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田闭上了口,举起船田的S·W九毫米口径自动手枪,朝着奥尼开了一枪。他是用左手托着握枪的右手发射的。由于开保险箱,使他戴着手铐的双手移到了身前,所以使用手枪,对他来说,并没多大不便。
但是,由于那支手枪他是初次使用,而且手枪上又没有准星装置,所以,武田很难用子弹打穿奥尼的胸膛。子弹偏离了目标,只打中了奥尼的左手臂。尘土从奥尼的西装袖上飘落下来。
被愤怒和痛苦压迫着的武田近乎疯狂了,但头脑保持着一点冷静。当他看到奥尼身旁的曼高乐和山本,握着佛来克自动霰弹枪和鲁卡·布郎克哈克连发式手枪,枪口朝向自己的时侯——武田一下子滚到了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哈罗特船田的身边。
奥尼用握着手枱的右手托住受了枪伤的左臂,哀叫着,跑到了停在空地上的那辆突越特一六〇〇型高级乘用车背后。他的左臂淌着血,本来就是红色的脸膛上,溅上了鲇子母女俩的鲜血,使他变得活象一个红脸的鬼。曼高乐和山本的脸和身体上,也溅满了从鲇子和鳟子身上喷出来的血。
呲牙咧嘴的山本,朝着滚动着的武田,扣动了三五七型大号连发式手枪。这种大号手枪,装有比普通枪弹更多的火药,所以发射声和冲击波大得可怕。反冲力把粗大的山本的手臂都推了回去。三五七型大号手枪里的一百五十八克来因子弹,打在武田脑袋附近的地面上,溅起了一阵尘烟。跳弹的可怕的响声与回荡在林间的枪声交杂在一起。
被冲击波震得神志麻木的武田,支起上半身,爬到了也同样支着上半身的船田身后。他用握枪的右手和被手铐串着的左手抓住了船田的衣领,并把手枪抵在船田的后脑上。握着霰弹枪的曼高乐,害怕霰弹枪发射的弹群在短距离内完全散开,会射中哈罗特船田,所以当武田滚在地上的时侯,他没敢放枪。
现在,武田已把船田当成了盾牌,曼高乐就更难开抢了。山本用手扣住钣机,这时除了骂娘,也毫无办法。
看着妻子鲇子和女儿鳟子的惨不忍睹的尸体,武田不禁又感到了锥人心肺的悲痛,但他没有轻率地拿起S·W九毫米口径手枪乱放。
况且,戴着手铐,即使想向山本他们射击,也只得把身体从船田背后往外挪,这太危险了。如果是象自己的身体一样熟识的手枪,那即使不仔细瞄准,武田也自信能凭借直觉和平銜,把枪抵住腰间,在三十米内命中对手,但初次使用船田的枪就不行了。如果从挡护着自己的船田的身旁挪开,把自己暴露到山本一伙的枪口面前,那只会使自己成为山本的鲁卡手枪的发射目标,自己还没开枪,就先被人家打中了。
刚才由于紧张,山本才没有击中武田。但山本的手枪射击技术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他曾经代表某县警察局,在全国手枪射击比赛中夺得过冠军。由于贪污事件的败露,他才不干刑事,在武田手下当了库林格的秘密工作人员。而且,即使武田刚才抢在山本之前,开枪打倒了山本,那曼高乐当时肯定会不顾船田,抓起佛来克自动霰弹枪乱射的。在只有二十米左右的距离之内,只要被一发五号霰弹的弹群打中,那武田即使不是当场饮弹而死,无疑地也必将变成一个瞎子。而一旦成了瞎子,曼高乐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收拾他了。
武田慢慢地站起身来,左手抓住哈罗特船田的衣领,让他也站起来。船田一边往上挺,一边向山本一伙用英语大叫:
“开枪吧!别管我,开枪!”
山本的脸上浮上了一丝残忍的狞笑,但由于曼高乐的制止,他只好不满地控制住自己,没有开枪。
站直了身体的船田比武田矮得多,使得武田只好躬着身子。武田就这样拖着船田,往背后的杂木林方向退去。船田由于恐惧引起小便失禁,裤子湿成一片黑色,热气还在往外冒。
“别过来,过来我就把船田打死。”武田厉声地向想往前移动脚步的山本喊道。
“……”山本牙齿咬得格格响。
船田这时似乎不再虚张声势,乖乖地被武田拖着向后退去。武田已经返到了屋前的空地与树林的交界处。这时,船田鼓足了残存在体内的全部力量,用左肘凶狠地朝武田腹部撞来,同时,右手举起,企图夺取武田的手枪,不愧为人CIA的人员,船田的肘击非常有力。
但武田此时正好蹶着屁股往树林里退,所以躲开了船田的肘击。徜若腹部被船田一肘击中,那武田也肯定会被撞翻在地的。这时,武田开枪了。虽然S·W九毫米口径手枪他还用得不甚得心应手,但相距只有2米,子弹丝毫没有偏离目标。随着弹壳从枪身中飞出,船田胸前的领带左侧的衬衫上,即刻出现了一个烧焦的小孔。船田顿时高举着双手倒毙在空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武田从地上一跃而起,矮着上身向树林里飞奔而去。他故意弯弯曲曲地向前跑着,躲开山本一伙的子弹,马上就消失在树林深处。
山本和曼高乐这时象连珠炮似地开起枪来,三五七大号子弹在打断了一棵树干以后,从武田头顶一掠而过;而五号霰弹群则在打折了几枝树枝以后,失去了射势,啪啦啪啦地撞在武田穿着的猎服背上,掉到了地上。
海上保安庁也使用的S·W九毫米口径自动手枪,可以连发八弾。船田刚才开保险柜底抽屉时对着锁头打过五发,随后武田又开了两枪,现在只剩下一颗子弹了。所以不到最紧要关头,武田是不会轻而易举地把这最后一颗子弹打掉的。当跑到了树林深处约五十米远的地方时,武田拐了个弯,朝着藏有MI型改装枪的岩石方向跑去。
武田斜目朝猎人小屋瞥了一眼,只见山本和曼高乐正从口袋里掏出弹夹,往手枪里装子弹。奥尼则俯伏在突越特一六〇〇型高性能乘用车发动机罩子上往树林里开枪。然而,浓密的树林遮住了武田的身姿。奥尼只好毫无目的地瞎打一气,子弹都朝其他方向飞走了。
但是,藏着来福枪的岩石与树林之间,却有一块高耸的、宽约两米的大石挡着道路。武田不得不翻过这块巨岩。武田身体贴着巨岩爬了过去。背部撞在岩石上隐隐生疼,他都全然没有在意。就在这时,装好了子弹的山本和曼高乐发现了武田。两支枪又连珠炮似地响了起来。山本发射的子弹没有打中武田,但曼高乐打出的五号霰弹,却有十几颗打中了武田的大腿和腰部。武田感觉到一种烧伤似的剧痛。
武田终于滚进了巨岩对面的林午里。身姿隐没在树林里。枪声又中断了。当武田一眼看见藏在岩石背后的那支MI型来福枪和子弹带的时候,他安心有余,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透过树林,只见曼高乐一伙早已钻进了猎人小屋,汽车边一个人影也没有了。
武田捡起了枪和子弹带。
由于武田双手戴着手铐,所以虽说手枪还可以将就着使用,然而,长长的来福枪却无论如何不能随心所欲地用了。
武田拔出那把插在子弹带上的猎用刀子,从身旁的树上割来了一段长约一米的藤条。他把藤条串在手枪的扳机孔里,然后把藤条从中段折弯,两端衔在嘴里,再用双脚挟住手枪,戴着手铐的双手伸直放到地上,这样,用脚挟着的手枪的枪口,就正好对准了手铐上的锁头。武田用牙齿咬住藤条,头部往后仰,S·W九毫米口径自动手枪的扳机被藤条带动,“砰”的一声扣响了最后一发九毫米子弹。
武田的四肢在枪声中剧烈地震动了一下。被双脚挟着的手枪,由于反冲力的撞击,窜出了他的脚间,擦着他的下巴落在身后。手铐的锁头受了枪击,差一点就被打断了。武田使出浑身的力,双手往两边拉,想把手铐挣断。
“嘭”的一声,手铐被拉断了。武田开口笑了一笑,飞速地把插有猎用刀子的子弹带围到了腰上。然后,他抓起那柄MI来福枪,打开弹仓盖,检査了一下装满了实弹的弹仓。接着他又拾起那支掉在地上的S·W九毫米口径手枪。它的子弹已经打完,弹仓盖大开着,露出了里面的空弹仓。武田关上弹仓盖,往弹仓里装满子弹,然后把它插在子弹带和打猎服之间。就在这时,听到了枪声的山本一伙,开始从猎人小屋的窗口,朝这边打起枪来。他们看不见武田所在的确切位置,所以只能凭直感确定某一方位,然后朝那边开枪。但尽管如此,还是有一、二发子弹打在了岩石上,火花飞溅。岩石的碎片被打得四散纷飞。
武田等待着他们停止射击。等到枪声一中断,武田朝着小屋,接连不断地扣动了MI来福枪的扳机。八发子弹一扫而空,打空了的弹夹与弹壳一起,从弹仓里跳了出来。与回荡在林间的来福枪的沉闷的枪声混杂在一起,从小屋方向,传来了曼高乐的哀叫声。肯定是三〇——〇六型一百克来因,希鲁比·汽普弹,象穿透纸张一样,穿过预制件组装的猎人小屋的墙壁,打中了藏身在小屋内的其中之一的曼高乐。
武田打开腰间的子弹带,从贴着背部的子弹袋里,又取出了一只装有八发子弹的弹夹。上面的实弹,都是尖头的、用于实战的军用子,而且弹头都涂有红色的颜料。是曳光弹。为了防止山林起火,这种子弹平时是不用的,但一旦陷入困境时,可以把它打上夜空,寻求救援。
武田把它们装进了弹仓。弹仓盖随着自动合上了。他对着小屋又放了八抢,打得小屋的窗玻璃满天纷飞。然后,武田又往弹仓里装入八发猎用子弹,静静地等着小屋里的变故。
不一会儿,从打碎了玻璃的窗口,冒出了一缕缕黑烟。
“别开枪!我们投降!别开枪。”曼高乐一边呻吟着,一边高叫起来。武田伏在岩石背后,紧握着来福枪,注视着小屋里的动静。
不一刻,曼高乐穿着一条象在血盆里浸过似的、满是血迹的裤子,与被打伤了左臂的奥尼一起,踉踉跄跄地从小屋里走了出来。曼高乐高举着双手,奥尼只举着右手。两人的脸上,都充满了紧张和恐惧的表情。
黑烟从打开了的门内,冒了出来。火焰与烟混在一起,在屋子里上窜着。
“山本呢?”武田高声地问道。
“翻后窗跑了。杰克逊被你打死了。”奥尼大声地回答道。他的声音有点发颤。
“畜生!……你们的车子停在哪儿?”
“停在通到这间小屋来的林道头的凉亭边……,离这儿大概有三公里的路。”
“驾驶员呢?”
“没有。刚才是山本开来的。请饶了我们吧!放我们一条生路,求你了!”奥尼有气无力地哀求着。
“谁饶你们?即使我饶了你们,被你们杀害的鲇子和鳟子也饶不了你们!看看她们母女俩的尸体吧!你们竟然如此丧尽天良!”武田愤愤地骂道。
“……”这时,曼高乐的右手突然飞快地往背后伸去,原来他在背后藏着一支手枪。但这没能逃过武田的眼睛,他的来福枪已悄悄地瞄准了曼高乐。当曼高乐拔出手枪、则要开枪的时候,武田的枪先响了。随着枪身轻微的振动,希鲁比·汽普弹打中了曼高乐的腹部。内脏从曼高乐洞开的肚中掉了出来,流了一地。曼高乐一命呜呼了。奥尼大叫了一声,向外逃去。武田往他的脖子上打了一枪,奥尼顿时象陀螺一样旋转了几圈,终于瘫倒在地上。
这时,武田关上了MI来福枪的安全装置,向树林处跑去,他要抄最近的路首先赶到三公里外的停车处去。他分开荆棘,折断拦路的枝丫,象一头负了伤的野猪似地狂奔着,一会儿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武田终于看到那辆载来刽子手的车子了。这是一辆用作巡逻车、带有车蓬的吉普。车上没有一个人影。沿着林道往外逃窜的山本,看来还没有到达停车处。吉普车头朝着山外的村落,似乎一有不测就能马上逃之夭夭。
武田滑下了斜坡,绕到吉普幸的水箱后面,藏了下来。他屏住呼吸,毫不理会头上、腿上的霰弹伤引起的疼痛。
就在这时,山本气喘吁吁地奔下林间的山路,朝着吉普车方向跑了过来。红红的舌头露在口外,惶惶乎如丧家之犬。握着手枪的右手在空中乱舞。
当山本跑到离吉普车还有一百五十米左右远的地方的时候,武田肩挎着MI来福枪,突然从车后闪了出来。
山本一见,急忙止住了脚步,双脚在地上撩起了一阵尘烟。他仰着身体,举起布朗克哈克手枪朝武田方向乱射。但一百五十米距离超过了手枪的射程范围,再加上山本跑得又累又恐惧,所以射出的子弹全都偏离了目标。而且,打不中武田固不用说,有几颗子弹竞打在他自身附近的地面上,扬起了一阵尘土,有几颗则漫无目的地飞上了空中。
山本可怕地歪扭着脸,打开了枪上的弹仓盖,开始把空弹壳一个个地往外掏。他的双手抖瑟着,形色极为慌张。习惯干都市里的巷战的山本,此时此地失去了用武之地。恐惧使他忘记了自己。连一跃身跳进路旁的树林里躲藏的本能,他都不会了。
一百五十米的距离,对手枪来说,尽管已超越了射程范围,但对来福枪来说,则算是近距离了。武田小心翼翼地瞄准了山本右手臂的外侧部位。他不敢将子弹打入他的手臂正中部位,他怕这样会引起血管破裂,致使山本当场死亡。希鲁比·汽普弹的弹头中央的凹点上,装有增强炸裂效果、减少空气阻力的铅合金,比同类任何子弹更具有杀伤力。
山本被打中了,手枪掉到了地上,眼看着就要往地下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武田的第二发子弹打中了山本的左臂。山本全身痉挛着,仰面倒在地上。武田提着枪,朝山本身边走去。他根本不想一枪就把山本置于死地,使他逃脱种种痛苦,其实,即使把他折磨致死,又怎能解得了武田心中的仇恨呢?倒在血泊里的山本的上衣口袋里,还残存着十数孤零碎的三五七型大号子弹。此外,还有一把吉普车的钥匙。
关上安全装置,武田把来福枪吊在肩膀上,拾起了山本的布朗克哈克手枪。他用捅管杆捅净了残留在弹仓里的空弹壳,又装上了六发实弹。然后他拿起一颗碎弹,把弹头拧进手枪的枪口里,再用手捏住弹身,往下面按,拔岀了弹头。武田把留在枪口里的弹头拔出扔掉,弹壳里的火药却被他撒在了仰天躺在地上的山本的凹陷的左眼窝里。然后,武田掏出龙松·彗星牌猎用打火机,打着火,点燃了火药。
“哧——”,一股白炽的火花窜起,无烟火药燃烧起来了。霎时,一种烧焦了肉的、类如火葬场里的恶臭一般的气味,与火药味混在一起,在空气中散了开来。
山本不由自主地大叫了一声,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他直起上身,想用已经残废了的双手,把在左眼窝里燃烧的火药抹掉。但是这时,火药已经燃完,眼眶边、脸颊上都留下了烧焦的痕迹。
山本挠着左边的脸颊,象芋虫似地在地上打着滚。他痛苦地用手乱抓着烧焦的脸孔,露出了脸上牛排似的肉层。
“那么,下面应该让你尝尝什么样旳痛苦呢?”武田喃喃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求求你饶恕我!……救我一条命。”山本哭喊着哀求道。
“饶恕?你不是在说笑话吧?!”武田冷冷地回答道,瞳孔里充满了寒意。
猎人小屋那边,烟柱还在向空中上窜着。武田把猎用刀拔在左手。身材粗大、身高近一米九十的山本这时象一只将要引颈就戮的公鸡一样,哀叫起来。他的脚腕上的伤口裂得很大。
“大家,全都死了。似乎只有我和你还活着。但本来你也是要死的……”
“畜生——”
山本似乎准备豁出来了,他鼓足勇气说道:“假如我死了,你将只会受到更频繁的追击。库林格总公司、CIA总部,都会陆续派援兵来的。你恰象捅了黄蜂窝,不会再有好日子过的。”
“我倒想,在你为我担心以前,最好还是先为自己考虑考虑,怎么样?”武田恶狠狠地说道,并且晃了晃手中的刀子。
“请饶恕我!如果你留我一条小命,我让你逃到安全的地方去。”
“你怎会有这种权力?况且,我已根本不想出逃了。我要向你们进攻,粉碎库林格的肮脏的阴谋!”武田平静地说道。
这时,山本由于出血过多,脸色由蜡黄变得煞白。牙齿打着颤,全身开始抖颤起来。
“太过分了。你简直没有一点人性!”
“这是我的自由!鲇子和鳟子都死了。我现在除了绝望坯是绝望。所以,我只好凭着我的绝望和憎恶,向库林格和CIA宣战了!”
“你、你疯啦!”
“你尽可这样说。我已经疯狂了。但疯狂又有什么不好?!”武田的黯淡的瞳孔里,这时燃烧起了复仇的火焰。目光就象热带丛林里的猛兽一样。
“请饶恕我!我真该死,误害了你的爱女。但这是手枪走了火的缘故。”山本跪在武田面前,为自已辩说着。
“你做好准备吧!我马上就会给你品尝我尝过的滋味的!”武田脸上掠过一丝残忍的笑意。
武田将刀子插入刀鞘。然后握着布朗克哈克手枪,往吉普车奔去。他用从山本手里夺来的钥匙,打开了车上的发火装置。车上的计量仪器显示着车上汽油还剩三分之二。武田打开发动机,车头对着悬崖,折断了路旁好些树枝,才掉转了车头。然后,他把车子开上斜坡,停在山本身旁。从吉普车后座席上拿了绳子,走下车来。
武田把奄奄一息的山本的双脚,用绳子绑了起来,然后把他的身体拖到了林道边。武田把绳子的一端,系到吉普车后面的横扞上以后,重新坐进了车里,朝着猎人小屋方向发动了引擎。汽车的反光镜上,不时地映现出被吉普车拖在车后、头部和肩膀在满是石砾的林道上颠沛的山本的身姿。
当武田驶近猎人小屋时,那座建筑物已经倒塌。但是,火势丝毫没有减弱。空地上的热浪,逼得人几欲窒息。武田把吉普车停在空地上,看了一眼拖在车后的山本。只见他头盖骨已碎,脑髓流了一地,胫骨也剥露在外面。武田下了车,从车上解下绳子,然后拖起尸体,屏住呼吸,向火焰最烈处走去。他把山本的尸体扔进了熊熊燃烧着的建筑物之中。接着,船田,曼高乐和奥尼的尸体也相继被扔进了火堆里。在此之前,武田把他们口袋里的东西都拿走了。随后,他拿起吉普车上的铁锹,为下葬妻子和女儿,开始在丛林中挖起墓穴来。他的脸上爬满了汗珠,头顶冒着热气。势已微弱的火堆中,传出来几声似乎是死者的内脏爆破般的奇怪的声音。
当武田终于把妻、女的身体埋进墓穴的时候,淡薄的冬阳已经沉进了高山背后。武田长时间地跪在坟墓前,默默地祝愿了一番,直到他立下了复仇的誓言后,他才站起身来。建筑物烧得只剩下了几根炭往。废墟里,躺着五具烧得黑炭团似的尸体。只有保险柜,仍然顽强地挺立着。
武田在空地上掉转吉普车头,沿着渐渐变暗的林道往山下驶去。他在一处山溪边,洗去了脸上和手上的血迹。然后他打着打火机,对着吉普车的反光镜照了一下脸。先前打入、头皮的几颗霰弹,似乎早已在刚才的奔跑中脱离了。只有大腿和腰上还残留着几颗。武田于是脱下作业服和毛料紧腿内裤,用枯技削成树针往外剔着霰弹,但霰弹已深深地陷在肉里了,所以剔除霰弹,极为疼痛。
二十几颗霰弹终于被剔出来了。武田的大腿和腰间又重新染满了鲜血。武田又穿上了紧腿内裤和罩裤。
武田驾驶着吉普,驶过山脚村落的时侯,已是夜晚了。他怕走车流量大,经常引起交通阻塞的甲州街道有可能被人探看到车内的情状,所以选择了出津久林湖到町田的山间公路。武田把来福枪和子弹带等塞到车子后座席下面,在短大衣般的美式军服后面的皮带上,插上了两支手枪。
武田此时已经精疲力竭了。他的眼前直冒金星。他从置物板上拿起香烟,一拫接一根地吸着,想让自己忘却痛苦。然后,加大油门,向前疾驶而去。
武田驾驶着吉普车,沿着东京环城公路行驶了一会,然后在相模原市的鹈野森附近,往右拐了个弯,朝着美国进驻军建造的步枪射击场方向驶去。途中,他又向右拐了个弯,停下了车子。
周围有几道灌溉用的暗渠和水沟,伸向远方。武田在一条临近高尔夫球场的暗渠边,钻了进去。时值冬日,渠道里没有灌溉用水。加上附近都是荒地和丛林,所以到了干季,在源头找点饮水都很困难。武田按亮打火机,打量着暗渠两边的石墙。突然,他摇动墙上的一块石头,把它取了下来。然后,他把手伸进石铜里,拿出了一个用塑料布裹得严严密密的小包及一支手电筒。
武田把打火机放进口袋里,按亮了手电筒。他打开塑料包,只见里面藏着一支套在柔软的熟皮抱套里的华沙PPK型手枪。这种德制双筒自动手枪,是口径为二十二毫米的长抦来福枪,不用于战争,只用于体育比赛,可连发十弹。如果拉紧弹仓弹簧,勉强可以装入十二发子弹,但这样会引起弹仓运转不良。这支手枪,是武田作库林格公司的秘密工作人员时,最爱用的手枪。
这种二十二毫米小口径手枪,发射声小,混在大都市的噪音之中很难听得清楚,而且反冲力小,所以命中率很高。武田曾经用它打过置于五十米以外的空可口可乐瓶,发发命中。而且它还有一个优点:一旦子弹打完了,镇里的弹药店里面都能买到它适用的子弹。二十二口径里姆·法尔弹,是适用于所有的来福枪和手枪的。
包里还有一只放有两片装满了实弹的预备弹夹的小布袋。武田卷起右脚的裤管,把它绑在小腿肚上。接着,他用塑料布包住那支布朗克哈克手枪及几颗碎弹,塞进了石洞里,把石块按石墙原样放好。
武田又坐上吉普车往前驶去。他穿过缠仓大街,钻进了南多摩丘陵地带。随后,向左拐了个弯,在贝取附近的一个小山包边停了下来。这一带,已被买下作新市区的基地,但还没破土动工。武田跳下吉普车,在杂木林和矮竹丛中,登了大约一半的山路,只见前面临竹林的崖壁下面,有几个横挖的洞穴。
大概是战争期间用来隐匿物资的吧。每个洞穴前面都栽有灌木,遮掩着洞口。武田揿亮手电筒,钻进了左端的一个洞口里。MI来福枪背在身上。洞穴里面一点不潮湿,洞高约有一米半。洞穴是朝左面弯曲的。而且往里行走二十米光景的路,可以发现一只朽烂的大木箱。拉开木箱,箱背后出现了一个仅容一人进岀的侧洞。武田从背上取下来福枪,握在手里,缩身从洞口钻了进去。走了将近两米左右,只见洞内豁然开阔,面前竟是一个高约两米、直径有四米的地下空间。里面置有简易床铺,以及一堆小山似的罐头食品,这一地下空间,是武田的又一隐藏处,是他时常到这一带的山上打竹鸡时发现的。
由于它在地下,所以虽说没有取暖设备,也并不怎么冷。武田把MI来福枪和S·W九毫米手枪,以及几片子弹夹,都装进了床下的那只塑料大箱里,然后关上了箱盖。
武田给那盏从天花扳上吊下来的油灯点上火以后,就全身无力地坐到了床上。他打开一个茄汁罐头,放到嘴边,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嘴角边还漏出了不少。然后,他脱光了衣服,打开救急箱,在腿上和腰上涂上红药水,又吞了几颗抗菌素的胶嚢丸。
武田躺到床上,身上盖了好几条毛毯。他打开搁在土墙置物柜上的收音机。收音机的天线跟地上的一段锈朽的铁丝连在一起。不管调哪一个广播台,都没有临时新闻。武田盯着土质的天花板出了一会神,然后合上了双眼。空虚、愤怒和担忧交替袭击着他,他只觉得全身乏力。一会儿,他就沉沉池睡着了。
但没过多久,武田被恶梦魇住,吓醒了过来。他想,不把那辆吉普车处理掉,这一处隐藏所有被人发现的危险……。武田想到这里,从床上一骨碌跳了起来。
武田看了一眼被手铐擦伤了玻璃面的手表,发现自己睡了将近三个小时。一觉醒来,疲劳已消,伤口也不怎么疼了。武田打开洞口的一个木箱,拿出一条驼毛内裤、一件灰色的运动衫穿上,然后穿上一套全毛西装。华沙PPK型手枪插在裤管里,脚上穿一双胶底鞋。身上除了驾驶证和钱包,还带了四把刀子——其中有锯刀和锉刀各一把,还有一把弹簧刀。
武田吹灭了油灯,出了洞口。然后坐上吉普车,向城中心驶去。他在新宿扔下了那辆吉普车。沉浸在霓虹灯和喧噪声中的新宿,还没有安睡的迹象。
今天晚上,武田要潜入东京制碳公司社长的住宅,粉碎库林格公司企图以合资企业的形式,变相把东京制碳公司夺为己有的阴谋。
东京制碳公司是制碳业中的一流大公司,而且与东和汽车工业公司订有共同开发密闭性转缸式活塞发动机的协约。东和汽车公司若没有制碳公司的协助,要生产这种新型的发动机是极为困难的。但东京制碳公司这时正陷于资金短缺的困境之中。
沿用至今的往复式活塞发动机,和这种转缸式活塞发动机最大的区别,在于往复式发动机是通过机器的来回运转产生动力,从而通过曲轴带动汽车运行,转缸式发动机则是活塞本身在椭圆形的机箱中运转,进而直接产生动力,带动汽车运转的。
所以,这种新型发动机不仅动力损耗少,而且机形小,重量轻,发动机的噪音也较小,又没有机阀装置,所以除了辅机以外,发动机本身的构造毫不繁复,所需零件也不很多。
转缸式发动机除了低速转矩的微弱和因一转三发火引起的燃料费的增大两个缺点外,只要不用于汽车比赛,其它性能据说一切良好。而且东和现在生产的转缸式发动机,在低速转矩的问题上已有了极大的改善,燃料也开始采用廉价的辛烷汽油,比赛用车也是如此。
转缸原理早在三百年前就已被人发现,但转缸式发动机的理论,却直到本世纪前半期才由德国巴盖尔博士完成。而巴盖尔的转缸式发动机直到一九五九年才在NSU公司的提携下迟迟得到实际运用。这是由于气阀、换气装置、冷却和润滑、零件的耐磨耗性能等方面接连不断地产生了问题的缘故。
东和汽车公司生产的发动机在原理上是与NSU巴盖尔发动机相吻合的。它与往复式活塞发动机的区别也主要在于零件配置上的不同。
东和于一九六一年与巴盖尔公司开始转缸式发动机的技术合作以后,在研究上受到过多次挫折。因为当时的NSU巴盖尔发动机还完全不能使用。第一是振动标记问题。所谓振动标记就是机器的金属接触面上由于振动产生的波状痕迹。在转缸式发动机的场合,装在马达顶部的密封板容易剥落掉发动机罩子外侧的镀饰物,在振动标记还没出来时,密封板就会被磨碎。这就是急需解决的问题。
制造密封板的原料连牛骨都试制过了。最后专家们想起了碳。NSU公司除了试制以铁为主要原料的密封板外,在碳质密封板的试制上也花了极大的心血,但试制出来的产品,不管多么精美,还是马上就被磨碎了。研究陷入了一片迷津之中。
就在这个时侯,日本的东和汽车公司在东京制碳公司的协作下,试制成功了一种能连续使用一千小时、而磨损数只有几毫米的新颖耐久的碳质密封板。
这种碳质密封板的试制成功,使振动标记问题一举得到了解决。东和汽车公司把密闭性转缸式活塞发动机实际运用到了造车业上,一跃而站到了全世界转缸式发动机制造技术界的领导地位上,开始对NSU公司逆出口先进技术,并且在东和产转缸式发动机汽车输入美国市场的时候,不必再为来自NSU巴盖尔公司的刁难而发愁了。
所以,东京制碳公司虽说只是东和汽车公司的附属厂家,却是东和生产新型转缸式发动机汽车成败得失的关键所在。库林格公司正试图先夺取东京制碳公司,使之成为进而夺取东和汽车工业的一个突破口。当然,库林格是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它是在背后通过指使一个名为美国制碳公司的傀儡公司来实施这一阴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