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询问

“哎,世子爷,这么巧,”关双飞摇着折扇走过来打招呼,随意拱手行了一礼,

周琰掀眼打量了一眼自己面前的人,

关双飞着一身白色长袍,不过那眉毛浓得过头也弯过头了,有点似他小时候捏在手里玩的毛毛虫,只不过颜色不同。

腰上还挂着国子监的监生腰牌,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国子监的监生来逛花楼似的,更甚者说,他是迫不及待想让别人知道他乃国子监的监生。

周琰的脑袋一转,唇角微扬,今日,他倒是刚巧需要这样一位“能人”来助他一臂之力,

思及此,他难得的扯出一抹薄笑:“关兄啊,确实巧,来用饭?”

此话一出。关双飞嘴角一僵,他本来还想打趣几句周琰,套一些消息,因着周琰这话,他反倒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只好顺着周琰的话寒暄:“算是,世子爷这是要走了?”

“嗯,这都在这耗一上午了,该换换场子了,”周琰随意道,

关双飞闻言双眸微亮,心跳加速,好家伙,比他还厉害,一大早就来了,

他叹息道:“那有些可惜,听说下午有扶悠姑娘的琵琶表演,”何不多留片刻看完再离开,

谁知他此话还没出,周琰的话却另令他更加激动。

周琰:“是吗?看过了,”

关双飞既激动又嫉妒,提前看了扶悠姑娘的表演,想必定是花了不少银子,不愧是国公府世子爷,确实财大气粗。

周琰看他神色,知道他已经领会到了自己给的信息,便不打算再与他耗下去,提出告辞:“既如此,关兄慢慢享用,我们先告辞了,”

不等关双飞接话,大步离开。

花妈妈立刻眉飞色舞的将二人送到外头,“二位公子慢走,再来啊!”

花妈妈也没想到,这两位贵客的身份竟然如此尊贵,她一会得去敲打一下扶悠,可得给她维护好这两位贵客,

楼上,扶悠握着手里的簪子若有所思,片刻后将簪子收进箱笼底部。

秦斯南跟着周琰出了百花楼,疑惑道:“我说你今天的举动怎么都这么奇怪,不会是被什么附体了吧?”

像是中邪一样给那花魁送名贵的簪子,又莫名其妙跟一个平日里都不怎么搭理的人寒暄半天,

周琰慵懒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你还装神秘,我是怕你哪日后悔将那簪子送出去,”秦斯南提醒周琰,

青崖在身后也默默点头,方才他有给扶悠姑娘使眼色,也不知道她理解到没有,

“不过就是一支再寻常不过的簪子,有何值得后悔的,”周琰摆摆手,不以为意,他却不知,将来的某一天,他会为自己曾经的决定付出怎样的代价。

……

关双飞不负周琰所料,不过短短一日,辅国公府小公子在百花楼度过了荒唐的一夜的传言便飞满整个上京城,

“这国公府小世子果真是年轻气盛啊,整整一夜呢,”那人啧啧几声,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们说长安郡主要是知道这个消息,恐怕会气吐血吧?”

“那可不,未来郡马明目张胆的逛花楼,还一待就是一整夜,这是根本没把她放眼里吧?”

大多数人都是抱着一副看好戏的心态。

璞阳王府,一大早,拂冬外出回来,气得嗓子都要冒烟了。

沈妙还在睡,念夏拉过她,两人在廊下的石桌上坐下,念夏替她倒杯茶,安抚道:“坐下慢慢说,外头什么情况?”

拂冬吞了口茶润润快冒烟的喉咙,气愤道:“别提了,你是不知道,外面议论什么的都有,”

“有的人说未来郡马和那花楼的花魁共度一夜,还有人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甚至有人说未来郡马要替那花魁赎身,说什么等娶了咱们家郡主,就将那花魁抬进门,”

“你瞧瞧,这都说的什么跟什么,简直荒唐!”

念夏听完亦是无法平静,气的胸口微哽,“这些人怎的如此大胆,竟敢议论皇家的事,且如此胡编乱造,就应该让太后治他们一个妄议皇家的罪名。”

这时,屋里传来摇铃声,两人微顿,

念夏:“先去服侍郡主洗漱,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一会看郡主怎么说吧,”

拂冬点点头,两人快步起身回屋,

沈妙前两日与宋温暖去踏春回来,许久不曾走过这么多路,她缓了两日才缓过来,睡得有点久,她放松身子伸个懒腰,

拂冬见此,立刻上前替她捏捏肩膀,她手劲儿适中,沈妙舒服的眯眼,还不忘问拂冬:“你手怎么有点凉?”

拂冬动作微顿,念夏边替沈妙梳妆,接过话来,“拂冬一大早出府了一趟,打听点消息,”

拂冬转身去铜盆里温手,没有插嘴,说话上,念夏更圆滑些,由她来转述,更好些。

念夏一边观察沈妙的神色,斟酌道:“昨日奴婢听府上的采买婆子说了嘴闲话,是跟郡主有关的,那婆子说外头到处都在议论,今早拂冬便出去外头亲自打听一二,若是那婆子撒谎,合该给点教训才是。”

沈妙睁开眼,看眼重新回来替她捏肩的拂冬,她神色打眼一看没什么,细看却能发现几分端倪,沈妙温声道:“那打听结果如何?”

念夏:“那婆子倒是没说谎,不过也该治一个妄议主子的罪,”

“外头不知何时起的流言,说未来郡马在花楼与那花魁在一个屋子待了一夜,还……还说什么要替那花魁赎身,”

沈妙豁然抬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念夏又道:“但这些都是街上胡乱传的,许是做不得真,郡主可别当真了,指不定是哪个贼人故意陷害郡马,”

拂冬见沈妙不说话,以为她是太伤心了,忙接话道:“念夏说得对,这些都是那些无聊的人自己添油加醋的乱传的,说不定是故意陷害,郡主您可别放在心上。”

两人满脸紧张,心中都有些后悔这么快将此事告诉沈妙,应该缓些时候再说,

沈妙稳了稳心绪,心中划过许多个念头,几番思量,回神见他们两人互相使眼色,哭笑不得:“只是区区几句流言,我还没有那么脆弱,再说,你们也说可能有人故意陷害,”

毕竟最近因朝中的事,两人本来也在风口浪尖,有人趁机推波助澜也不是不可能,

沈妙想了想,又道:“拂冬,你对外熟悉些,打听一下这些流言一开始是从哪里流出来的,待弄清楚了源头,再做下一步打算。”

“是,奴婢知道了,”拂冬应下,

这时,外头传来小丫鬟的通报声:“禀郡主,世子爷和二爷、小三爷过来了,正在垂花门外摘月亭等您。”

沈妙闻言,心道坏了:“兄长他们定是也听说此事了,”

沈妙的大哥沈霁川,璞阳王世子,今二十一岁,在兵部谋职,任兵部司郎中,二哥沈霁航今年刚在春闱中拔得头筹,只等殿试摘下状元的桂冠,小哥沈霁枫比沈妙年长不到两岁,平日里与沈妙的关系最为亲近。

摘月亭,三兄弟难得能够如此和谐的站在一起,平日里要么是沈霁川考校两位弟弟的功课,或是父亲在时,考校他们的功课,场面总是紧绷的。

“外头那些鸟人如此胡说八道,若是惹我家阿迟伤心了,小爷我定要叫他们不得安生,还有周琰那竖子,给小爷等着,”沈霁枫愤怒的攥紧拳头,横不得立刻冲出去给周琰几拳,

连向来文雅的沈霁航也气的爆了粗口:“相鼠有皮,人而无仪,夫既无仪,不死何为?”

“二哥你这也太文绉绉了,外头那些鸟人哪听得懂,周琰那竖子倒还差不多,”沈霁枫哭笑不得,忍不住吐槽。

这时,一道娇俏的嗓音打断了他们:“小哥可别小瞧二哥,能得未来状元一句赠语,倒是那些鸟人的荣幸了。”

沈妙笑嘻嘻的跨出垂花门,一句话逗得几人皆是哭笑不得,

一旁始终沉默不语,脸色却黑沉沉的沈霁川见到沈妙,一双鹰眸紧紧锁住沈妙,见她面色并无不虞,黑沉沉的脸色淡了些,

沈妙踏进凉亭,笑着招呼:“大哥、二哥、小哥,”

沈霁川眼睛毒,看出沈妙应是知道外头的事了,遂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

“外面的传言,阿迟想怎么应对?无论你想怎么做,我们都在,”

“不错,这武有大哥,文有二哥,至于你小哥我,文武皆来,若是想来点不一样的,小哥我也在行,”沈霁枫拍拍胸口保证,冲沈妙眨眨眼。

沈妙笑的不行,刚才那些纷乱的心绪,皆已被抚平,她歪头打趣:

“若是让小哥去捉笼毛虫来吓吓他们,也可以吗?”

沈霁枫浑身一僵,极少有人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璞阳王府小三爷,竟然怕这小小的毛虫,

“自是可以,为了咱们阿迟,小哥我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沈霁枫硬着头皮道,

此话一出,兄妹四人皆笑出声,

沈妙顿了顿,正色道:“外头的传言不过一日便传得如此快,我猜测或许是有人推波助澜,但这只是我的猜测,还需要大哥你暗中确认一二,小哥你狐朋狗友多,你帮我确定一下,这传言最初是出自谁口,将那人拿住吧。”

“所谓擒贼先擒王,这传言也是一样的道理,寻到了源头,才好解决,否则这悠悠众口,也难以堵住。”

沈妙的一番话,的确不愧为璞阳王的女儿,更不愧于先帝赐与长安郡主的封号。

沈霁航忽然悠悠道:“阿迟不会忘了还有我这个二哥吧,”

沈妙上前一步拉住沈霁航的衣袖,调皮道:“二哥你嘛,当然是要去做最有挑战的事了。”

沈霁川早已猜到:“跟周琰有关?”

沈妙点头,“大哥猜得不错,”

沈霁枫提出抗议:“对付周琰那小子,不应该是你小哥我更合适吗?”

沈霁川道出自己的分析:“周琰这人性子野,看似又痞又冷,其实不然,阿枫与他太像,似是针尖对麦芒,不太合适,至于我……”

沈妙接过话:“大哥你性子沉稳,更适合把控大局,且你气场太足,或许不一定能达成目的,反而是二哥,你温文尔雅,说话擅长拐弯抹角,点到为止,你跟他交锋,或许更合适。”

沈霁航点点头,忽然又道:“所以,阿迟你好像挺了解周琰?”

沈妙一窒,笑笑:“或许算不上了解,只是赌一把,还是要靠二哥你的。”

谈及此,沈妙想起小时候在宫中与周琰度过的那三年,那时候皇祖父总会提起对周琰的夸赞,说他虽然六岁前每天靠药吊命,荒废了六年,不过十岁却聪明得不似孩子,皇祖父在闲暇时,最喜欢的事之一便是和十岁的周琰下棋,而沈妙那时候便坐在皇祖父的怀里,一脸懵懂望着面前的黑白棋子,虽然不懂,却常常拍手较好,惹得皇祖父哈哈大笑,

后来皇祖父问她长大后愿不愿意嫁给周琰,说那小子那么聪明,以后一定可以护我们阿迟一生无虞,

沈妙记得皇祖父说她那时候想都没想便答:“好啊!”

才有了后来的赐婚,

赐婚后,沈妙已然有了女儿家的羞涩,便极少去寻周琰,两人便渐渐不再见面,

沈霁航若有所思,“所以,你想让二哥替你问什么?”

沈妙弯唇,“就问他对这两次的传言有什么看法吧,”想了想,又道:“到时候我能在隔壁听一下吗?”

沈霁枫:“这任务的确只有二哥的手段能让周琰那厮说真话,若是他答得不满意,便只有拳头伺候了,”

沈妙笑笑:“那到时候就看小哥的了,”

“包在我身上,这等小场面,就不劳烦大哥出场了。”

最后,沈霁川临出门前,沈妙递给他一封信,“大哥替我交给皇祖母一下吧,请她老人家暂时别插手此事,就说我若真受了委屈,一定会告诉她。”

太后若插手此事,此事便意义不同,沈妙不想将此事上升到皇家与辅国公府的关系上,

只当这是她与周琰两个人之间的问题,由她亲自解决。

另一边,周琰也得知外头的传言已经超出了他所预料的范围了,

“世子,属下打听了一圈,发现传言从关公子口中出来后不久,便莫名被夸大,像是有人特意盯着,”

青崖将自己打探到的情况一一禀告,“需要让青歌和青虚他们调查一下背后的人吗?”

青歌和青虚乃周琰的暗卫,与青崖一样都是周琰身边的得力之士,只不过青崖负责周琰的日常,青歌与青虚则在暗中为周琰处理其他事情,

周琰点头:“尽快给我结果,”

虽然周琰有意让关双飞将他去百花楼的事散布出去,但竟然有人敢在他头上动土,刻意煽动此事,胆子确实不小,

“注意宫里的动静,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

“是,”青崖应下,

国子监,关双飞有些惴惴不安,那日他在百花楼见过周琰的事情,他回来后只对同窗的几个人提起过,也没有夸大其词,顶多也就是说他和花魁单独待了许久,

可他没想到,这怎么传到外头去了,还传得越来越离谱,

如今他是有苦难言,生怕什么时候就被宫里的人给带走了,或是被人给直接灭口了,吓得他这几日都不敢独自一人回家。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喧闹之声,关双飞闻声抬头,只见璞阳王府的小三爷,凶神恶煞的直奔他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1相鼠有皮,人而无仪,夫既无仪,不死何为?原句为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既无仪,不死何为?出自《诗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