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点半,德弗林骑车沿着村子一路驶来。他经过了斯塔德利河沿酒馆。过了桥,他可以听见风琴的声音;天色还不暗,他看到教堂窗子里朦胧的灯光。乔安娜·格雷告诉他,为了避免宵禁的不便,晚弥撒在下午举行。爬上小山坡的时候,他想起了莫莉·普莱尔的话。他笑着,在教堂外面停好车。他知道,她就在那里,因为马儿正安静地拴在车辕上,鼻子埋在了草料袋里。旁边停了两辆轿车、一辆板式货车,还有几辆自行车。
德弗林推开门的时候,维里克正走在夹道里,身后跟着三个身穿丝质长袍和白色罩衫的年轻小伙子。其中一个拎着圣水。维里克把水洒在会众的身上,洗刷他们的罪恶。“主啊,求你洗涤我。”他吟唱着。德弗林悄然贴着右边的过道走进去,找到一个空着的位置。
会众只有十七八人。亨利爵士挨着一个女人,应该是他妻子,还有一个二十刚出头的黑发姑娘坐在他们旁边,穿着空军女子后援队的制服,一定是帕梅拉·维里克了。乔治·王尔德和他的老婆在一起。雷科尔·阿姆斯比坐在他们旁边,仪容干净,白领子浆得很硬,身上是老款式的黑外套。
莫莉·普莱尔坐在过道的另一头,旁边是她妈妈,一位中年农妇,面目慈祥。莫莉戴了一顶草帽,帽子上装饰着假花,帽檐斜掠过眼梢;棉织的碎花衣服外面套着一件略小的带扣上衣,穿着很短的裙子。大衣在她身边的长椅上叠得整整齐齐。
我打赌这件连衣裙她穿了至少三年了。他心中暗想。突然,她扭头看见了他。她并没有笑,只是看了他一两秒钟,然后移开了视线。
维里克站在圣坛上,玫瑰红的法袍几乎褪了色。他双手合十,开始了弥撒:“我向全知全能的主忏悔,向你们,我的兄弟姐妹们忏悔。我因我自己的过错犯下了罪。”
他以手抚膺。德弗林注意到,莫莉·普莱尔的目光顺着草帽檐溜到了他的身上。于是他也煞有介事地跟着大家一起请求童贞的万福玛利亚、众天使和众圣徒,以及众教友向天父祷告宽恕他。
她屈膝跪下时似乎放慢了动作,将裙子向上多撩了大概六英寸。为了顾及矜持,他强忍住不笑。刹那间,他注意到阿瑟·西摩尔从远端过道的柱后阴影里投来的疯狂眼神,于是猛地清醒过来。
弥撒结束之后,德弗林抢在头里走出门。他骑上摩托车,刚待发动,听到了她在喊他:“德弗林先生,等一等。”他转过身,看到她举着伞,匆匆忙忙地跑过来,她母亲跟在后面几码的距离外。“别这么急着走嘛,”莫莉说,“你有什么可羞愧的吗?”
“我高兴还来不及呐。”德弗林说。
天光昏暗,看不出她的脸是不是红了。不过她的母亲恰好走来了。“这是我妈妈,”茉莉说,“这是德弗林先生。”
“你的事我都听说了,”普莱尔太太说,“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您只管说。一个男人独自生活肯定不容易。”
“我们在想,你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回家用一杯茶。”莫莉说。
越过二人,他看到阿瑟·西摩尔站在教堂拱门旁边向他怒目而视。德弗林说道:“你们太客气了,不过说实话,我今天状态不大好。”
普莱尔太太伸手摸了摸他,说道:“上帝啊,孩子,你都湿透了。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吧,要不然你会得重感冒的。”
“她说得对,”莫莉直截了当道,“你这就回家,照妈妈说的做。”
德弗林踩开油门:“上帝啊,保佑我别再碰上这么一群女人吧。”他骑上车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