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望着眼前满脸讽刺的瑶华郡主,只觉得有些莫名,
半个时辰前,沈妙刚从皇祖母那里离开,准备出宫去赴手帕交的约,最近天气很好,郎朗春光中,上京城里的小娘子们都喜欢出城踏春,她今日便是要与手帕交宋温暖一起出城去踏春游园。
因着着急赴约,沈妙带着念夏与拂冬走的飞快,皇祖母本来吩咐人安排了软娇,但沈妙嫌慢,拒绝了,
谁知,三人在永宁宫门前与瑶华郡主撞了个正着,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瑶华郡主捂着根本就没被挨着的额头大声嚷嚷,她的丫鬟也连忙上前查看,
神色与动作都特别夸张,仿佛她们的主子是块脆弱的豆腐,不仅如此,二人身后那一串小丫鬟也是一副着急模样,
即便她们根本无法近身,
一时间,场面有些滑稽,
沈妙揉揉自己不幸遭殃的手臂,狠狠的翻了个白眼,
“妹妹可需要宣太医吗?”沈妙淡淡的问,
闻声,对面一堆主仆动作一僵,瑶华郡主仰头看过来,扫了沈妙一眼,抬手推开身前的丫鬟,
她身边围着的一堆丫鬟忙向沈妙行礼,
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沈妙倒是在瑶华的身上见识到了。
“劳姐姐担心,一点小伤,惊动太医就不必了,”瑶华翘着指尖理了理衣袖,恢复了一贯的矜持模样,只是脸上的高傲压也压不住,
沈妙嘴角抽动,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瑶华自封郡主择府自居后,走到哪儿便都是一副高傲得不可一世的模样,在沈妙面前,倒是有几分收敛,不过在沈妙看来,这几分收敛大可不必,
毕竟,有些难看,
瑶华歪头扶了扶发髻,将沈妙打量了个遍,柔柔道:“姐姐这是要出城?”
沈妙身子一顿,瞟了她一眼,有些疑惑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似乎是看出了沈妙的疑惑,瑶华补充:“哦,我在宫门口看见宋家小姐了,想必是等姐姐的吧?”
沈妙唯一的闺中好友只有宋温暖,这不是什么秘密,瑶华能猜到倒也不奇怪,
她点点头,转身打算离开,瑶华却侧身拦住了她,
“怎么?妹妹还有事?”沈妙有些疑惑的问,
“也不是什么大事,”瑶华双手交叉于身前,一副我是为你好的神色,“姐姐可是有婚约的人,这时候不是该好好待在闺房里,将心思放在未来郡马身上,安心待嫁吗?怎的还想着出城鬼混,就不怕我那未来姐夫变心,毕竟,靠太后娘娘的恩赐维系的婚约,可能不会稳固呢,”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瑶华的神色有几分讽刺,
意外的,沈妙竟然不觉得生气,还觉得有几分好笑:
“妹妹说的是与你一样的寻常女子,至于本郡主嘛,那能一样?至于皇祖母的恩赐,又不是谁都能得到的,我该好好谢谢皇祖母才是呢。”
沈妙特意加重了“与你一样”几个字,轻飘飘的扔下这话,沈妙带着念夏扶冬转身翩然离去,
……
出城的马车上,念夏与拂冬两人一人一句,绘声绘色的将方才的事学给了宋温暖听,
“待瑶华郡主反应过来后,估计要气死了,明明她是来给咱们郡主找不痛快的,可是没想到最后却被郡主轻飘飘的反击回去了,”
宋温暖听完,也忍不住捂嘴轻笑:“估计这会正气到像只肚子鼓鼓的田蛙呢,”
话音刚落,满车的笑声压都压不住,引得路上的行人纷纷好奇的往车里瞟,
再说瑶华这边,沈妙离开后,她愣了片刻,反应过来方才她的话是何意,气得指着沈妙离去的方向,翘起的兰花指指尖颤抖,
“她这是什么意思,竟然拿我跟寻常的女子比较?还嘲笑本郡主得不到太后娘娘的恩赐?”
身边的丫鬟忙安慰:“她那是被郡主您说中了恼羞成怒呢,才会这样诋毁您,要奴婢说,她哪里能和您比,未婚夫还不能自己选,奴婢打听了,那辅国公世子爷可不喜欢她,甚至有些讨厌呢,”
“未来的夫君讨厌自己,这不是很可笑的事吗?”
“是啊,再高贵,以后要在讨厌自己的夫君手下讨生活,多可悲,”
两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一边观察瑶华的反应,见她脸色渐渐平缓,心中皆松一口气,
要是哄不好郡主,那一会遭殃的便是她们,幸好她们现在摸清了郡主喜欢听什么话,否则都不知道今儿等着她们的是什么,
犹记得某次郡主被邻国公主讽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气的她们郡主当晚非要让她们去搜罗那些骂人不带脏字的书来看,还要她们去发动阖宫上下的宫人们来证明她不是头脑简单的人,
属实让她们有些苦不堪言,
瑶华听了丫鬟的话,心中一计较,冷静了许多,她赞许的看了两个丫鬟一眼:“不错,没白教你们,”
两人齐声:“为郡主分忧是奴婢的本分,”
瑶华:“下次本郡主定要搬回一局,”说着虚晃一拳,抬步进了永宁宫。
如今这时节,小娘子们喜欢踏春游园,公子们却更喜欢在蹴鞠场上挥洒汗水,互相切磋较量。
柏香园,蹴鞠场,
现场气氛热烈,随着嘹亮的鼓声落下,场上新的一轮激烈的蹴鞠角逐再次展开,腰间分别系着红蓝两色腰带的男子在场上灵活的穿梭,其中属蓝色方球头身手最为敏捷,
只见其人单脚控着鞠球,凌空飞起,避开想来劫球的人,一脚便轻松的将鞠球踢进了三丈高的风流眼中,
“咚,”随着鼓声落下,司宾扯着嗓音报:“蓝方记一球,总计十七球,蓝方胜,得彩头蝴蝶流苏簪一支。”
闻此彩头,场上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调侃,
“哟,世子爷今儿不会就是为了这簪子,才如此生猛吧?”
“这簪子为谁而赢的,大家可都心知肚明,”
一群人怪叫起来,都知道周琰的未婚妻乃当朝最受宠的小郡主,两人郎才女貌,实乃绝配。
周琰对这些打趣却没什么反应,一丝不耐烦从他的眉眼中闪过,自顾接过青崖递过来的水。
青崖则上前一步自司宾手里接过那簪子。
这一幕落在大家眼里,自然是以为周琰默认了他们的打趣,便又是一阵怪叫,
沈妙倒是没想到会在城外的柏香园遇见周琰,
准确的说是她单方面看见周琰,对方并没有注意到她,
两人看见周琰的时候,场上气氛正热烈,
沈妙的目光精准的落在了周琰的身上,热烈的蹴鞠场中,周琰身姿挺拔,动作矫健,春光映射下,他英俊的侧脸熟悉却又陌生。
“你稍微克制点啊,”宋温暖见沈妙一双眼睛恨不得粘到周琰身上了,她附到沈妙耳边悄声打趣。
沈妙耳根一热,掩饰般咳了两声,“咳,我们过去看看?”
说着也不管宋温暖答应与否,她率先一步往那边的抄手游廊走,
抄手游廊的美人靠上靠了一圈小娘子,个个都目光热烈的看着蹴鞠场上矫健的身姿,
沈妙两人刚找到位置坐下,周围的小娘子忽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她偏头看向蹴鞠场,原来是场上的蓝方球头又进一球,而那球头不是别人,正是周琰无疑。
“哎,这位当球头的小郎君不仅人长的俊,这蹴鞠技术也高超,若是能得他青睐,这一趟也算没白来。”
一位拿着青色团扇的小娘子忽然感叹,
她身旁围着的几位小娘子立即娇声附和,一时间,周围全是打趣和觊觎的调侃,
沈妙闻声,几不可察的皱眉,侧头瞟了眼那几人,眉眼不喜。
倒是宋温暖似是不经意间感慨了声:“这辅国公府的小世子爷果然是文武不凡啊,”
闻声,那几位小娘子扭脸瞧了眼她们,接着凑一起窃窃私语起来,之后虽然目光没什么收敛,但不再出声调侃,
沈妙意外的朝宋温暖努努嘴:“她们这是?”
“这整个上京谁不知道辅国公府小世子与长安郡主已有婚约,我故意点出世子的身份,这样一来,但凡她们有点羞耻心,也断不再似方才一样行事,未出阁的小娘子公然调侃已有婚约的男子,这一旦传出去,恐怕不管大邺民风再开放,她们的名声也不好吧,更何况,谁敢调侃堂堂长安郡主未来的夫君,辅国公府的小世子啊。”
沈妙:“还是你聪明,”
这下换宋温暖调侃她了:“你是当局者迷,不然哪用得上我啊,”
沈妙的脸微热,掩饰般嗔了宋温暖一眼:“你也打趣我?”
宋温暖捂嘴轻笑,沈妙与她对视一眼,也忍不住笑起来。
游园结束离开的时候,沈妙倒是没想到会与周琰撞个正着,
两人之间隔着条入园过道,
那边下了蹴鞠场的男人已经换下球头的衣服,如今着一袭深墨色劲装,身姿挺拔,双眉浓而长,带着几分野性,双眸又痞又冷,薄薄的嘴唇微压,浸着几分慵懒的笑意,
在一群公子哥中格外鹤立鸡群,大约也只有这个男人身上才有这种既张扬又慵懒的气质吧,
沈妙想着,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
周琰眯眼打量对面那位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心中微嗤,这小郡主性子倒是与小时候有几分相似,都喜欢穿的花花绿绿的,还喜欢跟踪人,
十岁时,周琰在父亲的意愿下,曾进宫给如今的建安帝当过三年伴读,后来先太子薨逝才终止,
实则是因为他智商太高,当时的新帝不喜他陪读,才终止。
那三年里,沈妙便是这样,每日穿的花花绿绿,总是在宫女的带领下,跟在他们旁边,小手里拿着本书,装模作样的好像自己真的看得懂一样,
常常招来周琰的嫌弃,偏偏先生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夸沈妙将来定是女先生的料。
周琰则总是一副嫌弃的模样。
先帝赐婚后,两人便极少见面,大都是在宫宴上隔空相望,似今日这种情况,到还是第一次,
想到今日这种情况是沈妙跟踪他的结果,周琰眉眼一淡,
反正这婚事他迟早是要退的,既如此,便不用见小郡主了,
思及此,他抬步打算离开,
沈妙却在他转身前先他一步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