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故事的形式规则慢慢地排挤了日常现实。描述越局限于谋杀本身,这个现实也就必然越多地被排斥在外。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或者人与事物之间的关系或者事物与人之间的关系或者事物与事物之间的关系,只有当这些关系能够表明谋杀故事所涉及的那一个关系,即谋杀犯与其被害人之间的关系时,它们才有描述的价值。那些日常关系已经不再属于这个故事了。
然而,一旦突然描述了一个日常关系,那么毫无疑问,它绝对就不会寻常了。无论是描述举起手帕这个动作,还是描述怎样准备一顿饭,或者描述墙上一块深色的污渍,一个人的手指甲,这些都不是为描述而描述,而是一个信号,一个线索。特别是对平时视而不见的无关紧要的事情的描述就是要引起人们的注意。
如果突然描述了某些对故事当下的发展毫无意义的东西,那么它必然会对未来或者过去有作用。任何不合常理的描述,任何偏离,任何对日常事件的描述,这些都发生在特殊情况下,并且恰恰与之相反。任何对一个独立物体的描述,不管与对其他物体的描述相比更详细、更长,还是更不确切、更短也罢,都会引起猜疑。这个物体只是表面上显得无关紧要而已,而恰恰相反,它对于谋杀故事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
就在一句又一句对这个谋杀案的描述中,凡是对日常现实所描述的东西,都对这个谋杀故事意义非凡。也就是说,这个现实服务于这个故事。凡是现实里不属于这个故事的部分,则是不会被描述的:这个案件将这个现实排除了。如果出现了一个描述日常现实的句子,那么它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异物。
然而,在这个谋杀故事的某个地方,现实似乎又参与其中了。于是,这个特殊的谋杀故事好像又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故事。正是因为这个地方,这个谋杀故事似乎前功尽弃了。要把许许多多的可能限定在那惟一可能的事实上,这样的努力当下变得不可能了,也许是因为暴力的缘故。于是,这个谋杀故事现在好像在这里就结束了,没有任何说明,日常现实又返回到描述之中。如果它现在被描述的话,那么它对于这个谋杀故事就不再具有那个特殊的意义了。每句话现在都为自身而存在,什么都说明不了。在这个地方的描述不属于这个谋杀故事,它是对日常关系的描述,没有双关的言外之意。所以,这样的描述也会变得更为模糊。另一方面,它在描述句子里还会夸大那些日常事件,从而导致这个谋杀故事暂时破灭。这样的描述句子现在可以属于用于任何一个随随便便的故事,它们对于后来的真相大白没有什么意义。
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之前是这样,往后无疑也会如此。没有什么新的东西开始。没有什么故有的东西停止。如果发生了什么,那也是自然而然。
如果之前在寻找那惟一可能的事实与许许多多当下的可能之间存在过一种张力的话,那么现在的张力就存在于事件的匮乏与按照谋杀故事的规律可以期待的、接踵而来的事件之间,而后者会使得这个日常的故事再次转变为谋杀故事。
然而,故事到了这个地方,依然充斥着对日常现实的乏味无聊的描述。
那个从现实的乏味无聊中而闯入谋杀故事现实中的人现在又回到乏味无聊之中。这个谋杀故事对他而言曾经是一种偏离,这种偏离似乎被化解了。
他虽然还在期待着什么,可是他眼下什么也不能做。他干起自己习以为常的事情。可是现在展现在他面前的秩序让他忐忑不安,因为他突然间再也无法在这个秩序的物体之间建立起关系了。每个物体都独立存在,这让他不安。在这种种日常事物之中,在这重新回归的现实之中,他再也无法忍受了。由于他缺少这样一个关系,他也就失去了所有其他与那些物体的关系。现实让他觉得不现实。因为它没有被说清楚,所以分解成了一个个细节,而在他看来,这些细节互相之间再也毫不关系可言。他再也无法把刀子和面包,房间和门,垂直的东西和水平的东西,快和慢,之前和之后,之后和现在,词语和词语,字母和字母联系在一起。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面对没有说明的现实,他感到恶心,他希望这个谋杀故事再倒转回来。
可是,按照谋杀故事的形式规则,他现在无法自行为之做任何事情。这个日常的现实只会又被外界的暴力排挤出去。可在这其间,他聊以自慰地等着:
他撕下那死皮。他还没有适应这个房间。他太快地苏醒了。大衣还没有干。他摸索着胸前的口袋。由于疼痛,他以为看到的东西是听到的。在坠落的过程中,坠落变成了跳跃。逃跑中没有人会敞着门。地上那一摊摊白色的污渍是被掐住的人吐出来的。
他的衣着很寒酸。他在前厅被箱子绊了一跤。他的手在水里泡了很长时间。他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解衣服扣子。虽然只有他一个人,可是他却觉得空间小得让人难受。那液体颜色很深,他辨认不出来里面有什么东西。
他呼吸没有节奏,因为他毫无意义地看到手指甲没有长长。照片上那个人看起来像活着。回忆立即又活跃起来了。被扯下来的头发顶端还带着烫出的卷儿。
他感觉脸朝右边躺着时恶心的感觉没有那么强烈。他本来不想死。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他感受到的一切都是干巴巴的。他利用两次呼吸之间的瞬间抬起了头。不幸的是,他没带多少东西,没法把更多的时间用在把玩上。他转了转灯开关,可是什么事都没发生。房间很空荡,他简直想像不出再空荡一些会是什么样子。火柴盒子上没有印字,他也没法借着阅读来消磨时间。他把手伸向高处,动作却晚了一点儿。单凭肉眼来看,没有什么地方能引起人的注意。看到那个呼呼大睡的人,他激动不安。
他不知道该从哪个物体开始做点什么。他强迫自己至少要读一下报纸。就在这扇紧闭的窗户之后发生了一个故事。呼吸困难让他很受罪。他像一个绝望的人那样仔细搜寻着地毯。下午的时候,他能听到钟表的滴答声。人们看到的被害人照片大多是结婚照。 对于他还没有习惯的事情,应该怎样才能戒除呢?
他发布了一条信息,尽管那里根本没有人。
他其实可以去看电影的。为了消耗时间,他又选择了两点之间最远的路来走。在雾中他听到了声音。他觉得身体的这种新处境很惬意。他想着,自己可千万别睡着了。他忽然无法再在门旁找到新东西了。一会儿他就已经把一切记得滚瓜烂熟。
他做着迈出一步的准备。就连在睡眠中,他也无法停止行走。那鹅卵石砌成的小屋渐渐变得有用了。为什么沙发椅摆在地板上呢?在半梦半醒之间,钟表的滴答制造出像滴答声一样一走一停的画面。现在他无法逃到理智的背后去了。每一步都像是一次环球旅行。
他生起气来,因为他找不到大衣背后那个洞了。他打开一扇假门。他突然注意到自己是右撇子。那些物体变成了一种毫无意义的字母组合。他犯了数数的强迫症,搞得自己也很难受。他又喘了一口气。他为这些物体发明了新的排序。他紧张地等待着身体的需要,好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现实妨碍着他。如果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至少他还可以一如既往保持冷静。
他尝试做出各种可能的动作。他使劲地观察着。在睡眠中发生的事情太少,所以他又醒了过来。他只能艰难度日。一个女人现在可能正在摆弄着花瓶里的花朵。他没有什么生意头脑。他毫无准备地迎来了一段空闲时间。通过供货,他可以让这件物体变成商品。在这个时分,所有的百叶窗都放下了。有人曾在这块地板上打磨过一件沉重的物体。从几处脚印上可以复原出这人走路的步态。他现在做的每个动作都是用来打发时间的。门和门框之间的缝隙很暗。那只昆虫是无色的。
他逐一仔细地看着墙。除了他之外,这里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动起来的东西让他去密切关注。没有任何物体适合于来玩玩思想游戏。现在想要去回忆,已经为时太晚了。他数着能够看到的颜色有几种。那个动物生活在一个不需要用眼睛的地方。他站起来,又躺下,再站起来,又坐下。他尝试着在每一个物体上解读出一个尽可能长的故事来。房间静静地卧在这熟悉的四堵墙之间。也许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把玩一会儿。
他找不到什么事可做。他那破坏的怒火一开始只体现在眼睛的抽动上。他久久地嚼一块木屑。他做了一个最为普遍的表达绝望的动作,却并没有觉得放松。为了能够将故事继续编下去,他尝试了所有可能的句子形式。 这个地方有一根白色的牛毛是从哪里来的呢?那无非一个死人而已。他久久地微笑着,超越了这样的理由。他甚至连衬衣上都有口袋。其他人比他先来过这里。这个房间太小,根本没法进行一场真正的打斗。在此之后,他才做起准备。又是下午的这种心跳!
因为他不知道谋杀犯的姓名,所以必须给他想出一个名字来。电话线也可以当做绳索用。他不敢太靠近窗户。当他倒下去时,尘土向他飞过来,过了没一会儿,他就能辨认出地面上一个个细节。那些物体现在变得毫无用处。当他醒过来时,他注意到自己的身体还没有告终。突然间,谁是凶手对他而言已经不再重要了。他睁开眼睛,注意到一切都没有改变。他一下子再也无法使用那些专门用来描述自己身体部位的词汇了。水渍来自一只倾覆的或者摔落的花瓶。
当他站着的时候,他毫无意义地担心自己会失去平衡。没有一件物体能告诉他什么。他把衬衣的扣子解开又扣上。他从事的工作没有任何交换价值。街上横七竖八地放着一些为死人敬献的花环。他终于可以解决一下内急了。每个平时下意识就能做的动作,他都用意志力控制着去做。他从刚才坐着的沙发上站起来,坐到对面第一个沙发上去,然后看着他曾经坐过,而现在空着的那个座位。他挑衅地盯着墙。在他头顶上的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倒在地上。也许当他昏昏欲睡时,时间会过得快一些。他双手不安地纠结在一起。他看到的所有物体,都已经毫无用场了,所以,他对它们除了毁坏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可做。这是一个宁静的夜晚。要是死者还能经历这一切的话,他或许会感到高兴的。
愤怒中,他既没有把门狠狠地一摔,也没有特别轻轻地关上。把家具重新摆放一下或许可以消磨去很多时间。他试图用谎言来拿现实打趣。他又一次穿着衣服睡了一夜。“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你要是想睡觉,那就得先把脑子清空。”苹果放在那里,被啃了的那一面朝上。
他尽可能不厌其烦地动来动去。他穿着上街的西装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家具摆设都上了毁坏保险。门前的脚垫滑下来了。他试着自己制造出疼痛感。他完全没必要地抖了抖枕头。他把硬币当做螺丝刀来用。爆炸声响起时,有个人迅速地去抓这个孩子。
他需要整个手才能抓住那个物体。没有人跟他说起过窗帘杆的事。“他不再是从前那个他了。”他把电话线从墙里拽了出来。他期待着一件倒霉的事情发生,以便他能让这事儿变好。他无法将一个物体与另外一个进行比较。每个过程都在顺利地进行着。他围在脖子上的围巾,末端很容易被人从背后抓住。他用指纹印满了整面玻璃。一瞬间,他的手离开了墙,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刻意停了下来。他在制造一个个无用的形体。那件衣服还在滴水。当他意识到自己躺在哪一边时,他就实在无法继续忍受这一边了。大货车的门被关了好几次,才吧嗒一声扣上了。他直起身来,并没有别的目的。就连平静地躺着也让他觉得是一种负担。时间静静流淌,心跳声清晰可闻。
他把手套的衬里翻了出来。如果可能的话,这块石头正好可以塞进一个伤口里。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始。当他问自己累不累时,他变得累了。他会玩的那些游戏全都需要一个搭档。他尝试着对自己保密,假装不知道每一个动作最后的状态。第一眼他就把这个物体和另外一个搞混了,他刚开始还试着用另外那个来做比较。他在所有可能的地方留下脚印。他写下一些文字,只是为了借助阅读来消磨时间。
他把冰冷带进了这个房间。他坐在那里,模仿着自然界的声音。他把东西从桌子上碰落,只是为了能再接住它们。他在练习如何机智果断地处理意外情况。他故意让事件发生,又让它们中断。他在思想中与一个颠倒的世界嬉戏。他拆开所有能拆分的东西,再把它们都拼在一起。他不能唱歌。每个动作都让他感到吃力。他忍受不了,居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没有任何物体能引起他的回忆。在这个时段,所有的想法都让他讨厌。一个松动的螺丝也许让他有点儿事情可做。
他不相信墙是凉的,直到他摸上去。听到声响后,他也想不起与这声响相关的故事。哪怕是有个人在观察着他也好啊!他命令自己要保持理智。无论如何他都知道怎样能消磨时光。他在逃亡,却没有追踪者。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思索。没有人失踪。他突然害怕自己会爆炸。也许这些东西是疯狂的?钥匙插在柜子上,诱人去开。他或许可以观察死者身上的植物和动物世界。也许那只是风吹过留下的痕迹。
他打哈欠时眼睛挤在了一起。他紧张地追随着身体的每个行动。地毯上最细微的灰尘也让他不安。就好像:如果水磨停止了转动,即使是在半夜,磨坊主人也会惊醒。在这里,他不会出什么事的。他有很多时间,虽然他觉得连最为平常的行动都能让他消耗时间,却什么都不做。
整个上午他什么都没想起来。窗玻璃边上的腻子还是软的。他们让他大概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在受到惊吓之后,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变了样。如果他把衬衫往上拉过头顶,别人就看不到他了。就在这段时间,这个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玻璃杯摔在地上却没有碎,让他吓了一跳。
他在练习如何快速反应。他在思考,为什么面包抹了黄油的那一面朝下掉在了地上。他还没有到达极限。当他注意到拉链不需要被扭转时,已经为时太晚了。
他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也许他现在无所事事,这才是关键的错误。已经干涸的那摊液体的边缘呈黑色。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他故意给感知到的一切都安上一个错误的名字,好去一一纠正。他觉得被吓死也是有可能的。在睡眠中他不会出任何事儿。
他感觉到那种气味如同用针刺鼻子。他观察风,也没有什么新发现。他的手指甲很短,里面没有存留下任何东西。在电影院里,他只是感知到了噪音和大脸盘。“他打碎了一个瓶子的瓶颈。”他给自己设计了一个陷阱,跳了进去。现在压根儿就不是采取措施的恰当时机。透过电话他听到短促而剧烈的呼吸声。这把枪不好用。他问自己,液体真的是湿的吗?“一个人眼睛的颜色是无法改变的。”这个地方看起来适宜居住。他喜欢仰视。他拿在手里掂掂重量的这个物体肯定是另一个。
他要找寻各种关系,只有一个意图:做生意。他把自己关起来,以此来分散注意力。只要他还能睡得着,事情就不至于那么糟糕。出于羞愧,他感觉到了重力。已经想过一遍的那个念头让他觉得恶心。一个不小心的动作就会毁掉这种田园般的宁静。房间里的物体上看不出发生过搏斗的迹象。他一整天都没有真正清醒过。他不知道该如何打发时间。他的目光又转回到现实。他一点点地醒了过来。睡着之后,他渐渐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每个物体都妨碍他走路。在这里,哪件东西都不在原来的位置上。就连街道都可能是一个陷阱。
他走着之字形。那条狗在石头的威胁下退缩了,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自行车从房子角落里露出一截。他走动时会有人听到。“自从发生了这件令人伤心的事情以来,这房间就再也没人动过!”
他很高兴,终于可以空出两手来回走动。柜子的门不易觉察地动了起来。他被吓住了,半天才缓过神来。他站在一个很不利的角落里。他简直无法想像,其他人正在睡觉。做每一个动作时,他都在担心着动作结束的那一刻,因为他又会重新无事可做。他有意把眼下正在做的事情先做错。
他什么都不做,好让自己感到累。“谁知道这会有什么用!”他弯着腰,在洗脸池上一趴就是好几个小时。他和自己玩牌。他越是频繁地把滚烫的手心贴在冰凉的物体上冷却,他的手就越烫;那些物体越冷,他的手也就越烫。虽然有些无聊,他却一刻不得安宁。他研究着所有物体的特征。他想,这块污渍在玻璃杯的内壁上,因此想擦拭一下。长长的走廊空荡荡的,让人无法忍受。
他试着做出心情愉快时的表情和手势,可是却丝毫没有帮助。他试图将自己在物体上感受到的东西和人性去进行比较,却是徒劳。死者的脸上带着笑纹。
他把灰尘撒在那些物体上,这样有人动过后就会留下痕迹。柜子离门很近,他可以很快地把柜子推过来堵住门。正在熟睡的那只猫嘴角露出了牙齿。他比平时走路时脚步要慢一些。他想在每一件小事上发现可以消磨时间的方法。他想要失去所有的感觉。
他抖了抖身子。他反穿着鞋子。他醒过来了,心在跳动。
他无法想像,在别的什么地方会有别的什么东西。他甚至完全不能想像,除了他现在所处的这个地方,还会有别的什么地方存在。
他一整天都让那盏电灯亮着。他慢慢地把一个错误的盖子拧到罐子上去。周围的环境残缺不堪,他都快辨认不出来了。当他撞到某个物体时,他便用话语和表情来安抚它。他没有必要笑得那么久。他向自己脚下咔嚓作响的地板喊道,它应该放安静些。那货物的来源无法确认,因为它们是大批量生产出来的!出于不耐烦,他感到下颚疼起来。时间会治愈一切伤口。他的脚已经麻了。一切都近在咫尺。
他甚至都不会用钥匙了。他吃饭时,试着什么都不去想,就一门心思地吃饭。他觉得那条新路更有意思。他的手从靴筒里抽了出来。那乏味无聊并没有针对他所期待的什么事上。它没有什么对象。虽然还不至于冷得要命,他也不想睡觉。
要是他忘记了什么东西的话,那么他现在至少还可以试着去回忆一下。为了能和什么人聊天,他必须详细了解大家每天都在做的那些小事儿。他等待着,下一次呼吸后会发生什么。因为眼睛一下子看不见了,所以一开始他也无法动弹。伤口一跳一跳地疼。
他数过三后没有停,而是一直数下去。一声枪响要比很多声更让人感到不安。他还一直努力让自己保持原来的姿势。他练习忘记将要发生的事。他等着雨变小时,又感到一阵呼吸困难。
他现在无法忍受说出口的词语。他从房间这头走到另一头。他没有什么反复萦绕的想法。他听着老式电话拨号盘转动的时间,听出了拨打的号码。像每天一样,他在一个不熟悉的房间里醒来。他把一根火柴放在门框上面。时间在流逝,而他也渐渐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没有变化,身体也没动。他越来越快地改变着自己的位置。他嗅着那些没有味道的物体。他走好 每一步。他停住脚步,因为这样可以消磨时间。他缓慢地做着那些自然的动作,直到不能再慢了。他观察着一个个事物,无缘无故,没有诉求,也跟他毫不相干。他屏住呼吸,迈着小步。他提起箱子又把它放下来。他绝望地洗着手。他故意打了个哈欠。他试着去拆分那些已经被他拆分到不能再小的物体。
他是个推销员,只是不在房间里,而且孤身一人。
他考虑着,该怎样度过一个小时的时间。
他想用一只手去把另外一只手制造的灾祸补救上,可是用这只手却招致了又一次灾祸,只得再用另外那只手来补救,可是又引起了第三桩不幸,他想用第一只手来帮忙,直到他把一切都搞糟了,这才有点儿心满意足了。
像送牛奶的人和送报纸的人一样,这位推销员成了未被发现的死者的发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