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林茨-阿尔布雷希特大道的办公室里,希姆莱正独自对着台灯忙碌。炉火微弱,屋子里很冷,但是他好像对此浑然不觉,只是伏案疾书。这时传来一阵小心翼翼的敲门声,罗斯曼走了进来。
希姆莱抬眼道:“怎么了?”
“拉德尔刚从朗茨伏尔特来电,领袖阁下。鹰已降落。”
希姆莱的脸上全然不见任何波澜。“谢谢,罗斯曼,”他说,“随时继续汇报。”
“遵命,领袖阁下。”
罗斯曼走出门,希姆莱继续工作。悄然的屋子里只听得见他笔尖划过时的沙沙声。
德弗林、施泰因纳和乔安娜·格雷围着桌子站在一起,正在研究当地的大比例尺地图。“看这儿,圣母玛利亚教堂后面,”德弗林说,“这块叫老妇人的草地,归教堂所有,眼下草地上的谷仓是空的。”
“你们明天就到那儿去。”乔安娜·格雷说,“去找维里克神父,告诉他你们在进行演习,想在谷仓里过夜。”
“你确定他会同意吗?”施泰因纳问。
乔安娜·格雷点了点头道:“毫无问题。常有这样的事儿。部队到这儿来,不是演习就是强行军,然后就走。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九个月之前,有一支捷克斯洛伐克的部队跑到这儿来,但是他们的军官几乎只会说几个英语单词而已。”
“还有一件事,维里克原来在突尼斯的时候是空降兵部队的随军神父。”德弗林补充道,“所以他要是看见戴着红色贝雷帽的部队,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忙的。”
“对我们来讲,维里克这方面还有对我们相当有利的一点,”乔安娜·格雷说,“他知道首相要到斯塔德利庄园度周末,这一点会给我们帮上大忙。有一天晚上亨利爵士在我家的时候喝得有点多,不小心把这件事说走了嘴。当然了,维里克发誓会保密。那个大人物不走的话,他连自己的妹妹都不会吐露半个字。”
“这能帮上我们什么忙?”
“很简单,”德弗林说,“你就跟维里克说,你们来这儿是准备周末进行演习,要是平常的话,他只会点头答应,不会深想。但是放在眼下的情境下——记住,他知道丘吉尔要微服来访——那么他如果看到一支训练有素的特种空勤团部队,会作何感想?”
“毫无疑问,”施泰因纳说,“肯定是特殊机密。”
“正是如此。”乔安娜·格雷点头道,“还有个有利因素。明天晚上亨利爵士会邀请首相共进晚餐。”她笑了笑,改口道,“抱歉,应该说今天晚上。七点半开始,八个人,我也收到了邀请。不过我过去纯粹是为了道个歉,说我接到电话,晚上得到女子志愿服务队去值个紧急夜勤。以前有过这类的事情,所以亨利爵士和威洛比夫人肯定会理解。这样一来,如果我们在庄园周围碰头的话,我自然就可以给你们提供最及时、详细的情况。”
“太好了,”施泰因纳说,“那样一来就更加周密了。”
乔安娜·格雷说:“我得走了。”
德弗林把大衣递给她,施泰因纳接过来,彬彬有礼地帮她穿好:“凌晨这种时候独自在郊外开车的话,不会有麻烦吗?”
“一点儿也没有。”她笑了,“我是女子志愿服务队车辆调度场的工作人员。正因为这样我才有开车的资格,不过也意味着,我需要在村子和周围地区提供紧急服务。常常得大清早送人们去医院。我的邻居早都习惯了。”
门开了,李特尔·诺依曼走了进来。他身穿一整套迷彩跳伞服,红色的贝雷帽上面有一个特种空勤团的双翼匕首帽徽。
“一切还正常吧?”施泰因纳问。
李特尔点头道:“全都就寝了。抱怨的只有一件事,没有烟。”
“果然,我就知道我忘了点儿什么。我放在车里了。”乔安娜·格雷连忙跑出门。
她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把两条英国产的“浪子”牌香烟放在桌上,一共五百支,二十支一包。
“圣母啊,”德弗林赞叹道,“看见了吗?这些东西金子都买不来。从哪儿搞来的?”
“女子志愿服务队的店面里。你们看看,这一下我的功勋里又得加上一条‘做过贼’了。”她笑着说,“先生们,我现在必须失陪了。明天见——当然啦,是偶然遇见——明天村子里见吧。”
施泰因纳和李特尔·诺依曼敬了军礼,德弗林送她上了车。他回来的时候,那两个德国人已经把烟拆了包,就着火炉吞云吐雾了。
“我也得给自己留个几包。”德弗林说。
施泰因纳为他点燃了一支烟,说道:“格雷女士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女人。李特尔,外面你安排谁负责·普莱斯顿还是勃兰特?”
“安排的是那个觉得这是自己分内之事的家伙。”
一阵敲门声轻轻响起,普莱斯顿走了进来。身上的迷彩跳伞服、腰间皮套里的左轮手枪,还有那顶丝毫不差地调好了角度戴在头上的红色贝雷帽,让他比以往看上去更加英俊倜傥了。
“哦,不错嘛,”德弗林说,“我喜欢这个。一看就是猛士嘛。你好吗,小子·我敢说,又踏上祖国的土地,你幸福无比吧?”
普莱斯顿端详德弗林时的表情,就好像是在端详粘在鞋子上的烂泥巴。“在柏林的时候我就觉得您很无聊,德弗林。现在更是如此了。如果您能够不来找不自在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主啊,救救我吧,”德弗林啧啧称奇道,“这家伙如今又开始扮演谁了?”
普莱斯顿对施泰因纳说:“敬请吩咐,长官。”
施泰因纳把那两条香烟递给他。“麻烦你发给大家。”他肃然道。
“他们一定会领你的情的。”德弗林插口道。
普莱斯顿不理他,把烟盒夹在左臂下,潇洒地敬了个礼:“遵命,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