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下了床,踱到窗边,轻轻地拉起一点百叶窗,窥视着公寓和附属建筑之间的庭院。三辆巡逻车仍然停在那里,还有鉴定车和救护车。白鸟无奈地耸了耸肩,放下百叶窗朝洗脸池走去,他弄湿了毛巾后擦起身体来。
白鸟对着镜子里戴着假头套、假胡子的自己看了好一阵子,然后用力拔下了嬉皮士风度的假胡子。嘴唇那儿一阵火辣辣地痛,连真胡子也拔下了十多根。白鸟又脱掉假头套,用肥皂擦了擦脸,拿出那把多用途刀开始刮起胡子来。刮完胡子,白鸟仔细地洗净了脸,穿上嬉皮服,但在偷袭休尔斯家族之前必须换上其它的服装。
白鸟把假头发和假胡子塞进口袋后撕碎了床单,团作一团堵住了睡在床上的阿妮塔的嘴巴,蒙住她的眼睛,把她双手反剪在背后。然后抱着汤姆枪躺在没有弹性的沙发里闭上眼睛,养起精神来。
此时,白鸟毫无睡意,他在沙发里约躺了一个小时后支起上半身,点了支烟。阿妮塔已恢复了知觉不停地挣扎着。突然,窗外庭园里传出了警报声,白鸟起身走到窗边窥视着庭院。一辆救护车正朝外开,接着是鉴定车和两辆巡逻车跟着开走了,庭院里只剩下一辆巡逻车。
白鸟思量了一会儿后,左手抱起用毯子裹住的汤姆枪右手从嬉皮服的口袋里拔出带消音器的勃朗宁手枪,轻轻地拉开了门。
走廊里,一个负责监视的警官靠在楼梯的扶手上抽着廉价的雪茄烟,用一把袖珍刀削着一只小小的木头鞋雕饰品,高大的躯体腰围足有一百五十公分粗。
白鸟关上门,熄了灯,返回到阿妮塔房间的窗边,他轻手轻脚地卷起百叶窗,尽可能不出声地打开窗户,然后对准那辆停在院子里的巡逻车扔过去一只廉价葡萄酒瓶,酒瓶正好击中巡逻车的车顶,“嘭”地一声酒瓶砸得粉碎。
巡逻车上的红灯转动了,警报声响了。稍倾,刚才在三楼楼梯口看守着的警官连滚带爬似地飞奔到巡逻车边,手里握着手枪。另外四个看守着其它层次的警官也奔到庭院里。白鸟立即走出房间,飞身向太平门跑去。那扇太平门好象没有报警装置。白鸟拉开插销,闪身到门外,关上门后几乎没有声音地沿着太平楼梯跑下去。太平楼梯下面是一块狭小的空地,那里正好没人,白鸟穿过空地,奔到后马路,躲进了停在路边的一排汽车背后。
后面没有人追来。白鸟这才放下了心。他在停泊在路边的汽车中选了一辆用了大约六年的“奥贝尔牌”旧车。
在欧洲,许多开车的将车停在路边后常常不锁门,那辆奥贝尔也没上锁。且由于是辆旧车,方向盘没装闭锁装置,因此,白鸟把荷兰烟的锡纸搓成一根线连接住仪表扳和蓄电池,启动了“奥贝尔”。
巡逻车没有追来。
位于热带植物园附近六层楼高的休尔斯建设大楼旁边紧连着一幢四层楼高古典式的砖瓦建筑。后面就是一条运河。白鸟把车停在一座横跨运河的桥上看了看四周的情况。那幢紧连着休尔斯建设的砖瓦房后面靠近屋顶处伸出一根吊重家俱的粗木头横梁。横梁上装着滑车。滑车上垂下一根马尼拉棕绳。
荷兰在十七世纪以前的贫困程度从土地比海面还低这种地形就能想象得出,由于贫穷,所以人们变得很吝啬,而荷兰人各自付款也缘于此。直到几十年前荷兰城市的住宅就跟日本江户时代的商店那样按门面的宽窄计算税金。因此,跟日本的京都保存着许多当时的住宅一样,荷兰也时常看得见这种门面狭窄但里面却很漂亮的房屋。房屋周围的空地极小,甚至有的几十家连在一起没有空隙。
由于门面狭窄,楼梯也只能造得很窄。而要将重的行李家俱搬进二楼以上的房间除了吊进去别无他途。所以阿姆斯特丹大部分古老的住宅都安装着用来吊东西的横梁。
白鸟过了桥在对面的公路上行驶了一段路后停在一处泊着几只小船的河岸边。由于没有机会弄到西装,白鸟决定仍打扮成嬉皮士,他带上假头套,又从口袋里掏出胶水涂在假胡子上,贴在两鬓、下巴和嘴唇上,然后,他把汤姆枪吊在脖子上,打开车门下了车。
白鸟沿着这河的石阶走到河边,登上一艘船,解开缆绳,他轻轻地划着那艘船,来到了休尔斯建设隔壁的那幢旧房子跟前,白鸟站在船上把缆绳缚在横木滑车垂下来的棕绳上,自己拽住另一头往下拉直到船绷紧不动为止。白鸟按住那根浸透了油的棕绳象猴子似地攀登上去。
当白鸟感到手心发痛时终于爬上到四楼屋顶夹层房间那扇用来吊货物的门边。这扇门的门槛不能直达阳台,但突出着一块坚固狭窄的平台,白鸟晃了晃身体,移向那块小平台,放掉了手中的棕绳,用舌头舔了舔擦破的手掌。
白鸟用手推拉了那扇门,里面可能用插销锁住了。白鸟拿出多用途刀,挑了把锯条般厚薄的刀插进门缝里找到了插销,他用锯条片开插销,推开了那扇门进了屋顶室。这屋子看起来很节俭,屋顶室高高地堆着许多破烂货。
白鸟开亮笔型电筒,从那堆破烂中钻过,朝面对休尔斯建设的那扇窗户走去。在爬进这幢房子之前,白鸟已看清两幢房子之间只隔着三十公分左右的距离。
白鸟打开那扇开在人字型、险峻的屋顶下的小窗,窗下楼壁里插着块木板罩子,白鸟弯下腰拆去那块罩子,然后开始拆窗框,为了不发出声音,白鸟费了不少劲,大约有一刻钟光景,窗框终于被拆下了,白鸟的运气不错,休尔斯建设那幢大楼的三层楼的窗口,他从屋顶的边缘正好够得着,白鸟从那里爬上了陡直的人字型屋顶。屁股坐在屋顶上静稍稍地朝下滑去。
白鸟起身从皮夹里取出一卷胶布,然后用全钢钻在休尔斯大楼三层楼的窗户玻璃上划了个圈圈,贴上胶布轻轻一拉,被划破的玻璃掉了下来,玻璃划开个小圆孔。白鸟剥下粘在胶布上的玻璃,轻轻地扔进屋檐的下水槽、叠好胶布藏进皮夹里。然后把手伸进铅制窗框的玻璃孔,扳开窗钩,轻轻地推开那扇窗,卷起百叶窗,进了休尔斯大楼,他右手拿着勃朗宁,左手打着电筒。
白鸟从闻到的味道估计,这是一间很大的厕所,屋里有七个小便器和三只抽水马桶。白鸟关好窗,熄了手电筒,蹑手蹑脚地走向对着走廊的门,轻轻地开开一点。
昏暗的走廊里没有一个人。但因为开着灯,大楼里多半有人。白鸟走出厕所,朝近处的房间走去,他把耳朵贴在门上一间间地听着屋里是否有人。每间房间都是钢制门没装玻璃。
当白鸟来到第三间房门前时,听到里面传出的打呼声。他轻轻地拧了下门球,门上着锁,白鸟用多用途刀撬开门锁,推开一条缝朝里一看,这里是起居室而不是办公室。床头柜上放着吃剩的杜松子酒的酒瓶和三只空啤酒罐头,床上睡着个驴脸男人,满头灰黄的金发,约有三十四、五岁。床头上挂着一把插在枪套里的华尔特P38手枪。
躺在床上的那位象是个职业杀手,用得很旧的枪套上擦了许多保革油,华尔特的枪把上也满是伤痕,闪着黑光。
白鸟反手关上门,静悄悄地朝那张床走过去,这时,躺在床上的那人鼾声突然停止了。然而,立刻又发出了比刚才更响的鼾声,白鸟从那人脸上露出的掩饰不住的紧张表情上知道那家伙已醒了,但在装睡。那家伙盖在毯子下的右手开始动起来,白鸟举起带消音器的勃朗宁手枪对准他的右手腕就是一枪。
子弹穿透毯子,击中了右手腕,那家伙的右手猛地朝旁一甩,上半身象弹起似地坐在床上,捏在手里的一把微型手枪掉落在地板上。
那家伙翻着白眼,张开两片薄薄的嘴唇想叫喊、赤裸的上半身长满了棕色胸毛。白鸟对着那家伙张开的嘴巴射出了第二枪,心里祷告着,但愿别让他人听见。这沉闷的枪声二十二口径的小型子弹象是射穿了那家伙的舌头,他还没叫唤出声来就仰面倒了下去。嘴里立刻喷出鲜血。
白鸟拾起掉在地板上的二个空弹壳放进口袋里,走近了那个好象昏死过去的男人。白鸟把那个喉咙被血块堵住但还没有闷死的家伙的身体放平,而后从扔在椅子上的衣服口袋里取出驾驶执照,迅速看了一遍,这家伙叫尤利·巴恩·哈古,出身在比利时的安特卫普,现在住在荷兰的鹿特丹,职业栏里写着新闻记者。
白鸟脱下嬉皮士服,把那支华尔特P38连着枪套挎在左肩上,然后拾起掉在地扳上的微型手枪塞进右脚的那只袜子里,这支巴掌大小的枪最适合用来护身或近距离暗杀。
白鸟射出的第二发子弹打穿了巴恩·哈古的颈脖子,铅制弹头露出在外,子弹头几乎没有变形,可能是由于装着消音器,能量大减,加上碰到了颈骨。
巴恩·哈古还没断气,心藏也跳得很正常,白鸟把耳朵贴在门上推测着走廊里的状况,他没听见奔过来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