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受伤

沈妙本打算离开,却被周琰这莫名的动作弄得微愣,僵直身子,以为周琰这是在向她传递什么信息,

但是她又不敢问出来,只好假装没看到,连周琰眼下的乌青都没特意再问,

只是囫囵关心了一句:“世子多注意身子,”

然后便逃也似的转身离开,

徒留下周琰愣在原地,不明白沈妙怎么突然就离开了,

不过他细细品了一番沈妙方才的话,若有所思,想着小郡主应该是看见他眼下的乌青了吧?

但是他又不敢确定,万一那只是小郡主的一句客套话呢?

周琰收回思绪,决定找机会再来,这次出师不利,下次可不一定。

另一边沈妙回到摇月阁,因走的急,气喘吁吁的,她伸手抚着胸口,周琰眨动的双眼反复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层层扰乱她的心,

拂冬和念夏追上来,喘着气道:“郡主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沈妙摇摇头,心里还想着周琰到底想表达什么,可她却是真的毫无头绪,

月色掩映下的汴京城更声了了,正在修葺的郡主府里,东北面的厢房里,拆掉藏书楼废弃的木材,便是堆在这里,周萧与周琰,正在仔细检查木材上的行标,

登记在册的一共有十二家木材行当,他们要找的是没有登记在册的行当的行标,

由于木材使用过,打拆的过程中,难免会有所损坏,所以寻找起来会更加困难,

二人各自提一盏马灯,将木材根根细细打量,希望能够找到他们想要的答案,

终于,周琰在其中一根木头上发现一枚行印,不过因为拆过的缘故,行印缺了三分之一,

周琰唤周萧过来,“你来瞧瞧这枚行印,缺了三分之一,”

周萧将马灯凑过去,只见只剩下三分之二的行标是以祥云花纹为底,中间应是木材行当的名字,不过因为缺角,其中两个字都看不清楚是何字,

周萧皱眉,“这种情况恐怕只能画下来再慢慢去寻这家木材行当,”

周琰懒懒道:“嗯,一会回去我画给你,”

周萧挑眉,知道周琰不是说空话,周琰其实在许多方面都很有天赋,记忆力更是超群,但因为与国公爷矛盾比较深,所以周琰才把自己折腾成一个似是而非的纨绔,

就连练武也是为了与国公爷较量,

最终,两人一共找到了三枚没有登记在册的行标,三枚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

周琰连夜绘出三枚缺角行标,

周萧拿到图后,拓印几份,带着锦衣卫暗中查探这三枚行标分别来源于何处,

郡主府修葺进度按照预想的进行中,周琰既然揽下了这件差事,便不会只想着利用此事去接近沈妙,而是将自己该做的做好,保证藏书楼顺利竣工,

沈妙自上次周琰来让她看图纸过后,已经一月有余不曾见过周琰,总是不断琢磨那日周琰眨眼到底是为什么,以至于她总会出现一些天马行空的念头,晚上睡觉的时候总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

弄得她最近心绪不宁,在心里吐槽了周琰许多次,无缘无故对她眨眼干什么?

沈妙实在的闷得慌,进宫去探望皇祖母的时候,便提起想去西山行宫住上几晚,山里风景优美,空气也好,兴许去了那边,就没得这些劳什子梦来找上她了。

刘太后点点头,问她:“是不是近日学女红,有些闷?”

沈妙可不敢同皇祖母提起自己真正想去西山的原因,便顺着点点头,皱着眉头道:“这女红怎的比读书还难,”

刘太后点点她鼻子,“你啊,是你母妃小时候太纵着你了,你去瞧瞧外头哪个闺阁女子,哪个不是从小学女红,”

沈妙身子歪到刘太后怀里,撒撒娇,“您老人家都说了是外头的闺阁女子,哪里能同您外孙女我比呐,”

刘太后只是说说,倒也不是真的埋怨沈妙,

女子并不是只能困在后院绣绣花,

摸摸沈妙的头,“既然不想绣,便不学了,多看些书也是好的,”

沈妙不干了,她直起身子,莞尔道:“那不行,皇祖母您不是说过,万事既然开始了,便要认真完成,不论遇到任何困难,作为您的外孙女,我可不能半途而废,”

李嬷嬷正好端着参汤进来,听见沈妙的话,笑着道:“瞧瞧郡主这懂事的样儿,太后娘娘您啊,就放宽心,多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

沈妙附和点头,“皇祖母您可得听李嬷嬷的,前头政事总归是做不完的,您该让皇帝表哥多做些,别累着您自个儿了,若是我搬进宫天天在您耳边唠叨,您又该烦我了。”

刘皇后失笑,无奈点头,“是是是,”

李嬷嬷也是哭笑不得,

不过沈妙这趟西山之行,到底还是没能实现,

当日她出宫准备收拾行囊,准备第二日便出发前往西山,谁知道当天傍晚,

郡主府传来一个消息,周琰在郡主府被砸伤了,

拂冬从外面打听回来,喘着气道:“奴婢听郡主府的工人说,世子伤的是手臂,被人抬回去的,其他情况便不知道,”

沈妙闻言,焦灼的神色立刻爬上了脸颊,

想到什么,她立刻叮嘱拂冬:“你让人去辅国公府外面盯着,那边有什么动静,立刻来向我禀告,”

拂冬立刻应声下去安排,

辅国公府这边,周琰是被人抬回府的,他被砸伤的刚好是左边肩膀往下两寸的位置,

本来他打算自己走回来的,但是青崖急得跟个小媳妇似的,他便随他了,

青崖跟在一旁,一直在念叨,

周琰沉默以对,直到耐性耗尽,瞪了青崖一眼,青崖面露委屈,但也只好闭了嘴。

杨氏得了消息,立即安排人拿腰牌进宫去接太医,又早早的在门口等着,见到周琰被人从马车上抬下来,立即上前,一贯柔弱的嗓音此刻慌乱不已:“炎儿,伤得重不重啊?伤哪儿了?”

捏着帕子想碰又不敢碰周琰,怕误触了他的伤。

周琰被这柔弱的嗓音弄的更加心烦意乱,给青崖递了个眼神,青崖忙接话:“世子伤在手臂,伤势如何还得等太医来了才知道,”

青崖命人传话的时候,有让杨氏派人去请太医,毕竟他手上没有腰牌,进宫也比较耽误时间,

进了追风堂,周琰被抬到榻上,原本打算将他放到床上,被周琰皱眉拒绝了,

杨氏吩咐丫鬟端来热水,她亲自替周琰擦额头,却被周琰拒绝,青崖见此立即上前,弯腰道:“夫人,还是属下替世子擦吧,再替世子换件干净的衣裳,”

杨氏自然看的出周琰对她的抵触,抿抿唇,她站起身,让青崖接替,回身去外头让人去催太医,

实则,青崖也不敢乱动周琰的手臂,只是简单替他擦了擦,还得等太医来看了再说,

好在没等多久,太医便被人急匆匆拽了进来,

是太医院里擅治骨伤的柳太医,柳太医一进门,还没站稳,国公夫人便迎了上来,焦急到:“柳太医,你快替我儿看看,”

柳太医喘口气才接话:“国公夫人莫急,老夫观世子的神色,应无大碍,”

杨氏的心稍安了几分,忙请柳太医上前,

青崖忙将榻边的位置让出来,并指着周琰的左边肩膀道:“我家世子伤了左边肩膀,太医您快瞧瞧,”

一群人全部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柳太医倒是老神在在的,

柳太医直接用剪子剪掉周琰的半边袖子,

衣袖落地,便见周琰的手臂上被砸伤了一大块乌青,隐隐还能看见血色,看起来似乎特别严重,

杨氏倒吸一口气,差点惊叫出声,还是多年操持内宅的经验令她冷静了些,

青崖不止一次见他们世子受伤,还算镇定,

柳太医见过太多比这还严重的伤,神色没什么波动,他伸手捏了捏周琰的伤处,又摸了周琰的脉,从一旁医囊里拿出需要的药,一边吩咐:“命人去准备些柳枝过来,再准备几条干净的布条和一块白布过来,”

杨氏立刻吩咐人去准备,

柳太医一边准备工具,声绪平稳道:“世子手臂乃骨头被砸断了,且有淤血,老夫需施针放掉淤血,再替世子将断骨接上,这个过程会很疼,”

说着,柳太医拿出一包麻沸散递给青崖,“让世子闻一闻,睡一觉就好了,”

周琰却出声拒绝:“本世子不需要这个,”

周琰要记住这份疼,今日他被砸伤,并不是意外,待查出是哪个贼人想要害他,他定要让他百倍千倍偿还。

柳太医很惊讶,“世子可想清楚了,”

周琰淡淡的“嗯”了声,

柳太医便也不强求,收起麻沸散,

这时柳太医需要的东西也送来了,青崖接过来放在一旁,柳太医回头看向杨氏,“夫人先回避片刻,这位护卫留下替老夫搭把手便可,”他指指榻边的青崖,

此刻这屋里自然是柳太医最大,杨氏虽担心,还是带着一众下人退了下去,合上门到外面等,

门一关,里面什么情况,外面便不知道了,

周琰说不要麻沸散,便真的一声不吭扛到底,

柳太医用柳枝将周琰的手臂固定住,再用布条将他的手臂挂到脖子上,语气敬佩道:“世子这忍耐力令老夫刮目相看啊,”

周琰淡笑,“古有关羽刮骨疗伤还能淡定吃酒,本世子这算什么,”

柳太医哈哈一笑,转身到桌前写下一张药方,递给青崖,“按这个方子去抓两副药来喝,此外,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世子的手臂,三个月不能提重物,需注意调养,”

青崖忙应下:“哎,属下晓得了,有劳柳太医了,”

门外的杨氏频频朝里张望,终于等到房门被打开,柳氏立刻上前追问。“柳太医,怎么样?”

柳太医摸摸胡子,笑着道 :“国公夫人放心,世子的手臂没什么大碍,日后只需要注意调养,不提重物便是,”

杨氏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忙感激道:“那有劳柳太医了,”

柳太医摆摆手,拱手告辞:“那老夫这便告辞了,世子若有何问题,夫人再派人寻我,”

杨氏点点头,“我送您出去,”

柳太医连声道“不必,”

杨氏不顾柳太医婉拒,执意亲自将柳太医送出门,并将准备好的诊金塞给了柳太医,

而这边,周琰靠在迎枕上,低头不知在沉思什么,

青崖见夫人亲自送柳太医,便退回了屋内,将柳太医交待的药方折好放怀里,准备去抓药,却被周琰叫住,

“青崖,你让青歌立刻去查一下,今日我被砸一事,不是意外,”

青崖闻言愣了愣,见世子语气如此笃定,便知世子对此事把握十足,

今日现场的情况,如今想起来,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是意外,但是若仔细想想,蹊跷的地方也不是没有,

当时青崖原本是跟在周琰旁边的,因为其中一个工人对图纸有疑问,世子上前指导,青崖便没跟上去,世子便是在退回来的途中被突然掉落的木材砸伤的,掉落的是一根横梁,原是两个抬着横梁的工人因为脚滑,连人带梁一起坠落下来,世子为了救人,才被横梁砸伤手臂,

若非世子身手矫健,今日伤的便不可能只是手臂,恐怕会危及性命,

青崖收回思绪,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若真是有人故意设计,冲着世子的性命来,事态便有些严重了,需尽快查清才是。

除了此事,周琰又吩咐青崖:“你派人将我受伤的消息传到璞阳王府,伤势能说多重就说多重,记住,一定要添油加醋的说,”

青崖又有些不明白世子这吩咐是什么意思,但世子总有自己的理由,青崖便没多问,照吩咐办事便是,

周琰是想利用伤势在小郡主那里赚点同情,

之前黑眼圈没成功,这次他因督建郡主府断了一只手臂,小郡主应该不会再假装看不到了吧?

沈妙当然不会假装看不见,当拂冬把辅国公府那边的消息递过来,得知周琰手臂断裂,且人还陷入昏迷,

她一时间脑海里纷乱如麻,也有些纠结,到底应该何时去探望周琰,若是从她心底的想法来说,自然是想立刻便去,但两人本有婚约在身,她需要考虑两府之间的关系,

得有人做遮掩才行,而且这个人只有大哥合适,

周琰毕竟是为督建郡主府受伤的,他代表璞阳王府去探望,再带上她这个妹妹过去,理所应当的。

思及此,沈妙暂且按捺住乱晃的心绪,定住心神,等沈霁川下值回府再说,

拂冬扶着沈妙坐到榻上,低声安抚:“郡主您别忧心,探消息的人还说了,给世子治伤的是太医院的柳太医,柳太医可是最擅接骨的老太医,有柳太医镇守,世子应该不会有事的。”

念夏倒了杯水过来,递给沈妙,附和道:“是啊,郡主,您先喝口水缓缓,再者,你还记得上次我们看世子踢蹴鞠吗?看那身手,世子该是有些武功在身的,所以啊,您就放心吧,”

沈妙温吞吞的喝了口水,点点头:“等大哥下职回来再说吧,”

为了查出背后凶手,周琰命青崖对外只说他受伤乃意外,但是伤势便模糊一下,以此来混淆对方的视线,

暗中令青歌将那三名工人扣下来严刑拷问,其他工人也不放过,郡主府此次修葺周琰派人专管安全,各司其职,所以,内鬼只可能出现在工人和其他主事里面,

果不其然,经过多次盘问,青歌从那三名工人的其中一人口中得知,他们本就是特意在那个时候抬着横梁走到那里,脚下也是故意踩滑的,

此人名阿梵,并不是汴京人,家住什锦村,其实他并不是宫里的工人,而是顶替别人的名字来到郡主府,

替他安排这些事情的人,阿梵并没有见过他的面容。此人他只见过一次,当日他拿出他出门前亲手替儿子带上的银平安锁,要他不惜一切代价,让周世子受伤,否则他家中的老母和媳妇儿子便不保证安全了,

阿梵不得已,只好联络上郡主府里其他两个同伙,策划了此事,

为什么会招认,是因为青歌利用周琰救了二人一事,让阿梵动了恻隐之心,

阿梵想起了家中母亲一直叮嘱过他的话,救命之恩应当涌泉相报,他痛苦的哭着,“那日若非周世子救草民,如今我恐怕早已命丧黄泉,可我家中的老母妻儿也是我心中的牵挂,伤了世子,这罪责草民认,但草民能否请大人你替派人替草民照看一下我家中的老母和妻儿,草民死不足惜,家中的老母和妻儿却不能因我而去地府,”

青歌闻言,面无表情道:“你提的要求,我自会向世子禀告,”又问他:“跟你见面人有没有什么比较明显的特征?”

阿梵想了想,“那人声音挺尖的,年龄应该不大,”

青歌记下,再问他:“最开始这人是怎么找上你的?”

“宫里来了个公公,说是宫里要招小厮,草民想着宫里当小厮,这月钱应该可以,便报了名,谁知进去就被他盯上了,”

青歌了然的点点头,心中已经在盘算着该从哪里入手查,

青歌将阿梵的情况禀告给周琰,周琰同意了阿梵的要求,并提醒青歌,查一查宫里的所有太监,宫里声音尖细的人,除了女人,便只有太监,

等青歌离开,周琰立即回头问青崖:“今日可有收到璞阳王府的拜帖?”

青崖摇摇头,

周琰蹙眉,心想这不应该啊。

作者有话要说:周狗子的目的没达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