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肯定是自然之母推销自慰的方式。只是我总认为,自慰就像没有音乐的舞蹈。
我以电子邮件向洁思诉苦,她回答我——
你还太年轻,教宗不会打电话把如何守贞的秘诀告诉你。你需要一个小白脸,不妨列入考虑,想一想。
我开始想,而且经常地想。
例如,我趴在健身房的按摩台上,享受壮硕的按摩师替我做油压按摩时,我想着要不要学学那些脑满肠肥的商人,翻转到正面,说:“我要‘来点额外的’!”
而后,当学校的体育老师在教师办公室告诉我们一个笑话时,我也在想。
她说:“你们知道为什么已婚女性比未婚女性容易发胖吗?因为当未婚女性回到家的时候,她们看看冰箱,然后就上床睡觉;可是,已婚女性回到家看看那张床,嗯……就走到冰箱前面。”
后来我看见《卫报》上刊载了一篇婚姻现况报告,我也在想。
根据他们的调查,百分之四十二的女性说,她们经常想跟其他的男人一走了之,半数的女性但愿她们从来没有结婚,三分之一的女性认为性生活很无趣。
当我哭着醒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没睡时,我也在想。我作着恶梦,梦见自己咬牙切齿,而后发现我其实醒着,只是活在恶梦里。
我去探望父母时,心里依然在想。
在英国,要找父亲可能必须像寻找森林小精灵那样,到花园的底部或最远处去找。我母亲把建造在花园边角的工具棚称为我父亲的“死亡等候室”,他常躲在里面好几个小时。
“我偶尔会去看看他还有没有在呼吸。”我母亲说。
我陪着我那像酸黄瓜般腌在家里、几乎足不出户的父亲,在他的工具棚旁边吹着冻人的冷风、守着要死不活的烤肉架的火时,我父亲突然宣布今天是我的结婚纪念日。
“来呀!洛伊,过来亲亲你可爱的新娘子。”
我一直处心积虑地躲避着这个话题。
倘若洛伊记得这件事,那才是这个日子最大的惊喜!
而万一他记得了,我得到的将也只是稍后那令人沮丧、假借庆祝之名行其兽欲之实的虚伪性爱活动,又名“那只手”,记得吧?(当妈妈的都受不了它,可是,没有它又当不了妈妈!)
唯一注意到我越变越小、被焦虑下了锚,而且快被压垮的,是我母亲。
“我需要做个改变,”我告诉她。“需要一些刺激……而我说的不是去圣迪亚戈主教堂忏悔,或去湍急的大河泛舟。”
她建议我投身于工作。我听从她的建议,利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拼命地写学期评估报告。
但是,因为实在太过心烦意乱,有两次,我差点把真相写给家长看。
一次是:无论如何都不要让这个孩子生出来。
另一次是针对全校最让人神经分裂的学生,我对他的父亲说:请你去结扎,这种孩子绝对不可以再出现于地球上!
到了星期五午休过后,孩子们像瀑布的水直接从走廊冲下来,每个都一副调皮捣蛋的模样,我感觉工作的确可以让我把婚姻的困境摆到一旁。
要是我也能把校长大人摆到一旁,该有多好!但是,他正迈开大步朝着我来,裤子的腰带高高地扎在胸前,裤脚的翻折连脚踝都没盖到。
“到我的办公室来!”
他的声音充满恶兆,如果他有下巴,早就伸出来了。
我刚在他的办公桌对面坐下,他立刻问我,凭什么让他变成“教师办公室谣言”的受害者?
我说我必须先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真的对雷新格先生说,他的孩子本来很聪明,是教育使他变笨了?”电力公司若能有效收集从他的五官喷出来的蒸气,伦敦的能源缺乏问题立刻可以解决。
“呃……是的,我真的认为杰士伯可以从家庭指导学到更多东西……”
“你知道这对学校的形象会造成多大的伤害吗?你的本意真的是以‘建立学生的信心’为出发点吗?”
史镐先生喜欢咬文嚼字,做爱会被他说成“校内班级合作”,杂交大会则是“课外团体活动”,他的结婚周年是“核心竞争年度检讨”,他的孩子是“有效计划之产品”,而如果有人离婚,那是“感情缩编”。
“呃……”
“我觉得你那太过挑剔的成绩标准应该重新评估。”
而我觉得你应该采取行动,改善长期的口臭——我真想这样回答,但我当然只是温驯地微笑。
如果奥运项目有比赛谁比较可怜这一项,我早就拿到三面金牌了!真的!
“督学一再指出,你的教学技巧非常有创意,但我们也不能离课程太远。我跟教务室开过圆桌会议,我们得到的结论是,你应该听取一位比较……了解规范的同时给你一些建议。”
我真希望有个小行星掉下来直接打中他,再举行一个圆桌会议,讨论他是不是全世界最混帐的家伙。
“什么建议?”我的头发覩已站立起来,准备格斗。
“潘德太太慷慨地主动提议,愿意先看看你的教学计划,确定它符合学校政策与课程。她或许是你的对手,却愿意把知识之泉跟你分享,实在很好心!”
我需要喝一杯烈酒,请给我一杯加了很多石头的知识之泉,谢谢。
如此这般,接下来那个星期,我必须忍受派笛妲钻研我的教学计划。
“千万不要忘记,凯珊卓,你是独特的,就跟每个人一样。”派笛妲怎没发现她用了矛盾修饰法?
更可怕的是,校方居然派她负责“自由活动日”。
这原本是一个孩子们可以自由活动、老师可以稍微休息,或专心把落后的教学计划赶紧补上的轻松时间,但是派笛妲居然要大家玩游戏联络感情。
“我们先来玩个什么游戏呢?”她像小鸟那样,对着一群绷着脸的老师叽叽咕咕地说着。
我憎厌地望向校长,心想:玩个用大头钉把假发插在光头上的游戏如何?
哇!这个投身工作的计划实在太有收获了,让我宁可重拾对私人生活的焦虑!
谁不知道,工作是既痛苦又恼人的事,然而,可笑的是,大家怎会把工作Work这个字和婚姻放在一起?
且看,问人家“婚姻是否幸福”的英文竟然是:Is your marriage work?
婚姻marriage和工作work根本是不相容的!
“全都安排好了,我们来两对约会。”洁思把汽车钥匙抛向空中,穿着迷你皮裙的腿往上踢了一下,双眼因为将要做坏事而闪闪发光。
她美丽且动个不停的外表令我惊讶地看得目不转睛。我多么想要变成洁思,学她那种凡事都难不倒她的样子,她随时都知道该给多少小费、该说甚么话,以及该怎样把两腿交叉起来,好使得她认识的每个男人只想把它们打开来。
“你应该也一起来点课外活动,汉娜。”洁思弯腰去看汉娜家的冰箱,娇佾的屁股像项链的坠子那样摇来摇去。“趁我们还年轻,三剑客一起出击。”
汉娜的肩膀高耸到几乎触及耳垂,高傲地说:“人或许只能年轻一次,可千万不要一辈子都不成熟。”
“汉娜建议我去做婚姻谘商。”我故作轻松地说。
“婚姻谘商?”洁思缩了一下。“你疯了吗?”
“那正是人们找心理医师最常见的原因。”我气馁地回答。
“因为婚姻走下坡而去做婚姻谘商,就好像……我不知道,就好像卡通影片里拿树枝要阻止火车冲过来的土狼。”
“不认为自己需要谘商,正是很需要谘商的征兆。”汉娜的口气冷若冰霜,她这样说话已快成为家常便饭了。
听着她们各自坚持相反的意见,聒噪地为我的生活辩论,我的脑袋像被扔到岸上的鱼,鼓起鱼腮,努力地做着垂死的挣扎。我轮流看着我的好朋友,发现自己又一次成为友情三明治里的那片火腿,左右不是人。
“你怎么看?”她俩异口同声地质问我。
我不想加入中年外遇女的可悲行列,我也不想找婚姻谘商师,全世界的专业服务有好几千种,只有这一种的客户是一定犯了错。
不过,有件事倒是确定的,结婚誓言里有一句“分享快乐并分担痛苦”,我跟洛伊肯定已经过了快乐的阶段,如今只剩痛苦,而且我最好赶快想办法。
至于我该如何在两个朋友之间选择?不决定成了最好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