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喃喃自语,叽叽咕咕,一双手抚摩着她的脸,接着是脖子,最后一道光射进她的眼睛里。与此同时,有人猛地把她抱了起来,往她嘴里塞进一小片药,灌水让她咽了下去。她很顺从地把药咽下去了,一边咽,一边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她好像听到了海洛伊斯的声音,另外一个很陌生的声音插进来,让她没法确定这是个真人还是她脑中那些叽叽歪歪的老朋友的声音。那些老朋友可是不分昼夜、夜以继日地吵吵闹闹。
有人嘘了一声,说:“听着,拜托了,赶快把她弄走好吗,我真的受不了了。”
她睁开眼,看见尼克坐在那里。
“你真的吓到我们了,那些药不能再吃了。”他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高兴,“你都烧到102华氏度了,是由于感染造成的高烧,难怪你这两天都不好。”
(“你这个十足的傻瓜,”有个声音低吟道,“你是去了奇幻仙境。我们都看见你了。我们已经监视你很久了。”噢,老朋友们回来了,她有点没精打采。)
她盯着他。他有道疤,她注意到了,就在他下颌骨的下沿。
“不好意思,”她说,“我不是故意的。”
“你知道你戒不掉这些东西了,没想到你会。”
她张开嘴,想告诉他自己为什么会被怠慢、被忽视,告诉他自己浑浑噩噩、历经磨难的人生,但突然间,那些倾诉心中难以遏制的愤怒的语句都消失了。她闭上眼,不再看他。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看见海洛伊斯坐在那儿,穿着一件小围裙,把一只白色的布丁碗戴在头上,当作帽子,上面还用红色胶带贴了个红“十”字。
“我现在是你的护士啦!”她宣布,“而且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说着,她拿起一本书,是从房间对面的书架上拿的——《弗兰肯斯坦》,作者玛丽·雪莱。
(“拿点洋葱,装进壶,让我们好好酿瓶酒。”有个声音补充道。)
“今天呢,我们来读药名!”海洛伊斯说,“要是有些很难的词语,怎么办?那些词会把你的脑子吓得掉进肚子里,就像蜗牛缩回壳里一样。”
她翻开书开始读。不出所料,里面有成堆的生僻词。但海洛伊斯没有被这些词吓住,她直接把不会读的跳过,或是用她认识的词代替某个长得很像的词:
“第一……一封信……给索……维太太,英格兰。你……将要……读……给……听……然后……不要……女儿……有……个……昏迷……关于……末日……那个……你……有……嗯嗯……和……这样……呃……尸体。”
声音断断续续的,斯玛吉就这样靠背躺着,让词语的波浪敲打着自己。海洛伊斯是对的,这还真的有治愈身心的功效。她特别喜欢这种脑袋里充满了毫无感觉的声音的感觉,她的脑袋里一直吵吵嚷嚷的,这下所有叽叽咕咕的声音都被赶跑了。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海洛伊斯已经走了,但书还在那里。她捡起书,抚摩着精装版的书脊上刻在棕色软皮上的烫金字。她打开书,才发现书脊裂开了,书页像喷泉一样散开,散得满床都是。她把书页捡起来,发现其中有些字句加了歪歪扭扭的注释,还有笔记和下划线。一条写着“感到孤立——被社会排挤”,另一条写着“人们对不合群的人是残忍的”。
“哈!”斯玛吉说。
(“哈!”有个声音重复道。)
“海丽到底会怎么想?”
(“斯玛吉关心这个干吗?”)
她四下打量书架、抽屉、桌子边上和还有桌子后面。终于,她把整本书都捡起来,按顺序排好,重新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