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进了屋。他看着我们。南希没有起身。
“跟他说啊。”她说。
“是凯蒂让我们来的。”杰森说,“我可不想来。”
父亲来到炉火旁,南希抬头看他。“你不能去蕾切尔姨妈那儿待一待吗?”他说。南希看着父亲,双手放在双膝之间。“他不在这儿。”父亲说,“要不然我就能看见他了。可我连他的影子也没见着啊。”
“他就藏在水沟里。”南希说,“就藏在那儿的水沟里等着呢。”
“别胡说了。”父亲说。他看着南希。“你怎么知道他藏在那儿呢?”
“我得到了信号。”南希说。
“什么信号?”
“我得到了信号。我进屋时,它就在桌子上——是一根猪骨头,上面还血肉模糊,就在台灯的边上。所以他就藏在外面。你们一出门,我也要西去了 。”
“你要去哪儿,南希?”凯蒂问。
“我是不会告密的。”杰森说。
“别胡说了。”父亲说。
“他就藏在外面。”南希说,“眼下他正朝窗户里面看着,就等你们离开呢。我就快没命了。”
“别胡说了。”父亲说,“你把门锁上,我们带你去蕾切尔姨妈家。”
“不管用的。”南希说。她现在不看父亲了,父亲低头看着她,看着她细长、单薄、颤动的双手。“算了吧,不管用的。”
“那你想怎么办呢?”父亲问。
“我不知道。”南希说,“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算了吧,做什么都不管用的。我想我是逃不掉了,偏让我摊上了这事儿,那也是没有办法的。”
“你摊上什么事儿了?”凯蒂问。“没有什么办法?”
“没什么。”父亲说,“你们几个都应该睡觉去了。”
“是凯蒂让我来的。”杰森说。
“去蕾切尔姨妈那儿吧。”父亲说。
“那也是不管用的。”南希说。她坐在炉火前,双肘支撑在膝盖上,细长的双手放在双膝间。“待在你们家的厨房也是不管用的,连睡在你孩子房间的地板上也是不管用的。第二天一早,我就死翘翘了,还有血呢。”
“嘘!”父亲说,“锁上门,灭了灯,上床睡吧。”
“我很怕黑,”南希说,“我很怕在黑暗中命就这么没了。”
“你是说,你就这么点着灯一直坐在这儿呀?”父亲说。这时,南希又开始发出那个声音。她坐在炉火前,双手放在双膝间。“唉,见鬼了。”父亲说,“我们走吧,孩子们。过了睡觉时间了。”
“等你们回到家,我也归西了。”南希说。眼下,她的语气很平静,脸上的表情也很平静,手也不动了。“不管怎么说,我早把棺材钱存在洛夫莱迪先生那儿了。”
洛夫莱迪先生又矮又脏,他是专做黑人保险生意的。每个星期六的早上,他都要转到黑人的小屋或厨房那儿,收取十五美分的保险费。他和老婆住在旅馆里。有一天早上,他的老婆自杀了。他们有一个孩子,是个小姑娘,他把那个孩子带走了。一两周后,他又一个人回来了。每个星期六的早上,我们又能看见他出没在偏街小巷中。
“别胡说了。”父亲说,“明天早上,我肯定在厨房里第一个见到你。”
“你见到谁就是谁呗,我想。”南希说,“可是,要真有什么事发生,那只有上帝说了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