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夺权

山风有些凛冽,夜空中零散的云先前还遮住了月亮,没一会功夫,就被风吹了个干净,瞬间,夜幕如瀑,没有一丝杂质,与底下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外头喝酒庆祝的声音震天,喜房内的殷尧却闭了闭眼,她也不在这里,那她在哪里呢,若她就是曲将军的女儿,那无论被嫁给了土匪,还是失踪了,殷尧都会一辈子也不能原谅自己,也无颜面对曲家。

没有时间多想了,殷尧迅速出了屋子,到别处去寻找姜令漪。

只是找遍了山头,殷尧都再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殷尧烦躁地一拳捶在树上,闭了闭眼,第一次感到有些无助。

他也不是没想过回宫之后直接带人来剿了这山头,但是如果那个姑娘真的是曲将军遗失的女儿,那么那时候就什么都晚了。

说的直白一点,今晚上若是就不出来那个姑娘,那明天早上估计就晚了。

殷尧深吸一口气,不能这样束手就擒,他无论如何都要在圆房之前将她救出来,若她真的是曲小姐,那就皆大欢喜,若她不是,那就只是一桩误会,也顺手救了个无辜的姑娘。

就在殷尧准备去别处再看看的时候,却发现中院的地方有些吵闹,并不是办喜事的热闹,而是似乎发生了什么意外,殷尧耳朵动了动,他十分确定,自己听见了尖叫声和兵器的声音,殷尧没有多耽搁,迅速往中院赶去。

因为今天办喜事,所以几乎寨子里的所有人,除了在喜房的新夫人,剩下的都在这里了,喝酒吃肉,好不热闹,似乎大家都喝得有些多了,很是迷糊,所以大吵大闹的,喝多了耍酒疯的不在少数,今天的主角新郎大当家也喝了不少,满面通红,双眼迷离,连站稳都有些困难。

一旁还有人在劝酒,这时候二当家上前挡了一下:“行了行了,大当家的今天喝了太多了,人家还要圆房,你有没有点眼色,自己喝去吧你。”

那人许是喝的太多了,说话都说不利索,手抖的手中的酒都快洒完了,还不停地嘟囔着什么,大有一副他今天不把这酒喝下去就是不罢休的模样子,大当家一把推开二当家,接过酒杯:“喝就喝!”说罢,就把酒杯里仅剩的一点点救喝了个干净,二当家摇了摇头,做回自己的位置上继续拿起筷子夹了几块肉吃。

就在这时,只听大当家一声大叫,紧接着就是杯盏落地的声音,瞬间将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不看不知道,一看都吓一跳,大当家的似乎是被一个人挟持了,尖刀就抵在大当家的脖颈处,甚至因为用力过猛还渗出了一点鲜血,背后那人身材娇小,站起来可能还不到大当家的肩膀,只是大当家是坐着的,刚好被身后之人挟持。

被挟持的一瞬间,大当家似乎酒醒了,看见了身后的人后大为震惊,根本没顾忌,想要用蛮力挣脱开,但却没想到身后之人更狠,手中的尖刀一点力道都不减,所以他一动,尖刀很快没入他的血肉里,就在那一瞬间,鲜血汩汩流出,将鲜红的大红喜服染得殷红,大当家的彻底清醒了,也根本不感动了。

而大当家身后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身大红喜服的姜令漪。

殷尧赶到这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个场面。

大红喜服,凤冠霞帔的姑娘,正手持尖刀,抵在一个魁梧男人的脖颈处,大红喜服和夜幕相融却不显突兀。

这是殷尧第二次见到姜令漪,记得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她还是灰扑扑古灵精怪的模样,穿着破破的衣裳,脸上脏脏的,看起来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可这次再见到她,她已经凤冠霞帔,面上妆容精致,眼神一点不似之前的古灵精怪,反倒很是坚毅,仿佛和之前的并不是一个人一样,不得不说,连殷尧都有些震撼到了,仿佛是瞬间长大了一般,虽只见了两面,但殷尧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不知道她怎么弄的,连自己的脸上都是血,可却丝毫不影响她的气势,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脸的时候,总觉得有些违和,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很是普通,但奇怪的是今天看到的和那天见到的明明是一张脸,可看起来就是不一样,说不上来,大概是给人的感觉吧。

在座的大部分人都喝多了,但是见此情景,都被吓醒了,一个个都有些不知所措。

“什么情况,那是大当家吗?他身后的是大夫人吗?他们这是在干什么,难道是两个人在调情?”

另一个人也醉的不轻,脸红的不像话,听见这话,直接给这人头上扇了一巴掌:“你瞎啊,你个老东西醉糊涂了是吧,你没看见大当家的脖子已经被那个女人割烂了吗?”

那人这才清醒过来,一双迷蒙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手中的酒碗也掉到了地上:“大当家……大当家被大夫人挟持了?”

那人闻言又给他头上扇了一巴掌:“你瞎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上去救大当家的?”

这时候确实有几个人上前准备去救人,但大家都没想到姜令漪并不是个柔弱的,有人上前或者大当家的想要自救反抗,她手中的刀子可是一点不带留情的,就这一回,血已经顺着喜服往下流了,酒席上的人都被吓清醒了,一个个见此情景都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二当家。

二当家一把摔了酒碗:“丫头,别的不说,我们对你还算是好的吧,吃的穿的都没少了你的,还让你做我们寨子的压寨夫人,这是多少人想求也求不来的机会,给了你,你却不珍惜,这也算了,你居然还想要我们老大的命,你当真以为我们拿你没办法吗?”

姜令漪却是出奇的冷静:“逼着良家妇女来到寨子里面为你们生儿育女,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对我好,若是这样,我宁可不要。”

眼看着二当家还要说什么,姜令漪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而是接着说道:“给我准备一匹马,要好马,待我下了山,立马就将你们大当家放回来,如何?”

夜幕下火把点亮了这一小片天地,摇曳不定的火光映照下二当家的脸忽明忽灭,他眼神晦暗不明,姜令漪与他远远对视着,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若是我不愿意呢?”

姜令漪闻言勾唇一笑:“不愿意?那我就只好拉着你们大当家一起陪葬了,我一个弱女子,这里也没有亲人朋友,死了还能拉上你们大当家陪葬,也算值了。”

殷尧闻言瞳孔一震,她说她没有亲人朋友……

大当家见他们僵持,心中焦急,他只感觉自己的脖颈凉飕飕的,越想越害怕,一低头,见着满地鲜红,眼前一黑,差点吓晕过去,接着姜令漪手中的刀又是一紧,吓得他连忙缩回了脖子,对着二当家大喊:“快,给她准备一匹马,没看到老子血都快流干了吗?”

奇怪的是二当家久久沉默,身边的侍卫小厮都没有人动,姜令漪虽然感觉事情有点不对,但还是有耐心地跟他周旋。

“二当家慢慢考虑,不打紧,只是你们大当家的血可没这多了,也不知道还等不等得起。”

二当家终于有了反应,看着大当家脖子上流出的血已经地面上刺目的鲜红,却是诡异地笑了笑:“小丫头,不错,你是个有谋略的,但你还是没算准。”

姜令漪心中不祥的预感已经达到了顶峰,那种不好的感觉袭上心头,她深呼吸了几次,平静开口:“那二当家可否赐教?”

二当家没说话,却是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枚暗器,直直朝高台上的一颗夜明珠上射了过去,顷刻间,只听一声巨响,夜明珠碎了满地。

与此同时,一支利箭不知从何处而来,一剑刺穿了大当家的喉咙,大当家睁大了眼,根本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眼珠还瞪的大大的,就这样跪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大当家的血溅了姜令漪一脸,姜令漪方才脸上沉着冷静的神色已经不复存在,可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血腥的场景,离自己还如此之近,姜令漪一时间呆住了。

“小丫头,咱们是一路的,你何必多此一举呢。”说着,二当家一挥手,一瞬间,隐匿在暗处的势力倾巢而出,在座的一部分人也迅速举起了兵刃,只有少数大当家的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知是酒还没醒还是吓傻了,一个个都呆在原地。

二当家这是要杀了大当家夺权!

姜令漪很快便反映了过来,她明白了,自己今天晚上无论有没有作为,都是那个注定的牺牲品,只是她一介女子不会武功,或许今日就要交代在这了。

姜令漪却没有放弃,而是拼命往反方向逃,只是她头上的发饰繁重,身上的婚服层层叠得也很累赘,姜令漪行动很是不便,果然,没过一会,姜令漪就被一个拿着大刀的壮汉盯上了,见他一脸兴奋往这边冲了过来,提刀就准备砍,姜令漪却不合时宜地踩到了裙角,一不小心就跌倒在地,眼看着一把大刀就要朝着自己砍过来,姜令漪绝望的闭上了眼。

“她刚经历过死亡,刚来到这里还没多久,又要死去了吗?这次是又要穿越了,还是真的死了…也不知道这把大刀砍刀自己的时候自己能不能立马死掉,这得多疼啊…”

胡思乱想着,姜令漪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只是等了许久,姜令漪都没有任何感觉。

诶?难道是这人手法太好,还没让她感觉到痛苦就把她解决了?姜令漪已获证言,耳边厮杀声还在继续,血腥味也越来越浓烈,可在她面前的那人却不是之前那个魁梧可怕的大汉,而是一张银质的面具。

这面具有点眼熟,不就是……

“是你?”

殷尧迅速出手解决了那个大汉,将姜令漪的命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却见姜令漪还是这样不慌着逃命,还有心思和他唠嗑,有些无奈,于是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一把把她拽起来,想让她跟着自己赶快离开。

只是刚走了两步,姜令漪就跪在了地上,殷尧疑惑转头就见她一脸痛苦,捂着自己的脚腕,似乎是受了伤。

“你……受伤了?”殷尧停了下来,蹲下身子,将她的裙角撩开,查看她的脚腕。

姜令漪也没有扭捏,大大方方给他看了,这里火把不少,依稀能照亮这一小片天地,殷尧和姜令漪都看见了,她的脚腕似乎是扭伤了,已经发红充血,已经走不了路了。

姜令漪皱眉,没有了先前一点的嬉皮笑脸,而是有些凝重:“你先逃吧,我记得你先前也受了很重的伤,我之前还捉弄了你,你没必要为了救我冒险。”

姜令漪说的是真心话,她觉得殷尧看起来就是文弱书生那个类型的,刚才杀了那个大汉,应该就是趁其不备碰巧运气好罢了,现在若是还留在这里,一会逃出去恐怕也不容易了,姜令漪不能眼看着无辜的人为了救她受伤。

没成想殷尧却是垂了眼眸,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姜令漪打横抱起来,飞身踏出了这片是非之地。

姜令漪愣了一瞬,回过神来之后,发现周围的景色在飞速后退,一抬头就看见殷尧的下巴,只是戴着面具,看不清脸。

“你居然能抱动我?”

殷尧听她这话,有些好笑:“你也没多重,为何抱不动?”

姜令漪撇了撇嘴,之前她在现代谈的男朋友,总是抱不起来她,还总是说她胖,成天让她减肥,姜令漪是在忍无可忍,就提了分手,自此之后,姜令漪对男生的印象又有了改观。

虽然到了现在这副身体,现在这个小姑娘应该也就是十六七岁,而且营养不良,应该比上一世的她瘦很多,但是他身上这个婚服的重量姜令漪自己也是知道的,最少也有六七八层,层层叠得堆在身上,让人有些喘不过气,穿上没一会姜令漪就热得不行了,而且自己头上的头饰也很重。

不知道这个寨子平时都干了什么事,寨子里虽然看着没有外面看起来优雅华丽,但这里面装饰的却很是奢华,就是一看就是很有钱的那种,姜令漪身上的婚服,和她头上的头饰都纯金的。

虽然姜令漪很想一夜暴富,但也不想为了这个把自己卖到土匪窝子里来,想想都难以忍受。

自己走路都觉得头重脚轻,面前这个男人把自己抱起来居然轻轻松松,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大大咧咧的姜令漪居然感到了一丝不好意思,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脸,只好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殷尧以为她不舒服,有些紧张:“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你脚腕还能忍受吗,要不要先停下来看看?”

姜令漪有些不适应,自己前两天还在整蛊这人呢,没想到他居然在这种关键时刻把自己救了,还突然变得这么关怀备至,姜令漪都有些不适应。

“我没有不舒服,脚腕不是很疼了,我们先离开要紧。你…这么突然变得这么…嗯,温柔?”

殷尧这才猛然想起来什么,没有回答她之前的问题,而是开口询问:“你能给我讲讲之前的经历吗?”

姜令漪虽然有些不解,但是还是开口回答他。

“我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模糊了,都想不起来了,有记忆的时候,我就在街上,吃的百家饭,后来我长大一些了,我遇到了我师父,她教我刺绣,跟着她学了几年之后,我也在当地小有名气了,我师父就离开了,她说她不愿一辈子被困在一个地方,她要游历四海,于是我就独自一人留在这里了,用之前的积蓄给自己开了家绣坊,生意也还算不错,只是有一次夜里回去的晚了,被这山上的人抓到了山上,说的他们老大看上我了,要我做他们的压寨夫人。”

说着姜令漪冷笑一声:“我自然是不愿意的,只是他们也不愿意听我的,哦对了,上次我好不容易在他们搜刮之后留了点材料,想逃跑的,结果你突然从天而降,把我的东西都砸坏了,我只好在大婚这一夜挟持大当家的,想逃跑,但我也万万没想到二当家的不安常理出牌,”姜令漪抬眼看了眼殷尧:“要不是你的话,我今天真的以为我自己就要交代在这了。”

姜令漪早有一套自己身世的说辞,虽然前面是假的,但是遇到师父之后的事情,都是真的。

殷尧笑了笑,心中也有数了:“你怎么全说出来了,不怕我是坏人啊?”

他戴着面具,姜令漪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知道,他就是笑着的。

“我看你不像坏人啊?”

殷尧笑了,没说话。

“对了,我叫姜令漪,令牌的令涟漪的漪,你呢?”

“我叫…晏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