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野TH320大货车的驾驶员嘴里高声嚷叫着,脚下丝毫没有松劲,仍然死死踩着油门。大贷车轰鸣着从晴海集团经营的那几幢公寓大楼中间穿过去,在十字路口上转了个方向,向左手边驶去。
高速行驶中转弯引起的离心力,使大货车内侧的车轮离开地面,微微悬空,货厢里装着的大众牌水陆两用车却稳稳当当地卧在那里,纹丝不动。它的四个轮子死死卡在货厢底板上那四个五厘米深的坑里。
有如宠然大物一般的日野TH320大货车拐了个九十度的弯,把左手边的小野田水泥厂和右手边的晴海综合大厦远远甩在后面,高速驶过晴海大桥,不一会就到了东云附近那块填海造出的人工陆地。
这里到处堆着自动卸货卡车倒下的泥土,完全还是一片荒地。背后方向远远闪耀着新宿和东京塔上的灯火,那淡淡的光环太过朦胧,甚至会令人怀疑它们究竟是不是真的。
大货车一直驶到离浑浊的海面不远的地方,这才缓缓地停下来。
引擎仍然转动着,把动力传给货厢角落上的那个转换装置,带动后厢门缓缓打开,上端搭到地面上。
货厢里的毒岛和谷川早巳穿上救生衣,披戴整齐。毒岛让谷川坐到水陆两用车的助手席上,替他捆好安全带,自己也坐到驾驶席上去。
他发动起引擎,把车一点一点向后倒去,顺着代替滑板的后厢门降到地面上,随后自己也三下两下地拴上安全带。
坂口跳下驾驶室,走到水陆两用车旁边。
“就是那条船。”
他抬起手,指着两公里外的海面上一艘亮着桅灯的船。
“看见了。”毒岛答了一声。
“那好,以后的事就看你的了。我们把这辆大货车处理掉。”坂口笑了笑,用手敲打着水陆两用车的车身。
“没问题。”毒岛关上水陆两用车两边的玻璃窗,把变速杆从倒车档位扳到低速档位上。专供泥泞路面使用的防滑轮胎上花纹很深,即使加足马力全速前进,也不会陷进人工陆地软绵绵的地面开不出来。
毒岛开着水陆两用车在岸边的空地上划了半个大圆圈,然后开始加速,把变道杆扳到三档位置上。车子从岸上直接冲进海里。
落到水面上之前,水陆两用车靠着惯性在空中滑翔了十米左右。毒岛趁这个当儿扳动仪表板下的手柄,打开螺旋桨的盖子,接着又扳动另一个手柄,使螺旋桨进入工作状态。
落入水中的水陆两用车溅起巨大的水柱,几乎连车窗都沉入水面。不到几秒钟时间,螺旋桨就开始工作,使车身浮出水面。落到水面上时,水陆两用车的速度几乎接近零点,这会儿也提高到每小时四十公里。随着速度的提高,车身浮出水面的部分也越来越高,最后仿佛都要脱离水面了。
毒岛打开车窗刮雨器的开关,刮掉溅在前车窗上的水珠。
他没开车灯,一直踩着油门,以最高时速向海面上的那艘货船驶去。
货船越来越近,和水陆两用车之间只隔着三百米距离。毒岛这才打开车灯开关,让车灯闪了几下,与货船取得联络,接着又松开车蓬钩子,打开一个开关,使车蓬自动卷起来。
那艘货船是一艘三千吨级的船。甲板上的探照灯一闪一灭地回答着毒岛用车灯发出的信号。大众水陆两用车的车蓬和架子一起落进引擎箱和后排座席之间的空隙处。
船身上漆着“第七关东丸”几个字。
看看离货船只有一百米远,毒岛松开了油门。水用两用车的速度一下子降下来,借助惯性的推动向前滑去,恰好在就要撞上货船时停下来。
船上的起重机抛下一个大箱子。毒岛站在摇摇晃晃的水陆两用车上,把装着钞票捆的帆布口袭一个个扔进箱子里。
箱子缓缓升上去,起重机又放下来另一个箱子。毒岛先把受了伤的谷川放进箱子,跟着自己也纵身跳进去。
两人就这样被吊到甲板上。这时,船上的起重机开始往水陆两用车里扔沉重的废铁块。
一下下沉重的撞击使水陆两用车缓缓下沉,最后搅起一圈旋涡没入水中。车上的汽油和机油流出来,浮在水面上慢慢漂散开去。
毒岛和谷川被领进船长的单人舱。舱里的小桌子上摆着香槟酒、白兰地酒和一些下酒菜。
货船收起铁锚,发动机轰鸣起来,震得船身微微发抖。
徐徐启航。
船长是个头发花白的男人,约摸有五十七八岁。初看上去倒是温文尔雅,只是眼睛里闪射出狡黠的光芒。
“两位辛苦了。我是船长中西,和田渊先生是远亲。”
他说着话,拨开香槟酒瓶的木塞。
船医走进舱内,为躺在沙发上的谷川包扎伤口。子弹不过是把手腕钻了个眼,并没有留在肉里,再换换药也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这会儿,海岸上的坂口等人正忙得不亦乐乎。他们把日野TH320大货车开进人造陆地上一片随便搭起来的简易房子之间。简易房子外面竖着一块标志牌,上面写着“东京都建设局造地管理处”几个字。
房子之间的空地上早已掘出了一个很大的坑。掘起的泥土象小山一样堆在坑边,旁边还停着推土机和铲车。
驾驶员没有让引擎熄火,而是把变速杆板到低速档位上,纵身跳下驾驶室。无人驾驶的大货车继续前行,栽进那个大坑。虽说已经翻了个身,仰面朝天,引擎仍旧轰鸣着,后轮也还在空转。
坂口他们穿上带有建设局标志的工作服,操纵着铲车和推土机,将大坑边上的泥土推下去埋住大货车,最后填平了那个坑……
过了一个星期以后,毒岛和谷川才回到东京世田谷那座赛马场附近的田渊住宅。
他们在东北方向上的石卷港下了船,带着装钞票捆的帆布口袋爬上一辆运送鲜鱼的冷冻车,直奔田渊的住宅。谷川手腕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田渊身边照旧围着女人。见毒岛他们到了,他赶走那几个女人,关上门窗,让毒岛等人将二十亿元钞票堆在地板上。
“不论什么时候,钱都是个好东西啊。”他那只端着啤酒杯的手指了指小山般的钞票堆。
“反正不坏。”毒岛也笑着说。
“喂,听我说,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把这些钞票里你应得的那十亿元存在我这里,怎么样?你把它们隐藏起来,一个小钱也增加不了。要是存在我这里,我就按每元一分的月息利率付给你利息。也就是说,每个月付给你一千万元的利息……”
田渊那双浑浊的眼睛像是被贪欲烧得通红,炯炯发光。
“不行,你就死了这份儿心吧。”毒岛毫不含糊地回绝他。
“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置这笔钱?”田渊死死盯着毒岛。
“你好像说过要为我介绍一家瑞士银行,对不对?可是,我要是一死,这笔钱就成了瑞士银行的财产。或者,转个弯落到你手里,这可是保不准的事。你只消暗中做点手脚,办个受领手续,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这笔钱弄到手。”毒岛平静地说着。
田渊的心机被一语道破,不禁怒从心起,脸都胀成了猪肝色。
“少和我胡闹,小子!你以为这么数落我一通,就和没事一样?”
“哪里的话,真是对不起。不过,我的钱还是我高兴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未尝不可……虽说你不想用它来吃利息,恐怕也不会打主意把它随身带着吧?”
田渊的声音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我的确还没想过用它来吃利息。”
“十亿元钱藏到什么地方呢?二子玉川的那座据点里?”
“哪儿都行。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先生。我是受过你的照顾,不过,话又说回来,没有我,你也休想得到这会落到你名下的那十亿元。”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一步,那也就只好暂且作罢。来,喝酒。”
毒岛一口气喝干杯中加过水的苏格兰威士忌,往嘴里塞了一口鱼子酱。
“理纱和梨江子怎么处置的?”
“干掉了。那两个女人见到过不少我的部下,也就是野方组的那些人。为了不留后患,只好把她们干掉。尸体也用硫酸销毁了。”
田渊放下啤酒杯,端起白兰地酒,咕嘟咕啷喝了几大口。
“你真把她们杀了?怪可怜的,可也只能这么做。今天晚上喝个通宵,为她们两人守灵吧。”
“净说混帐话。我们喝的是庆功酒。为了干成这桩买卖,我可是花了大本钱。往后还得眼巴巴付给野方组三亿元酬金。我说,把你那十亿元借给我吧。我的事业摊子铺得太大,流动资金越来越少,干起来不是那么得心应手。”
“请不要再提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哼,无情无义的小子。一点儿都不知道报恩……”
“哼,与其喋喋不休地骂我,不如琢磨琢磨下一回弄钱的门道,怎么样?你不是做过计划,准备用Fx战斗机大做文章吗?”
“说的不错。我掌握着江川派利用新一代主力战斗机和贪污受贿的一些情况。只要通过决算委员会对他们进行威胁,不但能够保住我的地位,而且还能从江川派那里榨出一部分回扣,落入我的腰包。”田渊得意地挺了挺胸脯。
“这倒是真的。”
“你还记不记得,在选择目前使用的主力战斗机F104j那段时间里,曾经发生过一起格拉曼-诺基德事件?当时,美国的诺基德公司推出F100和F104j战斗机,康泰尔公司推出F102战斗机,法国麦勒休公司也推出自己的产品。这几家公司为了中标,得到订货,彼此之间展开了激烈的竞争,打了一场热热闹闹的销售战。川崎先生极力推荐法国麦勒休公司的产品,不仅是因为这家的产品性能优良,而且因为他们许诺把每一架飞机销售额中的百分之三作为回扣付给川崎先生。恰在这时,美国的格拉曼公司也挤进来。加入这场轰轰烈烈的销售战。他们通过一个名叫矢野的国际军火商牵线,用钞票捆和女人的身体展开猛烈的攻势,居然向川崎先生献上了十几个拉斯维加斯的舞女。我也承蒙川崎先生眷顾,分到三个金发女郎,尝了尝味道——”田渊说着说着,像是就要流出口水。
“格拉曼公司允诺的条件相当可观,将每一架飞机销售额的百分之五作为回扣,付给政府上层官员中以川崎先生和我为代表的格拉曼派,当然,防卫厅的那帮官员也有油水可捞。这样一来,二百架飞机就有四十亿元回扣,的确不少。可是,格拉曼公司推出的F11F1F战斗机不过是幽灵飞机而已,也就是说,纯属子虚乌有,这家公司虽然一直在生产巨虎战斗机,F11F1F战斗机却并不存在,只是纸上谈兵的东西。他们把这种并不存在的飞机以每架四亿元的价格卖给防卫厅,利用防卫厅支付的预付款从头进行开发,算盘打得真够精的。”
“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
“话说回来,我们当时并不知道这种战斗机只是个幻影。使我们感兴趣的问题,只是回扣多少而已。于是,就在国防会议上内定选择格拉曼公司的F11F1F战斗机,并且准备在签定订货合同的同时,由大藏省支付给格拉曼公司二百亿元定金,其中的四十亿元是要返还到我们手里的。”
“这可能是通过税收,从国民那里盘剥来的血汗钱啊。”
“诺基德公司也没有打掉牙齿往肚里吞,善罢甘休,而是组建起专门应付销售战的子公司,浩浩荡荡地反扑过来。他们经过调查炮制出一份文件,证明格拉曼公司的F11F1F战斗机根本不存在,还让美国政府的官员和国防部高级将领们在文件上签了字,然后气势汹汹地把文件交给我们,弄得我们狼狈不堪,一筹莫展。这时,诺基德公司又进一步提出给我们这边每个人支付一笔现金,数目从两千万元到五百万元不等,条件是让我们立即中止与格拉曼公司谈定的生意。若是不接受这一条件,他们就要通知美国政府,把格拉曼公司与我们共同舞弊的内幕公诸于世。以川崎先生为首的我们这帮格拉曼派,当然不会吃他们这一套,轻而易举地被他们吓住。几千万元的小钱能派什么用场?后来,他们答应按照格拉曼公司的比例给我们提取回扣,也就是说,每购买一架诺基德公司的战斗机,我们可以拿到销售额的百分之五。这个条件被我们接受了。为什么?因为诺基德公司的战斗机每架售价虽说只有二亿五千万元,但是并不包括飞机发动机的售价。若是再配备上全自动武器控制系统,装上价值一亿五千万元的飞机发动机,最终每架飞机的售价一下子就提高到六亿四千万元。按每架销售额的百分之五折算,二百架战斗机的回扣就是六十四亿元。于是,我们马上就做出决定,选择诺基德公司的战斗机。十年前,六十四亿元可是一笔大数目啊。”
“诺基德公司的飞机常常发生坠毁事件。”
“让我说的话,不一定把它当作战斗机,当成军需品也行,只要是能弄到钱。这一次的新一代Fx战斗机,江川首相一伙决定选择麦克达莱尔公司的F4E鬼怪式战斗机。为主力战斗和编制的预算,包括装备费和改造费在内,超过了一千亿元。其中的百分之十五将作为手续费支付给进口代理商日本飞机和销售公司,这笔钱大约有一百五十亿元。如果再加上其他相应开支,预算总额就高达二千亿元,手续费也就成了三百亿。江川一伙这次是打定主意从麦克达莱尔公司和日本飞机销售公司那里吃足回扣,大捞一把。决算委员会虽说尽力向有关人士呼吁,请求他们出面作证,可是人人都知道眼下是江川的天下,没有人愿意随便开口,招来杀身之祸。决算委员会中我手下的那些调查员们起不了多大作用,弄不到要害的的证据。”田渊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天。
“这么说,是要让我去弄证据?”
“对,用暴力搞来证据。如果我的手下人用暴力手段刺探情报、搜集证据,江川他们马上就会知道是奉我的命令干的,没准儿会派人把我杀掉了事。若是由你出面,他们并不知道我和你的这层关系,也就不会带来什么麻烦。”
“……”
“还有,江川首相接受了三星财阀的大笔捐款后,立即授意防卫厅积极主张将F4E鬼怪式战斗机国产化。从事国产化生产的企业,当然是以三星重工业公司为主。虽说是国产化,获得了生产许可证,可是要支付技术引进费和进口部件的费用,还要支付从麦克达莱尔公司和其余几千家协作公司派来的技术专象的开支,所以,预算的一半还是要花在美国人身上。这样一来,即使F4E鬼怪式战斗机国产化,作为进口代理商的日本飞机销售公司仍然能赚到大笔手续费。如此折腾一番,F4E鬼怪式飞机若是进口的话每架花上十三亿也就够了,一旦国产化,每架造价则高达二十亿。江川首相一伙算盘打得不错,若是弄成了,从三星重工业公司那里又能捞到一大笔回扣。”
“……”
“事不凑巧。大藏省的某些要人似乎有意要和江川一伙唱对台戏,反对将F4E鬼怪式战斗机国产化。他们摆出两条理由:一是进口战斗机和国产化战斗机的代价悬殊太大,一个是每架十三亿,一个是每架二十亿。再者,越战刚刚结束,作为轰炸越南北方的主力机种、鬼怪式飞机行情看跌,将要进入滞销阶段。这个时候进口,可以大大的杀杀价,让制造商把每架飞机的售价从十三亿降到十亿左右。”
“这里头有鬼?”
“你怎么想,能不能琢磨出其中的名堂来?”
田渊的眼睛熠熠发光。
“是不是三星舍不得掏钱?”毒岛点燃香烟,微微笑一笑。
“说到点子上了。江川派要求的回扣是七十亿,三星心痛的要命,恳求江川他们让让步,把价码压倒一半,也就是三十五亿。江川那帮贪得无厌的家伙岂能放过三星这块肥肉,他们抬出大藏省作幌子来威胁三星,若是不爽爽快快支付回扣,马上取消把F4E鬼怪式战斗机国产化的计划,改为全部进口。当初,三星重工业公司和那些靠它吃饭的协作公司曾经扩建厂房,增加设备,将F104J战斗机国产化,为了不使这些厂房和设备白白闲置,只好忍痛接受江川派开出的价码。”
“……”
“说了半天,不过都是些道听途说的东西,缺乏真凭实据。搞到证据是真正的要害所在。我一直把你待若上宾,这搜集征据的事就由你来办吧。手段一定要毒辣。”
“眼下恐怕还不能马上动手。刚刚搞回来二十亿元,捅了个大马蜂窝,江川派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拿不到我的脑袋,他们是很难安心的。还是缓上几天,等风声稍稍平息下来再动手也不迟。”
毒岛耸了下肩膀。
“虽说这话并非没有道理,还是希望你尽早下手。至于事前的一应准备工作,我会尽快为你安排妥当的。”
田渊像是一天都等不得了。
第二天夜里,毒岛让野方组的人偷回来一辆新型号的巴布里克SL轿车。这车小巧玲珑,速度挺快,而且不招人眼目。
他用新配的钥匙打开行李厢,把装着十亿元现金的麻袋塞进去。
“存在我这里还能生点利息,可惜……”
田渊对这笔钱总是念念不忘,到了这会儿还嘟嘟哝哝,做着最后的努力。
巴布里克SL轿车驶出田渊的住宅后,每过一个十字路口,总有一辆事先埋伏在那里的轿车紧紧跟上来。
这些家伙多半是野方组的人,奉了田渊的命令在后面盯梢,想要查明巴布里轿车开到什么地方把现金藏起来。毒岛心里暗暗寻思着。他不可能把这笔钱放在田渊早已知道的二子玉川附近那座第二据点,而是打算把钱藏在四谷区若叶街的那座据点。
这样一来,当务之急是要设法甩掉后面紧紧跟着的近十辆盯梢车。
毒岛将车开上世田谷大街,朝着涉谷方向驶去。他像是在和后边跟踪的那些车逗着玩,将车开得四平八稳,不紧不慢。这辆巴布里克SL轿车除了几个踏板的位置不是那么尽如人意外,的确是一辆价钱便宜的好车。
左手边远远出现了通往世田谷税务署的一条岔道,毒岛一拉变速枰,挂上二档。
他使劲踩住油门踏板,车上那台供科罗拉SL轿车用的引擎发出一阵轰鸣声,推着车身轻巧的巴布里克SL轿车猛地向前一窜,向后面紧迫不舍的二立升级和一点六立升级追车显示出强大的加速力。
毒岛用力把方向盘向左一扳,巴布里克轿车的车身猛地倾斜起来,轮胎在地面上磨得吱吱响,有一边的车轮甚至离开地面,高高悬起,就这样拐过街角,冲进世田谷税务署和区政府门口的那条岔道。
后边的那些轿车拚命追将上来,一步也不放松。毒岛高速通过电气列车铁轨和公路的交叉口,躲过大街,专拣小巷子钻。跑过几条巷子后,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一辆追得最起劲的皇冠轿车一头撞在巷子边上的水泥墙壁上,顷刻之间就燃起熊熊大火。
毒岛离开豪德寺通往梅丘的那条僻静大街,冲进七号环形公路,驶上一条滨河小道。看看后边那些盯梢车早已被甩得无影无踪,这才又找了个小巷子钻进去,驶向他的预定目的地。
约摸过了半个小时,他终于把巴布里克SL轿站开进四谷区若叶街那座据点里的车库。刚刚将车停稳,他马上就动手打开西式衣橱里的暗道口,上上下下往返三次,把十亿元钞票搬进地下室,最后又一撂撂塞进保险柜里。
忙完这一切之后,他回到地面上悠哉悠哉地洗了个澡,自斟自饮,喝起庆功酒来。
黎明时分,睡过一大觉的毒岛开车出了据点。
他刚刚把车开到世田谷大街上,一辆像是早已埋伏好的公爵轿车跟了上来,死死咬住巴布里克SL轿车。
公爵轿车助手席上的那个男人放下车窗,把一枝手提机关枪的枪管伸到窗外。
巴布里克SL轿车的后视镜上映出那人的身影和黑洞洞的枪口,毒岛见状大吃一惊,脚下一使劲,加大油门拐进右边的一条小巷子。
对手不会是野方组的那帮家伙。田渊虽说时时刻刻都想将那十亿元据为已有,但是眼下还不会派出野方组的人来痛下杀手。毒岛迅速判断着。
公爵轿车追得太猛,一家伙冲过了那个小巷子。司机慌忙用力扳动方向盘,倾斜着车身拐个大弯,掉转车头扑进巷子追上来。毒岛抓住方才那片刻功夫,在一辆停在小巷子里的科罗拉轿车前刹车,一边往外掏着44毫米口径大号黑鹰左轮手枪,一边推开车门跳出去。这一连串动作迅捷异常,没有被公爵轿车上的人注意到。
那辆公爵轿车逼近前来,助手席上坐着的人探出上半身,端着布里特休·斯坦恩手提机关枪没头没脑地扫射起来。
眨眼之间,那辆科罗拉轿车和巴布里克SL轿车的车身已是弹痕累累,一片狼籍。躲在巴布里克轿车后面的毒岛毫不迟疑地勾动扳机,44毫米口径大号黑鹰左轮手枪的枪口接连飞出几发子弹。
枪声响得惊人,几乎像爆炸声一样震耳欲聋。没等枪声落地,助手席上那个杀手的脑袋已经缺了一半。
开车的人眼见同伴顷刻之间就送掉性命,不禁大声惊叫起来,双手猛扳方向盘,想要躲开那一颗颗催命的子弹。没曾想就这么一扳,轿车直冲冲地朝路边的电线杆撞去。眼见得无处可躲,他吓得松开方向盘,两手死死捂住眼睛。
公爵轿车的车头重重地撞在电线杆上,开车的人胸脯被方向盘挤了一下,浑身痉挛,伤得不轻。那双痉挛着的手恰好搭在电喇叭的按钮上,弄得喇叭叫个不停。
毒岛从巴布里克轿车后面钻出来,左手捡起那个杀手扔在地上的斯坦恩手提机关枪,右手将44毫米口径大号黑鹰左轮手枪塞进枪套。他快步走到公爵轿车跟前,一把揪住司机的上衣衣襟,用力一址,将衣襟翻转过来。司机早已成了血人,一件上衣被同伴的血和自己身上的血浸得湿漉漉的。
“喂,说话。你是哪一伙的?”
毒岛冲司机的肚子上重重踹一脚,他没有在司机的衣襟上翻到徽章,想必是怕暴露身份,早早就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