张的语调讲, 地球上满是盐蜥。
看到了吧, 安娜对我说, 当时应该有某种东西的。
我想是蜥蜴吧。 我说。
我觉得也是。 侍者说, 是盐水这个词让人弄错了。何况对我来说,我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蜥蜴,您爱这么叫也可以。 勒格朗有点狼狈地说。
那么,到底有还是没有? 安娜问。
我不知道了。 我低声回答说。
蜥蜴,我确信是在冰川期以前才有。 埃帕米农达斯突然断定说。
我们没必要相信您。 勒格朗严正地说, 这事你知道吗,你? 他问亨利。
就是说,如果只有冰的话,我在寻思蜥蜴能以什么充饥…… 亨利说。
蜥蜴大吗? 安娜问我。
很大很大, 我说, 像鳄鱼。
至于食物, 勒格朗说, 吃什么都能习惯,众所周知。
只有冰的时候,就吃冰,很简单。
如果蜥蜴的个儿都像那样大, 安娜说, 那我宁可相信当时没有。不过我认为还是有些小生物的。
为了对我们有好处。 侍者说, 我想做的,就是在薄冰上撒短短一次尿。
很小的生物, 安娜说, 想多小就多小,但应该有。小昆虫。它们吃什么?什么也不吃,几乎不呼吸,所以才能长时期待在冰下……
你用小生物这样刺激他,还没完吗? 埃帕米农达斯问她。
如果有的话, 我说, 仅仅靠这些小生物……哈哈! 埃帕米农达斯纵声大笑。
首先, 亨利说, 怎么知道当时什么也没有呢?
有人知道。 我说, 你还那样重视那些小生物吗? 我问安娜。
这不会妨碍我睡觉。 安娜说。
什么会妨碍你睡觉呢? 我问。
如果你们继续这样讨论下去, 埃帕米农达斯说, 我可要溜走了。
这不会妨碍我睡觉, 安娜接着说, 但还是难以忍受。
人人肯定都忍受得了。 我说, 没人能解释。绝对没人能解释。你冷静下来吧。
冰层融化后, 亨利说, 应该是一大片烂泥。
对此, 侍者说, 当时没有人来做出判断。
即使有过某个人也判断不了。 安娜说。
这样一想,真令人惊异。 亨利带着应景的神态说, 再来点,安德烈。
来点白兰地?在韦莱,我看那些先生都是不掺水喝的。确实,那应该是一大片烂泥,我同意这种说法。
那么, 安娜说, 那些大洋充满了水,冰层下面的小生物就出来啦。
幸好我们不会时时刻刻想着这种事, 勒格朗说, 这种事就像其他事一样,都会被人遗忘的。
幸好如此。 安娜说。
啊!幸好如此。 埃帕米农达斯纵声大笑,笑声很响。
嗯,是这样, 侍者说, 幸好如此。
怎么不是呢! 埃帕米农达斯接着说, 这样的忧虑我们已经够多了。
这当儿,又一个顾客走了进来。他约莫三十来岁,穿着很考究。
这位是若若, 侍者说, 我们可以寻开心了。
诸位好! 若若说。
您好! 大家说。
若若走到亨利身边坐下,几乎马上用行家的目光瞟了安娜一眼。
可是,那些蜥蜴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安娜问我。
有蜥蜴出现吗? 若若问。
是的, 我说, 两天前出现的。
三天前。 埃帕米农达斯说。
顺其自然吧。 侍者说。
蜥蜴,那是什么玩意儿? 若若问。
像其他人一样的人。 我说, 但他们的胃口奇好,吞食他们所到之处的一切。
没有人做出反应。每个人都在听,却没有听懂。天气太热了,所以听不懂。
我想今晚又完了。 安娜低声对我说。
下一回,我们给他们画一张素描。 埃帕米农达斯说。
这些蜥蜴到这里来干什么? 若若终于问道。
够了! 亨利说。
我来告诉你, 侍者说, 别激动。
它们绝对什么也不干, 安娜笑着说, 即使这是一种耻辱……
它们很大,很丑, 侍者说, 它们捕食一切,不管是在海里还是在陆上……
我们没派他来说这个。 埃帕米农达斯捧腹大笑。
从来没听说过这个。 若若说。
嘿! 埃帕米农达斯大叫道, 那您可是唯一没听说过这个的人了。
那么,鸟儿呢? 亨利问。
是啊, 安娜说, 我想今晚肯定完了。
鸟儿, 我说, 就像爱情一样,是永远存在的。所有的物种都消失了,可鸟儿还在。就像爱情一样。
明白了。 埃帕米农达斯说, 只要你有翅膀, 他解释说, 你就可以躲开地震。
妙极了! 亨利说, 再拿点酒来。 他对侍者说。
看来我们也会消失的。 亨利说, 先生同我们一起喝点什么吧, 他对我说, 夫人呢?再来五杯,安德烈,您是叫安德烈吧?是吗?对,五杯白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