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流入津久井湖的道志河与山梨县的交界处的一座山庄里,武田进把复印资料摊开在桌子上,不时翻阅着,并用蒙布拉钢笔在稿纸上奋笔疾书。
这座山庄,是一间猎人小屋。结构筒陋,连十五坪都不足。距离最近的村落还有六公里的路。
皱着眉头奋笔疾书的武田,现年三十五岁。尖削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肉。背后的炉子里,柴火正旺,使房间里充满了暖意。
他穿着一件兼作猎银用的美军橄揽绿作业服。肩膀结实健壮,却总给人一种冷漠之感。
透过桌前的百叶窗,看得见杂木林对面的丹泽的峰峦。桌子的左侧,立着一个巨大的保险柜;右边的墙上,挂着一柄改作狩猎用的MI型来福枪和一支可以连发五弹的轻型佛来克自动霰弹枪。子弹带也吊在墙上。
远处的溪流边,突然传来了狗的哀叫声。武由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笔。
这是猎野猪用的爱犬布罗顿·哈特种狗约翰的叫声。它为什么突然哀叫了一声?现在又不是蝮蛇出没的季节,况且,即使它是在与野猪的搏斗中受了伤,那在这之前武田应该听见它在追踪野猪时的叫声。
那么,难道是它掉到偷猎者设置的陷阱里去了?约翰是跟钓嘉鱼去的妻子鲇子和女儿鳟子在一块儿的,她们两人会有什么不测吗?
武田扔下钢笔,站起身来。他摘下墙上的帆布子弹带,飞快地围到了腰上,然后抓起MI型来福枪,走到了门口,却又返身折回来,回倒了桌旁。
他转动着保险拒上的拨号锁。这种保险柜上有两个拨号锁,所以不需要补助副锁。一打开保险柜上的沉重的铁门,只见里面堆满了写成的稿纸捆和资料。武田把摊在桌上的资料和那份还未完成的稿子,也都放进了保险柜里。
这些资料,都是属于美国代顿罗伊特三大汽车制造厂之一的库林格汽车公司发给其日本分公司的指令书的抄本。这个公司正千方百计地想把成功地使发动机引擎实用于汽车制造业的沼津东和汽车工业公司合并过来,还有一些是已经取得七分预期成果的分公司发给总公司的报告书的复写本。
那些稿纸则是武田受东京的一家出阪社“未来书房”的嘱托写成的,揭露代顿罗伊特想把日本的汽车工业转揽为自己属下的承包工厂的恶劣行径的底稿。
武田本来是库林格汽车公司日本分公司合资企业——新日汽车公司计划调査部的第三课长。讲得明瞭一点,他曾经是库林格东和汽车公司合并委员会的秘密工作人员……。
关上保险柜,锁上拨号锁,武田把枪拿在手中,走了出去。外面很冷。小屋的屋檐下,除了十几只山鸟和野兔子;还吊着一只已开了膛的二百斤左右的野猪,冻得硬梆梆的。从它的剖开了的肚腹里淌下来的肉汁,已凝住了,象一条条血红的冰棱。
早在东湘南中学时,武田就获得过AR,即中学射击联盟气枪射击大赛的冠军;在K大时获得过SB,即亚洲小口径步枪射击比赛冠军。他走上社会以后仍没有放下枪。他经常在无聊中不能自拔时,带上枪去射击场或去田野上狩猎,以寻求解脱。
小屋前的空地上,停着一辆突越特一六〇〇型高性能乘用车。这辆比赛用车配有一对坚固的轮子。武田钻入杂木林中,朝着溪流方向疾奔而去。长统猎用皮鞋重重地踩在冻结着的地上。
距离小溪有五百米的路。武田在途中绕过一片竹林,迂回着向前奔去。一群竹鸡这时突然用后爪挠起片片落叶,象受惊的家鸡一样高叫着,留下一阵与它瘦小的身体不相称的剧烈的翅膀拍打声,象红红的橡胶球似的跳进了左边阴暗的杉林。这些被端了窝的竹鸡,也逃到这种山鸟才栖息的深山里来了呀……真象被库林格追踪着的我的命运……,武田不由得痛苦起来,但对妻子和女儿的惦记,又使他万分不安。
难道库林辂的刽子手们终于发现了我的山庄?……这不可能……!这座山庄是从一个在山梨射击场上认识的猎师手中用现金买来的,又没有所有权转让的手续,从名义上这批家伙是不可能知道的。出版社也不会知道这间猎人小匿的。
但是,不吉的悸动仍然袭击着他,武田微微拉开枪栓,检査了一下装满了弹药的枪膛,然后紧紧地拉上枪栓,再用左手按住枪把,右手食指伸进扳机扣里,食指背面抵住扳机前部的安全装置,做出随时都可打开安全装置以便发射的姿势。
通过实用于狩猎的直径大至四毫米的观察用瞄准孔,只要把射程固定在二百米处,那么在五十米到三百米之间的射程内的大动物如鹿或野猪,即使不用瞄准器,武田也能把三〇——〇六口径、一百八十克莱因·希鲁比·汽普弹头准确地打入那些动物体中。若在五十米以内,那即使抵住腰放枪,武田也自信能击中目标。
武田用锐利的目光环视着四周,继续朝前走去。当他走到竹林的边缘的时候,溪流的潺潺的流水声传入了耳鼓。
正在这时,武田发现了布罗顿·哈特种狗约翰的尸体。
约翰的喉咙口,被划了一个大大的口子。这不是野猪的牙齿咬的,而是锋利的刀子剌的。它是淌着血又跑了二十几米以后才倒下来的,血迹能证明这一点。
武田象一头受了伤的狮子似的,身体碰折着树枝,向附近的溪流边狂奔而去。他的脸色瞬时变得铁青。
十来米宽的溪流岸边,结着薄冰。没有鲇子母女俩的身影。
武田鼓足力气,高声地呼唤着妻女的名字。
没有回音。
武田的视线落到了脚边。对狩猎有着相当丰富的经验的武田,在这封冻着的坚硬的地面上,发现了妻子鲇子和七岁的鳟子的长筒靴在地面上留下的细微的足迹。
脚印是朝着上游方向走去的。
武田飞快地回顾了身后一跟,就循着脚印向前追去。食指背已经打开了枪上的安全装置。
溪流弯弯曲曲的,岸边又生长着茂盛的常绿灌木,所以,前面的景物很难看清楚。
武田这时已不再作声。他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往前移动着脚步。心脏就象胸中有个小孩在任意厮打一样,剧烈地跳动着。
当武田发现鲇子母女俩的脚印已铵走到了溪流边的时候,他已经走了一百五十米左右的路了。
在布满岩块石砾的沙滩上,与鲇子她们的脚印混在一起,出现了几行男人穿的登山靴的脚印。面且,还有争斗的痕迹……。
武田的心脏象被巨大的手揪住了似的痉挛起来。他用左手按着露在斜坡上的树拄,跳到了坡下沙滩上。为了防止无意中枪支走火,他关上了枪上的安全装置。
地上没有一点血迹。钓具也不在左右,武田趴在斜坡上,凝神搜寻着鲇子母女俩移动的脚印。
鲇子母女俩的脚印已经消失,代之而出的是男人们的杂乱的脚印。武田追踪而去。
五年前,以市场调査为正业的美国资本系统驻日广告代理店安达松报智堂的人才挖掘员,专程拜访过武田。当时,武田刚从大学法学部毕业,担任《湘南日报》社经济记者。
《湘南日报》的社长是前国务大臣兼建设大臣的川野。作为党人派的领袖,两眼又紧盯着保守党总裁的职位的川野,通过发表社论的形式,使《湘南日报》与他所拥有的湘南电视台和湘南广播电台一样,成了他对保守党党人派及其反对派施加压力的工具。
作为在神奈川发行量居一、二位的《湘南日报》,影响力是巨大的。各大企业不仅争先恐后地支付广告费,而且还给川野提供政治资金。
进入报社以后的二、三年里,武田对自己的工作极为热心。他有时侯含辛茹苦地写成的报道,只要对川野不利,就会被总编或采访组长冷漠地退回来。这种遭遇,武田已碰到过好几次。于是,他开始搞起副业来了,——即挣堵嘴钱。他千方百计地把与保守党官僚派有密切关系、并在它的遮掩下发展起来的大企业的内幕资料搞到手,然后把它们写成报道,利用《湘南日报》的名义,转送给与之敌对的公司。
比月工资多十来倍的钱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挣到了。既得了金钱,又当面让敌对公司的负责人撕碎稿纸,不留半点蛛丝马脚,也就安心了。没有一个人向报社头头告密。每一个大企业,为了避免自己参加了股东总会而遭受轻视的命运,更为了防止专事恐吓的同业界报纸的威胁,都备有一笔巨额的机密费。
武田在K大读书时亡故的父亲,曾在横滨弘明寺内给他留下了一块二百坪的土地。当武田在那儿为妻子盖起了新房以后,他对报社的工作完全冷淡了。每天只在狩猎,饮酒及跟女性的无聊的往来中闲度着岁月。
当老母也被承继了亡父的贸易公司的哥哥接走以后,武田更是毫无牵挂,一身轻了。
在夜晚的银座出尽风头的武田,被“侬会乐”夜总会的女招待纯子纠缠着要买一套公寓套房。他为了筹划这笔钱,用情报向一家制药公司讹诈了一笔相当数目的钱。但这件事被川野知道了。
原来,那家公司既跟官僚派,又跟党人派保持着关系。
于是武田遭到了上司的训斥。但他翻脸不买帐,冷笑着说道:“我既不交还钱,也不打辞职申请。如果你们想把我惩戒免职,那试试看吧!你们敢这样做的话,我就把川野的所作所为以及《湘南日报》的真实意图透露出去!”
当天晚上,在横滨市伊势佐木町的酒吧街的暗影里,武田就被得了川野命令的暴力集团——银城会的八个年轻人围住了。
川野针对官僚派为大企业制定有利的法律和法令,捞够大钱,他还通过自己的党羽控制了建设大臣、运输大臣等油水足的部门,积起了以天文数字计的钱财。他从中取出一部分,用于收买全国的暴力集团,把它们置于自己的支配之下,并使他们成为对官僚派施加压力的敢死队。因此,全国几乎近半数的暴力团组织,都是按川野的命令行事的。
武田和剌客们展开了野兽似的搏斗。尽管他过着一种无聊放荡的生活,但狩猎给他炼成的体魄仍强壮如初。
十分钟以后,博斗结束了。武田的肋腹被短刀划破了,左腿也被捅了一刀,但对方八人,有的被折断了手腕、背骨,有的被打伤了胃部,睾丸,全部丧失了斗志。
武田坐上出租汽车,回到了位于海岸大街上的《湘南日报》社。社会部夜间值班员看着血团似的武田,惊愕不已。武田斜愣着眼睛瞪了他一眼,一脚踹开上了锁的医务室房门,走进去,脱得只剩一条短裤,开始为自己包扎伤口。一会儿以后,全身近乎裸露的武田,走进经济部的办公室,默不作声地站在下了班没回家的采访组长前田面前。前田好象看到了鬼怪似地,脸色苍白,全身不停地颤抖起来。
自此以后,直到武田养好伤,川野也没有再派刺客。大概他真的害怕此事被警察中的反川野派和其他新闻单位知道吧?但是,倘若武田还照旧通过出卖情报,向大公司敲诈勒索,那川野会给他什么打击,就不得而知了。他肯定会指使警察里的仰其鼻息的喽啰逮捕他,或者捏造一个拒捕出逃的罪名,把他射死了事的。
当武田正这样与川野一伙处于僵持状态的时侯,安达松报智堂的人才挖掘员,专程来拜访了他。
那人才挖掘员,是武田K大时射击部的前辈白石。
“用不着多费口舌。我只想知道你目前的处境。长此下去,你会被人杀死的。怎么样?我出两倍的工资,换个单位吧。”他开门见山地说道。
“你是怎么知道我现在的处境的?”武田冷漠地问道。他想,这说不定是一个圏套。
“我就给你透露一句话吧——安达松报智堂是给CIA即美国中央情报局日本分部提供一部分活动资金的。只要你跟安达松报智堂订立了契约,州野就不能再要你的命啦!请你考虑考虑。而且给你高于现在两倍的月薪,即使没有额外收入,也不算低了吧!况且,根据每人的才能,还可拿到一笔丰厚的奖金。等到一年以后,再订契约,就能拿高于现在几倍的工资啦。”白石游说道。
武田于是就向《湘南日报》社打了辞职申请。
安达松报智堂,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美国广告代理商I·G·安达松与日本广告代理商报智堂的合资企业。I·G·安达松,总部设在芝加哥,拥有世界五十个国家的调查网,年间费用高达五亿美元。安达松报智堂虽说是合资企业,日常事务却全是以安达松的意志为转移的。
武田最初的工作部门是安达松报智堂市场调查部。在那儿受了三个月专业进修以后,约半年间,他被指定干一些基础的工作,如运用号码编入电子计算机的即时反应测定机,调查消费者对人造黄油的喜爱程度。
但不久以后,武田就感到了工作的枯燥无聊。他想撕毁合同,转移到哥哥经营的贸易公司去,但一想起川野不会对他善甘罢休,他又踌躇了。
几个月来,武田又重温了久违的家庭生活。他不再与女相好们往来,每天干完了单调的调査工作以后,基本上都是在家里过夜了。武田在鳟子出生以后还想要个男孩,大概由于他的生活的放荡,鲇子赌气不愿再生了。
武田用来调查消费者的反应的人造黄油,都是油脂界的世界性企业——耐欧·纳致的产物。这个公司,工厂和研究所设在加拿大,营业本部却设在纽约。在日本,它也设有与黄金制油厂联营的合资企业。投资比率,黄金制油厂为百分之五十五,耐欧·纳致方面为百分之四十五。
这个黄金·纳致合资公司成立的目的,是为了给以雪印制油厂为核心的日本黄油界一个重大打击,并趁势挤跨它。正苦于资金周转危机的黄金制油厂,就是受了耐欧·纳致的引诱,才跟他联营的。
武田进行民意测验的黄油,它以后经过缜密的民意测验后,被冠上一个可爱的、易记动听的商标“丽莎”而向外发卖——是远在加拿大的研究所通过观察日本消费者的反应,为了符合日本人的习性,经过数十次的改进,制造出来的。当然,在进行产品民意测验和商标命名的同时,怎么样的包装能赢得日本人的喜爱,把产品的哪一个特征告诉消费者,就能使黄油这种廉价产品的印象吹进他们的心等事项的调查,也由武田以外的调查员,反复不断地进行着。
黄金·纳致公司的新工厂建筑在滨名湖湖畔。耐欧·纳致计划让新工厂只用于生产试验品,不到万不得已的时侯,产品绝不投放市场。
对滨名湖工厂生产的试验品,也进行过几次消费者民意测验,测验结果送往加拿大的研究所,再从研究所得到新产品的生产说明书,进行生产——黄金·纳致合资企业就是这样在来回往复中开展生产的。
但黄金制油厂仍然陷于资金不能周转的困境之中。社长把自家房屋抵换成钱,才使它勉强得以维持。就在这时候,武田受到了耐欧·纳致公司驻远东分部经理兼国际律师的约翰滨口的召见,并且通过与CIA的情报员哈罗特船田的交谈,武田知道了安达松报智堂雇用他的真正意图……。
安达松报智堂,通过对武田的经历和性格的研究分析,认定他是搞破坏工作的最合适的人选。武田将不得不在两件事上作出选择:要么在手持手枪的哈罗特船田的看守下,参加爆破黄金制油厂的贮油库的工作,这样可以拿到一万美元的奖金;要么被悄悄地送进银城会办公所的地下室里受折磨致死。
武田选择了让自已活下去的这条路。
即使现在,武田还是经常想起爆炸声此起彼落、巨大的火柱窜上夜空、熊熊的火焰燃烧了整整两昼夜的滨松黄金制油厂贮油库被炸一事……。
尽管平时对每日无聊的工作已深感厌倦,但在这次由哈罗特船田指挥的爆炸事件中,武田却发挥了连他自己也意想不到的卓越才能,使哈罗特也为其倾倒。
黄金制油厂受到了致命的打击,几乎倒闭。所以五个月以后,黄金·纳致合资企业的投资比率产生了逆转;耐欧·纳致方面占百分之七十五,黄金制油厂则只占百分之二十五,而且从社长到董事的人选,都基本上换成了耐欧·纳致方面的人。
黄金·纳致联营公司,就这样落入了美国资本耐欧公司的手中。为了让日本政府及农林省、通产省等接受这一事实,作为国际律师的约翰滨口和CIA进行了大量活动。并为新黄金·纳致公司生产的“丽莎”牌人造黄油作了大量广告宣传,运用了“有北方加拿大的风味”等招徕人的字眼,从而为纽约的耐欧·纳致公司创造了高额利润……。
自此以后,武田受雇于代顿罗伊特三大汽车制造公司中居第二位的福斯特汽车公司,合同中规定年俸为五万美元。
武田经管的工作,是彻底调查日本各零件制造厂的零件制造成本,以及日本的零件制造厂和汽车制造厂对福斯特的专利的侵犯状况。他还担任了日本福斯特零件制造公司的采购经理。部下约有三十个人。
一个月以前,随着川野坡官僚派毒死,长期压在武田心头的来自川野的重压就随之消失了。但CIA却代之而来,缠住了武田。
作为采购经理,武田向全日本七千多家零件銷造厂中的核心工厂约三百家去函问了价,其中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厂家,虽然一面嘱咐武田对与己有直接关系的汽车制造厂保密,一面还是说了价。
国国皆是,日本也不例外。汽牟制造厂几乎每天都要向属下的零件制造厂下达降低生产成本的最高指示。所以,经营零件制造厂不容易。在补给和输出方面进行核算,更是理所当然。
于是,武田就与那些给他报了价的零件制造厂开始了削价谈判,在这期间,他彻底地清査了各零件的生产成本,就连各零件应稍减价还是大减价都作了细致的调查。
并且,各零件制造厂一心为了让福斯特购买他们的产品,所以就连各产品的金属成份,制造工程,甚至改进设想都告诉了武田。因此不仅从性能方面能明确地知道,就是零件制造厂不小心漏过了的细节,武田也能一目瞭然地从众多的数据中判祈出各零件——包括传送带、引擎补机等车子内脏的重要零件是否与福斯特的利益相矛盾,配上了这种零件的日本车是否侵犯了福斯特的利益了。
调查零件成本的目的,是福斯恃随着自身引擎输入范围的扩大,企图在日本开展现场组装业,进而等到汽车资本完全自由化的时侯,为自已能在日本自由制造汽车做准备。当然最大的目的还是为了给自己夺取日本现有的制造工厂创造条件。因为利用日本的零件制造厂,还可以为它在韩国的加工工厂提供零件。而对日本车子是否侵犯了福斯特的利益的调査,则是为了给近来大量涌入美国市场的日本车施加压力,更为了福斯特能通过它达到接近日本汽车制造厂的目的。
新闻界大作文章的自动变速机制造合资企业爱莎·瓦那公司成立许可申请事件,就是有代表性的例子。
日本方面总把汽车装璜上的疵病,说成是制造厂的一时疏忽,抵赖了事。即使一旦有入揭发它所生产的密闭式散热器、动力方向盘以及发动机的汽缸预制板的砂子铸模都有问题的时侯,汽车制造厂也可凭借政府的过份保护,随心所欲地从丰厚的利润中赔偿点钱完事。
这些汽车制造厂与居于三大汽车制造公司之首的尤尼皮莎·摩达斯相比,当然有天壤之别。摩达斯年间销售额高达七兆元,比日本国家预算还多,纯利润也有六千亿元之多。但尽管如此,象名古屋和日新等汽车制造厂每年也有二百亿元的利润,小制造厂也有充足的资金,所以即使汽车资本自由化了,要合并却也谈何容易。
这时,有人揭发武田强迫专为名古屋汽车厂制造“名古库勒特”牌自动传送带的名古屋汽车厂子公司爱莎精机,和福斯特、尤尼皮莎·摩达斯——UM——及库林格签订相互购买许可协约,侵犯了包勃·瓦那公司的利益。武田为之梦寐不安。
包勃·瓦那公司(BW),是生产自动变速器的权威性厂家。除了奥达汽车公司,它绝对不容许其他汽车厂购买自动传送带。
于是,UM、福斯特、库林格都受到了来自BW方面的利益侵犯的控告。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争吵协议,最后的结果是:UM、福斯特和库林格都与BW签订相互购买许可协约,并在协约里规定:BW在组建任何子公司的时候,都应该占该子公司全部股票的半数以上。
接到了福斯特的这一通知的BW,马上向名古屋汽车制造厂停止了自动传送带的供应。
一旦受到利益侵犯的控告,名古屋汽车制造厂就不能再向美国出口汽车了。现在的美国,配置手动传送带的车子近乎绝迹,装置自动传送带的名古屋汽车却为大部分美国妇女所喜爱。因为她们不会驾驶其他车子。所以,这一变故,使名古屋汽车厂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
最后,名古屋汽车厂终于决定向BW公司赔偿一切利益损害费,并命令爱莎精机接受BW的技术提携。
然而在协约中得到了UM、福斯特和库林格特殊许可的BW公司,拒绝了名古屋汽车厂的技术提携的要求,并通知它,若不成立以BW占全部资金的百分之五十一的合资企业,它决不妥协。
在汽车制造方面,外资超过民族资本的合资企业,是通产省所绝对不能许可的,这是它的一贯方针。但在这次事件中,由于名古屋汽车厂的困境,通产省却不得不破例允许了爱莎·瓦那公司的成立。
然而,倘若BW公司将它在爱莎·瓦那公司中拥有的股票全部转卖给了福斯恃,那将会给福斯特夺取名古屋汽车公司提供突破口。当然如果不这样,早已对名古屋汽车公司垂涎三尺的福斯特,也会通过它专造比赛用汽车的子公司萨鲁皮·爱马利加公司,接近名古屋汽车公司的。
武田开始不满于自己不择手段地充当企图征服日本的三大汽车制造公司的急先锋的角色了。他觉得自已简直象卖国奴。如果日本的汽车产业被美国夺取,这巳是跟美国夺取人造黄油,速溶咖啡的日本市场等问题完全不同性质的事了。
由于战败带来的飞机制造业的萧条,使日本的航学技术大大落后于当时的世界先进水平——要是现在领导日本工业的汽车制造业的技术员们,也象被进驻军雇佣的组装工那样,只能按照代顿罗伊特送来的说明书干活,那日本将完全沦为殖民地了,将成为第二个香港。
当武田不久被库林格公司聘请的时候,他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库林格的手段之恶劣,比UM和福斯特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资本主义的生命就在于无限止地追求利益,对于他们来说,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天经地义的……。
库林格公司的资金若换成日币、有六千亿元,利润近七千亿元。它居美国三大汽车制造公司中最后一位。资本实力还不及位居第一的UM的五分之一和第二位的福斯特的三分之一。尽管如此,它仍是全美第五大企业。在国内的市场中,库林格产汽车的市场占有率达到百分之十八的水平。
但是,它与摩达斯和福斯特两大公司相比,还有着巨大的差距。于是它只好在与国外的贸易中寻找出路,它把手伸向了日本。
被库林格盯上的目标是东和汽车工业公司。该公司早就想向美国出口配备转缸式发动机的乘用车和比赛用小车,却又苦于在美国没有销售网。它在日本汽车制造业中,居于第三位。
如果说库林格出的——年薪一千六百万日元,等夺取了东和汽车公司以后,再以每年一千五百万元的年俸养他到死——的条件,对武田没有吸引力,这是不现实的。
高薪对武田是有魅力的。
但是,一般来说,外资系统的公司所说的支付高薪的诺言,只针对于官员初上任的时候。当这些外国公司的负责人不再对那些官员表示兴趣时,他们马上就会被减薪的。
由于从总部派来的外国公司负责人,很难在三年时间中掌握日本的一切情况,所以在此期间内,主要还是重用本地的职员,开展工作。然而由于总部只对自已的人担任重职感到放心,所以在日本受聘用的外国官员,很多不到一年就被辞退了,而在那些外国公司里工作的日本职员,更是经常被无辜的解雇。
所以,保证终身雇佣的诺言,对武田来说还是有吸引力的。武田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投入了代顿罗伊特的怀抱,与库林格公司签订了合同。
即使他不干这一工作,也肯定会有其他人接替自己,充当夺取公司的急先锋的。而且他倒希望自己置身于日本汽车业被人摧残暗算的历史之中,说句大话,充当历史的见证人。反正日本的汽车业是摆脱不了受人蹂躏的命运的。……有时候,他只能以这种想法来为自己充当卖国奴辩护。
CIA是不会插手于美国资本同僚间的明争暗斗的,因为不仅仅是UM和福斯特,库林格也给它提供活动资金。而且三大公司对日本汽车业的侵略,是受到美国政府强有力的支持的。
现在,武田快回到他自已的猎人小里了。树林里的足迹已很难辨认,而且鲇子母女俩的脚印早已消失,代之而出的却是四、五个男入的脚印。武田不知不觉间,又追踪到自己小屋里来了。
从鲇子和鳟子的脚印消失这一点上,武田推测,她们大概被人抓住以后,象货物一样被人扛到了肩上。他的口中苦涩得要命,胸中却好象有一阵阵寒风掠过。
武田走到距离猎人小屋还有五十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穿过掉完了叶子的树林的空隙,窥视着小屋的动静。
他首先发现的是那辆停在小屋前的车子,轮胎已经被人刺瘪了。武田满脸都是粘汗,在冷空气中冒着热气。
小屋里非常安静。但是,从百叶窗已被人放了下来这一点上,可以知道小屋里藏着闯入者。
武田想到向警察报案去。可是,即使自己小心翼翼地成功地潜入了车子,但轮胎已破,驾驶它已经不可能了。那么翻过山顶,跑步到六公里以外的衬落去,把警察都带来了,或是打电话给县警察署,再等到县警机动队大举而来,都要花去不少时间,那样,作为人质的鲇子母女俩的生命就危险了。
武田在橡树下徘徊着。紧紧咬着的嘴唇似乎要渗出血来。他想无论如何都应该再接近一点,观察一下。
当武田迂回到离小屋只有二十米左右的距离的当儿,小屋的门开了,一个粗壮的男人,左手抱着鳟子走了出来。武田急忙蹲到树荫下面。
用绸带扎着头发的鳟子,嘴里被塞了一团厚布。她的四肢都被绳子缚着,眼晴睁得大大的,充满了恐惧。那个抱着鳟子的人,是曾经做过武田的部下的、库林格公司日本分部的山本。现年三十岁,精于干暴力事件。
山本粗大的右手握着一支张着机头的鲁卡·布朗克哈克三五七型大号连发式手枪,枪口贴着鳟子的脸。
“滚出来!叛徒——”山本歪着他的扁平的脸,怒喊着。
“武田,你出来!我们知道你躲在这儿。你看见你女儿了吗?如果你希望她活的话,就乖乖地举起双手出来!”
“……”
武田气得浑身发抖,但他没有移动身体。
这点距离,撇开鳟子,射死山本,只须举手之劳。但山本死前,只要轻轻扣一下食指,三五七型大号子弹就会射入鳟子头部,打碎她的脑袋的。
“喂,快一点吧……。我可是个急性子的人。乖乖地出来,说不定还能检上一条命。我们还把你老婆当人质捉了起来。无谓的挣扎是无济于事的!”山本嘲弄着说道。
“你们想要什么?”武田终于喊了出来。
“哈哈,还真的是躲藏着呐!想要什么吗?别装洋蒜啦!我的课长。打开保险柜,拿出资料来!”山本凶狠地回答道。
“抓人质,真可谓胆小如鼠。”
“你说什么梦话!我与你共同生活着的世界里,不存在什么胆小!这是一个以勇力取胜的世界!”
“那么,你还算是个日本人吗?”武田沉吟着问道。
“别开玩笑!你不也曾被库林格的金钱钓住,干过各种坏事吗?!现在倒做起洁净菩萨来了,没门!我们生活着的,是一个同样肮脏的世界!”
“……”
“你倘若不出来,我就杀了你老婆和女儿。我们有CIA给撑腰。况且,这种地方,即使明目张胆地放枪也不会被人听见的。即使听见了,人们也不过认为是猎枪声。”
“没有我,你们打不开保险柜。”武田叫道。
“同你老婆、孩子的命比,难道你更珍惜资料不成?……況且,我们身边备有氧气乙炔,只要花上一点时间,即使你不在,我们也照样能打开保险柜。”山本歪着嘴琴说道。
“我知道了。但希望你们不要难为我的老婆和女儿。”
武田喘着粗气,把枪扔到了岩石缝里。然后从腰间解下插着猎用刀的子弹带,把它放到枪边。
当武田从躲藏处站起来的时侯,山本凶险地狞笑着,吹了一声口哨。
百叶窗随着被人拉了起来,从小屋中,现出三个男人的身姿来。
三人全是美国人。其中两个是库林格日本分部人员,另一个则是CIA的间谍曼高乐。
曼高乐把武田的佛来克自动霰枪弹插在自己腰上。库林格公司日本分部的杰克逊和奥尼则手握着S·W九毫米口径的达布·爱克逊自动手枪。三个人都以冷眼望着武田。武田双手举得齐肩高,向他们走去。心中因为恐怖和绝望,直想呕吐。
以区区一人之力反抗庞大的库林格公司,确实过于草率。但这处连出版社都没通知过的猎人小屋,却是怎么被他们发现的呢?
武田走到了小屋前的空地上。这时,CIA的曼高乐命令他道:
“站住!”
鳟子正挣扎着想从山本的手臂中逃出来。武田狠狠地瞪着山本,嘴唇都颤抖起来了。
“把手放到背后去。而且,脸朝背面,给我坐下来。”
曼高乐命令武田道。
“你们怎么知道我的这个住处的?”武田用英语问道。
“我们调查了你的所有的猎友。快,照教所说的坐好!”曼高乐冷冰冰地回答道。
“我老婆没事吧?”
“呣。有船田先生在小屋里看护着呐。快一点,照我说的那样坐好!”
“老婆和女儿,跟我们的争斗没有关系。请放了她们!”
“等一会再说。快,快一点!”曼高乐说完,就拿起自动霰弹枪,朝着武田的头顶,胡乱地放了几枪。
受到了子弹冲击波的武田,不由自主地踉跄了几步。几颗五号霰弹打入了武田的脑袋。幸好只有那么一点距离,霰弹群还没有完全扩散开来。
倘若被霰弹群中的中心子弹射中,那武田的脑袋也早被打飞了。打入武田脑袋的,只是霰弹群外围的流弹,来势较弱,射中了也不碍事。
武田只觉得脑袋象被烧得通红的火筷子烫了一下似地炙痛。从头上流下来的血,弥满了他的脸。
那血流入眼眶,使武田的视线带上了红色,在瞳孔中,他看到了仰面躲在山本臂中的不省人事的鳟子。
武田慢慢撩起工作服的袖口,擦掉了那些流入眼眶的血。他背对着他们坐到了地上,两手围在膀子后面。他的身体已停止了颤抖。
曼高乐朝他走近过来。
武田真想返身回击,但一想起鲇子和鳟子,他又迟疑了。曼高乐给他的两只围在颈后的手戴上了手铐。那金属制物,冰冷冰冷的,似乎能冻伤人。
“好了。站起来吧,把手放到身前来也可以。”曼高乐说道。
武田站起身来,把戴了手铐的手举过头顶,放到胸前,然后,转过身,又对着曼高乐站着。
“鬣狗,给我到小屋里去!”曼高乐骂骂冽冽地转到武田背后,用佛来克十二型手枪枪口抵住了武田的后背。
小屋里,鲇子和鳟子一样,双手也被反绑着,嘴上塞着一团厚布,躺在地上。而且似乎早巳失去了知觉。
她的身边,五短身材的CIA间谍,被人称为哈维二世的哈罗特船田,正象个虐待狂似地狞笑着,站在那儿。
“不自量力的幻想家。给我打开保险箱!”说完,一巴掌打到了武田脸上。
武田的嘴唇被划破了。
曼高乐这时轻巧地抱起失去了知觉的鲇子,向小屋外走去。武田跪倒在大型保险柜前面。哈罗特船田、杰克逊及奥尼都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
武田无可奈何地拿出钥匙,从拨号锁上端插入,开始开锁。但由于紧张,他失败了。再说戴着手铐,双手又不能随意转动。
“混蛋!你还想拖延时间吗?”哈罗特用枪抦在武田的耳畔砸了一下。
这一下砸得很重,武田不由自主地低声哀叫了一声,扑倒在地上。
“你给我老实地说出正确的号码。否则,我把你的手指一个个打飞!”船田冷酷地狞笑着。
武田呻吟着直起上半身,他非常吃力地说出了正确的号码:
“首先,左七……然后右五十九……然后左……”
船田运用这一号码开始拔号。随着一声轻脆的响声,上方的锁头打开了,下边的紧接着也开了。
船田扑到保险柜上,用力把铁门拉开了。奥尼这时用枪柄往武田头上砸了一下。
武田疼得全身都痉挛起来了,一会儿就不省人事了。奥尼和杰克逊开始把放在保险柜里的库林格的指令书和报告书的复印资枓往外拿,每拿出一份翻阅一遍。
“这种东西一旦发表了,将会给库林格一个沉重的打击。”船田对另外两个美国人说道。
“全亏了你,才使这些丑闻不致流于世间。”奥尼向船田低了一下头表示谢意。
“这是CIA的功劳。……唉,这里面是什么?”船田拿S·W九毫米口径手枪抵住保险柜最下层的抽屉的锁口,连发了五枪。
一片微紫色的火花消失后,锁头被打得粉碎。船田拉开抽屉,把里面成捆的、约有三百万元的饯塞进了自己的腰包,随后,拿起一纸文书,“是武田跟库林格公司订的合同。我们可不要这种东西,它会给库林格制造麻烦。”
“说得对。……那就把它跟资枓和稿纸一起烧了吧。”
杰克逊陪笑着说道。
从保险柜里拿出来的东西,都用床单包成了一团。船田这时往武田的后背踢了一脚。武田从昏迷中醒了过来,被押到了小屋外面。
小屋前的空地上,山本和曼高乐看守着鲇子母女俩。她们躺在武田的车子旁边的地上。
武田被推到了她们的对面,坐了下来。船田用枪抵着他的脑袋。
奥尼和杰克逊把床单包放到空地正中央,曼高乐从小屋背后提来一罐汽油。从床单包中拿出来的大叠资料以及稿纸和合同书上面,顷刻间都被湿漉漉地浇上了汽油。
船田贴着武田的耳朵,高声地狂笑道:
“好好看着吧!你豁出了不值钱的命写成的东西顷刻就要变成灰啦。”
曼高乐往床单上扔进去一根点着了的火柴。吸足了汽油的纸张,顿时冒着暗红色的烟,熊熊地燃烧起来了。武田两眼发呆地看着上窜的火焰。
被热气一熏,鲇子恢复了知觉。她把脸扭向武田那边,想说什么,但口中的那团厚布使她发不出声来。她想站起身来,却被山本一脚踩住了。
“畜生……”武田直想站起身来。但船田把他的肩膀按住了。
“别急嘛,离死还早着呐。”
三十分钟后,曼高乐把烧成了灰的物证睬得粉碎,然后,又回到鲇子母女俩身旁。
“那么下面——”爱尔兰血统的红脸的奥尼这时拉开嗓门叫了起来。
“下面,我们将对库林格公司的叛徒执行死刑。但单纯的执行死刑不够刺激,所以首先斩叛徒的家族,为我们祭刀。”
“住手!”武田咬牙切齿地喊道。
“住手!我老婆女儿有什么错?!”
“可你是叛徒。我们要让你眼睁睁地看着老婆和女儿死去,让你尝够痛苦的滋味。这是公司的命令。”奥尼冷笑道。
“鲇子……鳟子……”武田叫喊着妻女的名字站起身来。
“别动。”船田慌忙探身扑了过来。他举起手枪,朝武田的脖子猛砸过来。
武田急忙蹲下身子,用一只手支撑着地面,躲过了这一击。船田的S·W九毫米口径手枪“呼”地一声掠过了武田的头顶,打了个空。船田却由于用力过猛,顺着枪势往前倒去,他的背正好对着武田。
武田乘机突然起脚,用力往船田屁股上踢去。被踢碎了尾骶骨的船田,哀叫着摔倒在地上,手枪也跌出老远。
武田戴着手铐,朝掉在地上的手枪扑去。他俯卧着身体,用双手抓住了手枪,然后马上用左手的大拇指,扣开了装在枪柄左侧的保险阀。与此同时,奥尼他们的手枪都开火了。
但是,子弹并不是往武田身上飞来。在一旁的鲇子和鳟子,却饮弹倒到了地上。原来,看到武田得了手枪而惊慌失措的奥尼一伙,生怕跟武田接上火后,没空理会鲇子母女俩,所以才急急忙忙地朝她们开了枪。武田发了狂似地大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