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基雅维利在床上躺了几天,经过通便和放血疗法后,他就痊愈了。然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提莫窦修士。他跟他讲了他的“悲惨”经历,修士深表同情。
“现在嘛,”马基雅维利说道,“让我们共同想一想,看看有没有办法再把好人巴尔托洛梅奥赶出去。”
“我已尽了最大的努力了,大人,我现在爱莫能助。”
“神父,我们伟大的公爵在攻打弗利城时被击退了,但他并没因为这个原因而放弃继续攻城;他采纳了他的情报部门提出的各种战略,最终迫使该城投降。”
“我见到了巴尔托洛梅奥大人。他严格按照我说的去做了,他已被劝服,相信圣维塔莱的祈祷是灵验的。他确信他从拉文纳回来的当晚,奥蕾莉亚夫人就能怀上孩子。”
“这个人是一个傻瓜。”
“尽管我是一名修士,但我还不至于无知到不懂得,他这种信念是对是错要过一段时间才见分晓。”
马基雅维利有些恼怒,修士没有他预料的那样容易配合。
“得了,得了,修士,别把我也当成傻瓜。圣人的遗骸不管有什么样的神力,大家都知道,让一个不育男子获得生育能力是不可能的。这是我编造的故事,你跟我一样清楚,里面没有一句话是可信的。”
提莫窦修士温和地笑了,再开口时,他的话语里有了些许抚慰的味道。
“上帝的运作是神秘难测的,谁能知道永生者是怎么回事呢?你听过匈牙利的圣伊丽莎白的故事吗?伊丽莎白冷酷的丈夫禁止她救助穷人,为他们提供日常必需品。一天,在大街上,当她携带面包准备去送给穷人时,正好让丈夫碰了个正着。他怀疑她没有服从他的命令,于是问她篮子里装的是何物,惊慌之中,伊丽莎白回答说,篮子里是玫瑰花。她丈夫从她手里一把夺过篮子,打开了它,发现她讲的是对的:面包奇迹般地变成了芳香四溢的玫瑰。”
“故事很有启发意义,”马基雅维利冷冷说道,“但我不太明白它的主旨。”
“不是这样吗?——圣维塔莱在天堂里听到了虔诚的巴尔托洛梅奥所做的祈祷,这个好人的纯洁信仰让他感动,于是在他身上创造出了奇迹——这个奇迹是你向他担保过的,圣人的神力能够制造出来的。《圣经》不是告诉过我们,信仰可以移山吗?”
如果不是马基雅维利有极强的自控力,他的怒火就要爆发了。他很清楚修士为什么拒绝再次给他提供帮助。他拿了二十五达克特,他答应的事也都做过了,计划没成功不是他的过错。他要得到更多的钱,而马基雅维利没钱给他。他给卡泰丽娜夫人买项链,给奥蕾莉亚买手套、玫瑰油已经花光了他的闲钱。现在,他欠巴尔托洛梅奥的钱,欠几个商人的钱,他从执政团领的钱只够他目前的开销。他除了口头承诺什么也拿不出手,他模模糊糊地觉得,承诺对于提莫窦修士来说没什么用处。“神父,你的口才和虔诚证实了我听到的关于你的好名声。如果我递交给执政团的推荐信能够产生我们都希望的效果的话,我敢肯定,佛罗伦萨人民将在精神上受益良多。”
修士严肃而不无尊严地弯了弯腰,不过马基雅维利看出了他的无动于衷,于是继续说道:
“一个聪明的人不会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如果一个计划没能成功,他会尝试另外一个。我们不要无视这一事实:倘若巴尔托洛梅奥的希望破灭,他就会收养他的外甥,他的妻子和岳母会因此受到伤害,最终你的教堂也将遭受损失。”
“那将是一种不幸。如果这样,我的基督教职责会让我规劝所有相关的人去忍受、顺从。”
“我们被告知,天助自助者。在以前,你不觉得我是个一毛不拔的人,将来也是如此。巴尔托洛梅奥的希望不应落空,这对你,对那两位女子都有益处。”
提莫窦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你知道,对于你这样的杰出人士,我是非常乐意帮忙的,但如果好人巴尔托洛梅奥的希望破灭了,你说我们应该怎样通过自助来获得上帝的帮助呢?”
马基雅维利突然间有了主意——主意极其有趣,差点儿让他大笑起来。
“神父,与世界上其他所有人一样,你一定也会不时地服些泻药,假设你晚上服了一剂芦荟汁,第二天一早再服一剂泻盐,你一定会发现效果更好。你想过没有?假如巴尔托洛梅奥去圣维塔莱进香后,再到另外一个地方——比如,里米尼——进一次香,那效果将会大为加强,这样他就可以离开这个城市在外面待上二十四小时了。”
“大人,你是一个充满渴望的人,不由得让我感到钦佩。但这一次太迟了。巴尔托洛梅奥大人可能是一个傻子,但如果我指望他再傻一些,那我只能比他更愚蠢。”
“你对他的影响是很大的。”
“所以我更不应该失去它。”
“这么说,我无法指望你帮忙了?”
“我没这么说。等过一个月,我们再谈吧。”
“对一个恋人来说,一个月等于一百年哪。”
“不要忘了,我们的祖先雅各等拉结等了七年。”
修士在讽刺他,马基雅维利心里跟明镜似的。如果不出一个合理的价,他才什么都不会管呢。马基雅维利心头的怒火在升腾,不过他知道,把愤怒表现出来将是致命的。他控制住自己,跟修士告别,并开了一个玩笑:他请求修士能接受他的一弗罗林,买上一支蜡烛在神奇的圣母像前点燃,这样,巴尔托洛梅奥的愿望可能就会实现了。如果在精神上能够接受失利,它就不会让人感到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