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钟,海姿尔在疯了一个晚上后,拖着疲惫的身体,满脸甜蜜地回来了。她在小巴士的终点站下车,在月光中一路爬坡走到了家。就在不久前,世界上她最喜欢的男孩和她卿卿我我了一个晚上。如果他们一家有去科克,那么回来的路上,她可就能和这个男孩子正式约会了。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美好。
她蹑手蹑脚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月光从楼梯间平台上倾泻到大厅,海姿尔走过客厅时,她看到珍妮依旧睡在沙发上,一对空红酒杯安静地守在壁炉边。本想看看酒瓶里是否还有红酒剩下,但一想今晚已经喝得够多,于是就作罢,打算睡了。
可她怎么也睡不着。虽然房子里静悄悄的,但一想起和德斯蒙德跳的双人舞,回忆起他们彼此说的甜言蜜语,一起疯的时光,她的脑子就会躁动不安。海姿尔甚至美滋滋地幻想着约会那天她要怎样穿才好,他们一起出现该有多棒,以及公开自己和德斯蒙德的恋情后,大家会怎么说。
她越想越兴奋,翻来覆去地想着那些美妙的场景,以至于凌晨四点半都还没睡。她索性起了床,想去趟盥洗室。踮着脚走过楼梯平台时,铰链嘎吱作响,耶鲁锁心吱扭扭怪叫着。她快速地想了一下,此时此刻,全家人都应该在家了。那产生这种声音的原因只有一种。她冲下阶梯,夺门而去,就怕晚到一步珍妮又跑了。不然,他们去科克的旅程就又得推迟了。
但这次珍妮并没有偷跑,而是站在前院,抬头仰望着明晰、乳白色的月亮。失去了云团的保温作用,空气中似乎凝结起了霜。当光着的双脚踩到冰凉的青石板上时,海姿尔冷得一哆嗦。但珍妮好像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月亮。”珍妮痴迷地说,此时海姿尔已经站在了珍妮身旁。
“月亮,”海姿尔重复道,“现在仍然是晚上,珍。我们明天可是要去科克的,你记得吧?”
“我给忘了。”珍妮说。
“没关系,”海姿尔说,她对这个倔妹妹可从未有过如此好脾气,但今晚却像个大人一样表示出了宽容大度,“我觉得你现在最好去我房里和我一起睡觉,这样你就不会忘了。”
珍妮跟着海姿尔回了房间,去了她卧室。
“你先上床,我去去就来。”这次,海姿尔终于去成了卫生间,但没办法回床上了。她返回楼梯平台时,发现父亲坐在她刚才坐的位置上,也就是楼梯的顶端。
“抓到你了,海姿,”他说,“现在有空吗?”
“啥?现在吗?”海姿尔答道。她本想看看几点了,可记起手表放在床头桌上了。
“我知道已经很晚了,”吉吉说,“但这事儿十万火急啊。”
海姿尔叹了口气,只好坐在老爸旁边。
“你今晚过得怎么样啊?”
“简直太棒了。”海姿尔眉飞色舞地说。她差点就和爸爸讲了德斯蒙德这个小伙儿,但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暂时保密。
“那就好。”吉吉说。
海姿尔等着爸爸训话。吉吉搓了搓放在膝盖间睡裤上的手。
“怎么了,爸爸?”海姿尔问道。
“这个事嘛,”吉吉吞吞吐吐地支吾着,“嗯……我知道这可能听起来有点怪,但如果让你这么个年轻姑娘当妈妈,你会怎么想?”
海姿尔一下没反应过来,盯着吉吉看。在落地灯昏黄的光亮下,他看来有些衰老和疲惫。她可以看到父亲的黑眼圈。
“爸爸!你想什么呢!”她有些激动地说。就算刚才的美梦做得再没边际,她也没想过当妈妈这么离谱的事。“我连个男朋友都没有!至少——”
“不,不,”吉吉赶忙打断,“我不是说真当孩子妈,不是——”他停了下来,海姿尔能感受到空气中的尴尬。父亲似乎没法说下去了。
“要不咱们重新再说一次,爸爸?”海姿尔说道。吉吉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我决定明天让你妈来开车,”他说,“我觉得我现在要去煮杯茶喝了,然后给你讲个耸人听闻的故事。”
在楼梯下面空旷的厨房里,吉吉告诉了海姿尔自己从前的事迹。大约二十五年前,他踏上了永生之地,奇那昂格的乐土,恰巧遇到了自己的外公——安古斯·奥格,也就是她的曾外公。他与安古斯一起去拜见了达格达王,那个世界的王。他们还找到了出现时间泄露的地方,于是阴差阳错地拯救了两个世界。
这个故事几乎要把生气的海姿尔逼疯。很多次,她开始怀疑父亲是否失去了理智,并盘算着要不要跑上楼把她妈妈叫醒。但问题是这个故事听起来还有那么一点儿真。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吉吉会如此精通音律,为什么他演奏的乐曲会那么与众不同。这也就是为什么父亲拉的小提琴要比其他人悦耳的原因。所以她没有那么做,而是继续听了下去。吉吉讲完那次造访的情景后,又说了些那之后发生的事。还有为什么海姿尔在他的“阴谋”中将会担纲重任。
“你的妈妈不会再怀孕了,”他就要说完了,“她在生完艾登后做了个手术。我们每个人都知道的。不然,这件事她就亲自上阵了。”
“但你刚才说我不用真怀个孩子?”
“是的,你不用,”吉吉说道,“但你妈妈不可能假装怀了个孩子,你知道吧。那样所有人都会知道那不是她的。”
海姿尔什么都没说,过了一会儿吉吉说:“你会考虑的,是吧,海姿?明天再告诉我你的决定。”
海姿尔觉得,睡在用铁丝网做的吊床上也比听这个光怪陆离的故事要好。她现在不想说任何东西,因为她再也无法忍受这个对话继续下去了。
“可能吧。”她说完就逃回了自己的床。起码那里会比较安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