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空调和防窃听装置发出轻轻的“嗡嗡”声,屋里放着一张用帘布遮住的双层床,另一边是个简易厨房。
迎接白鸟的是一位身穿素色上等衣料,看上去五十开外的瘦瘦的男子,他默默地坐在转椅里,薄薄的嘴唇上刁着根马尼拉雪茄烟,左手无名指上套着枚硕大的绿宝石戒指。他就是警察厅刑事局搜査一科科长藤枝。藤枝随便地对着白鸟扬了扬那只拿着雪茄烟的手,算是打了个招乎。白鸟走到屋角,摁下了饮料自动供应机的按钮,用纸杯接着笼头里流出来的淡淡的麦氏咖啡,未加任何调料。他端着杯子坐进了藤枝对面的沙发里。
“你的休假结束了。立刻飞汉堡。这是你的护照和因公出差证明,还有机票。”藤枝对白鸟说着,从旁边一只小柜中取出放在冰冷的办公桌上,一叠面值一百美元的纸币和一些小额美钞整齐地堆放在护照旁边。
白鸟拿起美钞数了数,总共有二千美元。
“这是你的出差津贴,比平时的出差津贴多一倍哟。这次出差的目的是要你去跟那些还未同日本签订代理店合同的欧洲各国的小枪炮制造商们交涉购买散弹枪的事宜。”藤枝说话的口气是想让白鸟感激他。
“一千美元增加到二千美元,我看也好不到哪儿。啊,算啦。到了那里要是没钱花,只有跟往常一样靠赌博嬴点钱罗。”白鸟大口大口地喝着又冷又苦的咖啡,用国产的银质电子打火机点着了衔在嘴上的混合型雪茄烟。
“昨天,我们收到了一份国际刑警组织驻巴黎的国际事务局发来的一份黑色国际通报,是上个月收到的白色情报书所要求査询的女子的追加件。早些时候,国际中央无线局通过无线通讯的暗号已跟我们联系过。”藤枝说。
国际刑警组织用来交流国际犯罪情报的方式如下。
桃红色用于通令国际犯罪者;白色是确认身份的照会;黄色用来传递空运盜窃罪的情报;淡绿色用来通报发现新的伪造货币的;淡茶色用于通报发现已掌握的伪造货币;褐色用来传递国际性贩卖妇女的情报;普通尺寸的白纸用于传递毒品犯罪精报;象牙色为毒品被盗通报;小型白色纸张是用来通报身体特征等的。其它颜色的纸张用来报告活动状况以及国际间的合作而成功了的案例报吿。
国际刑警组织还将国际犯罪通令分成以下几种颜色。红色为逮捕令,兰色是为获取犯人的前科、过去的活动等的情报,绿色是要求各国警察注意特殊犯人的防犯指令,黑色是发现身份不明的尸体的通令。
设置在巴黎国际事务局里的中央无线局是国际刑警组织无线电通讯网的中心。该局通过地区无线电局和各国的无线局互通信息。
地区无线电局分布在世界各地,有欧洲地中海地区无钱电通讯网,中央局设在巴黎;非洲地区无线电通网,中央局设在利比里亚首都蒙罗维亚;南美洲地区无线电通讯网,中央局设在布宜诺斯埃利斯;北美地区无线电通讯网,中央局设在加拿大的渥太华。
东南亚地区无线电通讯网的地区中央局曾经设在菲律宾的马尼拉。1970年四月迁入东京无线局。东京无线局设在霞关的人事院大厦里。那儿有警察厅本部和中央控制室。国际中央局发出的电信在那里接收,发报所在小牧。地区间各国的无线局通信,比方说同澳大利亚的墨尔本、印度的新德里、南朝鲜的汉城联洛,都要通过位于馆山和霞关的警察厅,发报所设在中野。但是,不论国际间还是地区间的互通信息,都受到霞关通信所的控制。
“连续的休假脑子全放松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太清楚,好象是巴黎来电要求协査一位身份不明的女性。那女的是谁查清了没有?”白鸟问藤技。
“上个月十六号,一位在汉堡港圣特托尔码头垂钓的老人钓起一具装在睡袋里的女尸,那尸体相当吓人,巳完全腐烂,面目全非,难以分辨。当地警方推测她是东洋人。在被刺身亡之前,双手的十个指头全部被砍掉了。”藤枝说着耸了耸肩。
“会不会是怕留下指纹而暴露了死者的身份,所以杀死她后又砍掉了手指的呢?”
“当然,犯人是考虑到了指纹的利害关系。但是,从手指的断口处发现了生体反映。犯人的所为即消除了指纹,又完成了一次极为残酷的私刑,之后,才结果了她。真是一举两得啊!”
“砍掉手指当然也可看作是在拷问时的所为。这么说,犯人是想从被害者口中掏出点什么吧?”白鸟自言自语道。
“正是这样。总之,被害者是赤身裸体地被装进睡袋里,然后扔进海里的,睡袋里好象还塞进了石头,用来加重份量。但是,睡袋不知是由于腐烂了还是被海底的岩石或铁锚之类的利器划破了,大部分压重的石头漏出了睡袋。之所以会在那里浮出水面,完全是因死后经过一个月尸体内脏腐烂产生的气体的浮力。据说钓鱼线也没扯断。”藤枝瞟了一眼雪茄长长的烟灰说道。
“先别谈发现者的情况。那女的是……?”
“糟透了。指纹又采集不到,脸部轻轻一碰皮肤就破裂了,肌肉一块块地脱落下来。不过,看上去象是东洋女子,年龄在20到30岁之间。所以,国际中央局通过无线电通讯网首先向东京无线局发出了询问。”
警察局立即和各警视厅,各县警本部取得了联系,同时向东南亚地区无线电通讯网内的各局传达了本部的照会,但至今沓无音信。
时隔不久,又收到本部寄来的一份白色情报通报,内容要详细得多。尸体的照片和腐烂后脸部复原的画像也一并寄来了。通报中还写道:在尸体的阴部上纹着小小的美知子的罗马字。这儿有纹身的照片。身长和生前的体重、齿列都有记载。
“名字叫美知子的话,当然跟日本人有关喽。那女的莫不是同性恋者?那个叫美知子的会不会是她的同性恋伙伴?”白鸟推测道。
“只能这样推断。但是,把美知子当作同性恋对象的那个被害者究竟是不是日本人还不能断定。更糟糕的是,那女的没有牙齿整形病史。因此,从齿列上也找不到发现其身份的线索。生前的模样大致如这张画像。警方用它跟申请护照时留下的各种照片作了对照,不知是画得不象还是出国时间距今较长,抑或是东京都警视厅护照科把材料散失了,总之,没有这个人。警视厅的同行们根据线索作了搜査。由于被这一案件牵制了大量的人手,放松了治安保卫工作,以至重大案件频频发生……”
“就在这种焦头烂额的处境下,巴黎本部转来了这份黑色通令,是不是?”白鸟弄灭了混合型雪茄烟,剥开烟纸,取出巳被熏成褐色的滤嘴,又放入一只新的。
“是的。本部转来的通令中讲到,据一位在阿奴斯特丹混过后去西德的日本女青年长田芳子说,当她到达汉堡的青年之家,浏览当地的报纸时,立刻被那桩腐尸案的报导吸引住了。因为她曾在阿姆斯特丹见到过画像上的被害者。据她说,被害者自称冈田太太,曾经邀请长田芳子去参加舞会,说是能赚大钱。但被胆小的长田谢绝了。事后长田向伙伴一打听,才知道被邀请者不只是她一个人,大多数日本来的年轻女子,长期呆在欧洲而没有固定的职业的漂亮女郎,几乎都受到过邀请。应邀者去了之后就再没在伙伴们面前露过脸,不知凶吉。这位叫长田芳子的女子是用蹩脚的德语打电话给汉堡警方的。汉堡市警察局的刑警当即向长田小姐提出会面后详谈。长田小姐说如果警方愿出提供情报的费用,可以见见。并且提出刑警去青年之家易招惹是非,约好在附近的易北河畔碰头。两位刑警按时赶到指定地点,可长田小姐已横尸街头,是被扼死的。”藤枝说完,又抽出一支雪茄烟,对着法式姻具点着了火。
“事情发生在夜里吧?”白鸟问道。
“是的,可晚上九点左右那里的天大概还没黑透吧。长田小姐是个嬉皮士。”藤枝回答说。
“在欧州过嘻皮生活的日本年轻人数量还真不少哇。”
“英国、北欧的一些国家为那些干嘻皮勾当的人们提供失业津贴、生活保障费。因此,大家都不想干活。国力贫乏当然也就不无道埋喽。”
“但是他们被国民生产总值居世界第二位这种幻想所驱使,盲目地干着活儿。或许要比那些为了生存下去而生活在极其恶劣的生活环境中的走向死亡的任何一个国家的国民要强得多吧。”白鸟笑着说。
“没时间和你争论这种毫无价值的问题。你要是喜欢嘻皮生活,那你就照你的意愿去干吧。喏,这是给你的化名叫武井晴夫的青年之家的会员证和基督教青年会的国际会员证,还有长田小姐住宿在汉堡附近韦德尔青年之家时的予订卡。”藤枝又拉开小柜的抽屉,拿出那些证件,以嘲弄人的口气对白鸟说:“你只要老老实实地呆在青年之家,凭这两千美金,保准能引蛇出洞,或许还绰绰有余呢。”
白鸟和藤枝在地下室里对此行作了长达二小时的密谈。临走时白鸟接过藤枝给他的特制旅行皮箱,返回停在外面的“地平线”,把皮箱放进了后座。接着,白鸟驾车朝青山六丁目地他自己的办公室廉作寝室的“新青山”公寓驶去。这是一幢十二层高的建筑物。
白鸟把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场,两手提着枪盒、旅行箱等行李,乘居民专用的自动电梯上了十楼。他住的五室户套房是买下后自己改建的。进门第一间是会客室兼事务所,里边一间六铺席大小上着锁的房间是放置那些做生意用的商品、武器的仓库,走廊的另一边有起居室和带洗澡间的寝室以及兼做餐室用的厨房。宽大的阳台可用于日光浴。
白鸟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仓库门外特种铜材制作的百叶窗式铁门,房间里没有一扇窗。进门的左侧是一排商品陈列橱,橱里陈列着各种轻重武器、子弹的样品。右面那排陈列橱里整齐地放着进口的色情书刊,大都是些瑞典、丹麦出版的青宫照片集。边上放着只手枪柜。室内还有一台构造坚固的工作台,台上摆满了各种制造枪械的工具。
白鸟把擦了又擦的来福备搁在枪架上,随后打开工作台下面的保险柜,把用剩的子弹放了进去。保险柜里锁着五万发不需要保管许可证的子弹的数千板空弹壳,还有一些必须持有保管许可证才能收藏的炸药及近千只雷管。
白鸟把一切收拾停当后,用洁手净擦净了双手,打开了科长交给他的那只旅行箱。放着护照等证件和嬉皮士化妆用品的旅行箱有二层底,夹层里暗藏着锋利的匕首,超小型窃听器,可兼作笔型电简的微型手枪和一百发0.177毫米的子弹,五个三十二毫米的子弹夹,还有数枚烟盒大小的手雷。
白鸟走到武器陈列橱前,打开橱门,伸手开启了板壁上的暗门,从放在里面的几把手枪中挑选了一把三十二毫米口径、份量最轻、命中率高的意大利产贝雷塔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