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吉·利迪站在大厅的中央,扯着嗓子大声吼道:
“珍妮在哪里?”
这栋老房子,刚才还人声鼎沸、充满了活力,突然间就安静下来,好像掉根针都能听到。吉吉嘟哝了一声后,又咆哮了起来。
“就没人知道珍妮跑哪儿去了吗?”
这时,吉吉的妻子艾斯琳从卧室走出来答道:“这就奇怪了,你不是一直盯着她吗?”
“这个嘛,我前一分钟还能看到她。”吉吉说,“可一眨眼,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艾斯琳听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时,他们的大女儿海姿尔出现在了二层楼梯口,附和道:“她也不在我这儿。”
“珍妮!”吉吉又在院子里喊了起来,怒不可遏的样子。如果珍妮知道她父亲已经气得暴跳如雷,她是绝不会在此刻露头的。“珍妮!”
可不管父亲怎么声嘶力竭地喊,珍妮就是没露面。她以前可不这样。
既然找不到珍妮,吉吉返回了屋里,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他的行军靴,最终在一堆装满乐器的箱子下发现了它们。而这些乐器,吉吉把它们放在门旁,是打算装车的。吉吉费劲蹬靴子时,唐纳尔从楼梯上走下来,背了个半瘪的包。
“就是说,找不到珍妮,我们就不去了吗?”九岁的唐纳尔问。他目前是几个淘气包中最安分的了。他很少讲话,也不会遇事大惊小怪。
“我们总不能撇下她一个人,你说呢?”吉吉反问道,并用力紧了紧鞋带。
“我可不这么觉得,咱总不能老让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吧。”海姿尔倚在楼梯的扶手上愤愤地说。
“冒失鬼,珍妮。”艾登突然也跳了出来,手里握着把榔头。三岁的他现在虎里虎气,到处撒野。艾斯琳和吉吉虽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让他缴械投降。
“反正她也不在乎。”海姿尔接着说,“她并不想和我们这些人一起去玩,这就是为什么她总是单独行动的原因。而且就算她回家了,也不一定会发现我们不在。说不定还正中她下怀呢。”
“这有什么,”艾斯琳阴沉地驳斥道,“我们不是还可以明天早晨再走吗。”
“开玩笑。”海姿尔怒冲冲地说道,“如果明早再出发,我们就无法参加派对了,这才是我们该考虑的。”
“我还就不信我找不到她。”吉吉边说边系上了另一只脚的鞋带。
“好,相信你。”海姿尔说完,跺了跺脚回自己卧室了。
收拾妥当后,吉吉关门出去找珍妮了。
“冒失鬼,爸爸!”艾登边说边用一双小手举起了榔头,对准门上的玻璃镶板。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艾斯琳眼疾手快地下了他的凶器,并举到他够不到的地方。这下可好,艾登不干了,对着妈妈鬼哭狼嚎,恨不能比试比试。艾斯琳见状不妙,绕开儿子,一溜烟跑到了厨房。唐纳尔则悄悄退回了自己房间,留下艾登自己在一楼门厅撒泼。
踏上莫利田后,吉吉感觉自己的怒气像潮水般渐渐退去。甚至他发现他能理解珍妮的做法。现在虽已隆冬,可还不是那么冻人。微风吹拂,海上的湿气被带到此处,化作蒙蒙细雨,温柔地滋润着矗立在吉吉前方的青山,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含情脉脉,楚楚动人。为什么会有人愿意憋屈地挤在汽车里只为赶赴一个派对并且只能在那里待上三小时,而不是在这充满泥土气息的清新旷野里放飞自我呢?
吉吉的注意力被草丛中若隐若现的一个什么东西吸引了。那是珍妮的一只鞋子,这至少证明他的寻找思路没错。他抬起头,瞥见远处山体一侧有个白色的物体。又是那只老山羊,近来它在附近的出镜率很高,这让吉吉有些不安。他怀疑这只山羊实际上并不是山羊。虽然吉吉确信,珍妮没比他早出门多久,但此时一定早已甩开他一大截,而且她完全有能力跑这么快,只要把鞋子脱掉就行,她先前不是没有这么做过。
吉吉看了下手表,两点钟,这意味着在太阳落山前,他还有三小时来找珍妮。虽然赶不上吃晚餐,但如果他们在六点前出发赶赴派对,那时间还绰绰有余。这场派对的主办人是他妹妹玛利亚和妹夫,一个爱尔兰科克的手风琴乐手。他们举办的新年派对在传统的音乐圈是小有名气的。这几场派对,吉吉把它们视为一年中的重头戏。而整个家庭能够聚在一起的时光,也就是每年到科克的集体游了。每个人对此都是乐此不疲,心向往之。当然,这里所说的每个人,不包括珍妮。
吉吉在农场里的墙根下发现了另一只鞋子。能找到完整的一双鞋算是幸运的了,一般情况下,只能碰到单只的,这也就解释了为何珍妮的房间里堆满了失去另一半的鞋子。
“珍妮!”
农场之外,大地变得更加广阔无垠。这是利迪家的冬牧场,不像麦奇家在山顶的那块,这里一年四季几乎看不到放牧的景象。这种贫瘠的土地,对于牧民来说一文不值。岩石坡陡峭异常,梣树、榛树为主的森林只出现在山里的沟沟坎坎中,呈带状分布。树木周围黑刺李和荆棘丛生,像卫士一般守卫着这不毛之地。正因如此,这里可供珍妮藏身的地方很多,她可能躲在任何的犄角旮旯里。
“珍妮!”
没人回应。就连白山羊都销声匿迹了。吉吉叹了口气,最后看了眼自家房子,爬上了干砌石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