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挖苦我吗?”
窃听信号接收器把川崎光一发怒的声音传到了毒岛耳朵里。
“瞧你说到哪里去了。请别发这么大的火。要说呢,既要把理纱小姐夺回来,又不让毒岛这个畜生捞到一分钱,着实是个难题。说句老实话,那一千万元我可是打心眼里想弄到手……让我仔细琢磨一下,看看到明天能不能想出点好办法来。”阿佃若有所思地对光一说道。
“慢慢动脑筋吧。那家伙说他五天以后再和我联系。时间有的是,用不着慌慌张张的。”
“明白了。怎么样,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吧?小伙子们正在烧尸体。”
“好的。你过来帮我一把,让我穿上衣服。”
光一和阿佃又扯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随后就走出房间,顺着应急楼梯下了楼,来到大楼的后院里。一路上,光一一直在不停地低声哼哼着,显然是伤口述在痛。
“把尸体烧成灰,骨头弄走,扔到海里去。”
光一压低声音,命令着正在用垃圾焚烧炉焚烧同伴尸体的保镖们。话一说完,他就钻进了汽车。窃听信号接收器中,排气管的声音和光一的骂声渐渐远去,不一会儿就消失了。光一的车,似乎是朝他的事务所开去,它就设在霞关日本外务省附近。
一旦光一回到了厚木的家中,那么,停在二子桥附近第二据点中的阿伯尔特OT1600轿车里的信号接收器,就可以远远地接收到他的声音。虽说隔着一段距离,电波还是相当强的。光一的东京事务所,是在外务省附近的公寓中,可以供几个人夜宿。
毒岛关上信号接收器,嘴唇苍白、干燥。他下了车,打开修理车间墙壁上的暗门,走进地下室。
装着铁格子门的囚室里,理纱已经苏醒过来了。
“求求你……把我从这里放出去!”
她抓住门上的铁格子,撕破嗓子叫起来。那张愁云密布的面孔上,眉头挤到了一起,打眼一看,弄不好还会以为她刚刚体验过极乐的峰巅。
毒岛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抚弄着理纱的身子。他从架子上拿下一瓶牙买加甜酒,走到关着理纱的一号囚室前,一屁股坐到铁格子门前摆着的扶手椅上,那股力量,险险乎把椅子坐散架。
他用牙齿扯出瓶塞,噗地一声吐到地板上,斜起瓶颈,嘴对着瓶口大口大口地灌下那褐色的液体。眨眼功夫,瓶子里的酒就下去了一半。他把酒瓶放到身边的小几上,抬起手背,擦掉流到下巴上的酒滴。
“你,毒岛……先生?准备把我怎么办呢?你要是敢碰我的身子,我就咬掉自己的舌头让你瞧瞧。”
理纱像是想晃动铁格子门,可那门纹丝不动。
“你用不着自作多情,我可不想捡光一的破烂。”
毒岛脸上露出嘲弄般的笑容,掏出香烟,点燃后抽了起来。烟一进肚,胃里火烧火燎的,仿佛喝下去的酒全都燃了起来。
“畜生!”
“我连抱都没有抱你一下,就这么骂我畜生,太没道理了。”
“真下流!……把我当作人质又算什么?不是卑鄙吗?”
“说得一点不错,你的确是个人质。遗撼的是,那个家伙舍不得掏赎金啊。”
毒岛缓缓地吐出方才深深吸进去的烟。
“你在骗人。决不会有这样的事。”
“你是说,那个家伙迷上了你,所以就会不顾一切地拿出赎金来,对吗?我起初也是这么想的。如今看来,确实是打错了算盘。”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那个人……他为什么不愿意掏赎金?”
理纱扭动着自己的身子。
“他虽说迷恋你,可是对你的这种迷恋,远远赶不上他对金钱的迷恋。赎金是十亿元。看来,你的身价像是值不了那么多。照那个家伙估的价,你只值一千万元。”
毒岛用脚掌辗碎了扔到地上的烟头。
“住嘴!他绝对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
“再说,这一千万元并不是准备付给我的赎金,而是打发给手下的赏钱,为的是让他们卖力捉拿我。”
“天啊,我到底该怎么办?……求求你,千万别杀我。千万别杀我!”
理纱的膝盖开始颤抖起来,不一会儿整个身子都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你就算了吧。现在先不杀你。过些时候,看看那个家伙的态度,再来决定怎么处置你。”
“……”
理纱听了这话,刹那间丧魂落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毒岛从冰箱里取出火腿,连着塑料水筒一起,从理纱那间囚室左下角的食物送入口塞进去。这个食物送入口有三十英寸见方,带着一扇小门,门上也挂着锁。
他把酒瓶里剩下的甜酒一饮而尽,又吃了一公斤波洛尼亚红肠,然后就往供他休息用的床上一倒,拉上遮挡光线的帘子。在床上,他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盘算着怎样才能出其不意地收拾一下川崎光一。至于对江川派和樱田一伙实施复仇,那就是下一步的事了。
就这么盘算过来,盘算过去,他的脑子昏昏然起来,渐渐地有了睡意。朦胧之中,他的眼前浮现出理纱那赤裸的身子。不过,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酒劲先就上来了,使他沉沉入睡。
一阵痛苦的呻吟惊醒了毒岛。他刚一睁开眼睛,马上就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腕上戴着的劳力士手表。这会儿正是凌晨四点半。
“帮帮忙……难受极了……我要死了。”理纱颤巍巍地叫喊着。
“别烦人。”毒岛说着话,从床上坐起身来。他的喉咙干渴难耐,头也有点儿痛,嘴里像是塞过一团烂抹布似的发出怪味。那种感觉,就像是大醉了两天一样。
毒岛翻身下了床。夜晚的凉意使他浑身微微发抖,他顺手拉开帘子。
囚室前的天花板上,挂着一盏没有装灯罩的电灯。灯光映出理纱的身姿。她双膝跪在地上,身子朝前仆着,弯成弓形,两手捂着肚子,全然一副痛苦至极的模样。
散乱的头发拖在地上,那张面孔紧紧蹭着地面,背朝着铁格子门。
把她从卧室中强行带出来时,毒岛没有让她穿上内裤。这会儿,那条超短裙早已掀到了腰身上面,露出了高高耸起的臀部。丝绸般细腻的皮肤晶莹雪白,格外撩人。
“等一下。”毒岛粗声粗气地吼了一声,走到水管前去刷牙。他用杯子接上水,一口气喝了五杯。嘴里和胃里的难受劲稍稍减轻一些,短裤里面却有点不大好受,几乎隐隐作痛起来。
他取下墙上挂着的钥匙,走近理纱的囚室。那块火腿几乎没怎么动。
“帮帮忙……我的肚子像是要裂开了。”理纱还在呻吟。
“想吃点药吗?”
“不管用。要想止痛,只能用大拇指使劲压脊梁骨周围……我经常犯这种老毛病。医生说过,要是不抓紧治疗,会得心脏病的。”理纱痛得哼哼唧唧,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
毒岛的视线死死咬住理纱的臀部。他的手哆嗦着,摸摸索索打开铁格子门上的锁,一步跨进去,反手拉上了铁格子门。这门只能从外面锁,在里面是锁不上的。
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多了个心眼,把钥匙放在铁格子门外面,没有带进来。理纱的身子不住地蠕动着。
“求求你。帮我压一下脊梁骨周围。”
理纱趴在地上。
毒岛跨上前去,像骑马一样坐在理纱的腰上。大拇指在理纱的脊梁骨两侧压着压着,慢慢向下滑去。……
理纱气喘吁吁地转过脸来,朝着毒岛。她是在寻找毒岛的嘴唇。毒岛有如在梦中一般,将自己的嘴唇凑上去,任凭理纱把他的舌头拼命往自己嘴里吸。就在这时,理纱的牙齿狠狠地向毒岛的舌头咬去。
然而,毒岛的反应速度也不慢。
就在感觉到危险将临的顷刻瞬间,毒岛的双手有如电光石火般地从空中一掠而过,用力掐住了理纱两边下巴的关节。
这是给狗灌药时扳开狗嘴的诀窍。理纱的颌骨嘎嘎作响,上下两排牙齿被分开了。毒岛从理纱的齿缝中抽出自己的舌头,他的手松开理纱的下巴,有力的手指给理纱的脸上留下了两个青痣。理纱的下巴关节被卸开了,连嘴都合不上,只是呜噜呜噜吐出一串分辨不出意义的声音。
毒岛缓缓抬起身子,穿好衣服。
“你可让我吃了大苦头。你的下巴就这样了,这是对你的惩罚。”说完话,他朝水泥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吐出来的唾液中没有多少血,看样子舌头上的伤不是很深。他冲着用毛毯蒙着脑袋,周身开始发抖的理纱轻轻踹了一脚,走出囚室,锁上铁格子门。
虽说闻到酒味就恶心,毒岛还是用伏特加酒嗽了嗽口,给舌头消了下毒,然后又躺到床上,再次沉沉入睡。
毒岛醒来时,已经是上午了。头上蒙着毛毯的理纱像是死了一样,动也不动。他的舌头还在痛,只能喝点牛奶。
他没有理会理纱的下巴,径直走出地下室,进了修理车间,把草图往身边一放,动手用木型、石膏和麻纱制作起塑料车身来。这个塑料车身,是准备盖在皇冠牌警车上面的。
天擦黑的时候,车身粗坯总算做好了。他打开红外线烘干器烘着做好的粗坯,开着阿伯尔特OT1600朝霞关外务省住地奔去。
川崎光一的事务所设在其中的那座公寓,紧挨着日本外务省。公寓大楼后面,有一块六米见方的路面允许停车。毒岛把车停在这里,打开仪表板下面窃听信号接收器的开关,把耳机塞到耳朵里,放倒座椅,闭上眼睛躺下来。
光一像是外出了,信号接收器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传出来。等了大约一个小时,总算传出了微弱的汽车排气声。这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强。
光一的车像是开进了公寓的地下停车场,排气管的声音几乎都有点震耳朵。接下来就是一阵开车门的声音、脚步声和电梯运行的声音。
光一走进他的事务所。
“怎么样,有什么情况?”他急匆匆地问着秘书。
“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阿佃先生打来过几次电话。”名叫三田的秘书回答着光一的问话。
“好了,你现在可以回去了”光一冷冰冰地打发掉秘书。
“那就对不起了。”三田说完就离开了事务所。
三田走后,光一连着拨了几个电话,像是在找阿佃。
“琢磨出什么好办法没有?……那好,到我这里来吧。”光一冲电话话筒说着。
十五分钟后,阿佃走进光一的事务所。
“依我看,那小子会把取钱的时间定在晚上。这么一桩危险的买卖,要是在大白天干,他是很难脱身的。我从新日本电气光学公司搞到了三个越战美军使用的红外线瞄准镜,是往小型武器上装的那种。到了取钱的时候,我预先安排三个狙击手埋伏在暗处,毒岛只要一露面,马上开枪射击,打伤他的手脚,让他动弹不得。要是把他打死了,理纱小姐被关在什么地方也就无从得知。”阿佃满有把握地娓娓而谈。
“这个办法像是不错,你那里有没有出色的杀手? 一旦失败,理纱的命肯定保不住。不光是理纱,他还会连我也一股脑儿干掉。”光一似乎有点忧心忡忡。
“不必多虑。我找了三个在自卫队里干过突击队员的杀手,他们听我的。”
“你肯定没有把我的名字说出去吧?”
“绝对没有,请你相信我。再说,这几个家伙一贫如洗,只要给钱就行。至于为谁杀人,为什么目的杀人,他们是压根儿不关心的。他们这样的家伙,不过是些勾动板机的机器而已。我今天晚上就带他们到山梨县的山奥去,把红外线漕准镜装到步枪上,试试枪法,训练一下。”
“行啊。不过,得给他们多少钱?”
“每人名下两百万。明天先付给他们定金,每人五十万,你看如何……”
“这是没办法的事,就这样吧。那么,你和你的部下们呢?”
“我们和那几个杀手一起隐菠起来。毒岛一放射倒在地,就把那几个杀手先打发走,然后再给毒岛上刑,撬开池的嘴巴。这件事就交给我了。先生,你就在这里坐等佳音吧。”阿佃说完话,干巴巴地笑了几声。
“这一回可就全靠你了。来,为了预祝你们成功,先干一杯。这些天来,毒岛不知碰没碰过理纱的身子。若是理纱的身子让这个家伙弄脏了,那可就失去了救她出来的价值。”
“不会的。再怎么混帐的家伙,也不会先把商品糟踏掉的。”
阿佃的语气似乎有点慌张。光一要是改变了主意,那眼看着就要两手的一千万日元也就全泡了汤。
毒岛又监听了两个小时左右,光一和阿佃象是不准备谈下去了,信号接收器里没有传出什么声音来。他驾车离开霞关,回到位于四谷区若叶街的第一据点。半路上,他停下车子,钻进一家玩具店,买了几个航空模型用的遥空装置。他选的是不用电缆、全部由无线电操纵的那一种。
据点的车库里,几辆轿车排停放着,不久前从警察手里夺来的那辆警车也在里面。毒岛走进据点里的地下室,用航空模型专用的电池式遥控器,散弹馆管和弹簧制作了一个简单的引爆装置。
只要一打开遥控器上的开关,内置小马达就轻轻转动,经由齿轮传导,使指针离开原来的位置,借助弹簧的弹性引爆雷管。
引爆装置做好后,毒岛又用厚厚的铁板焊了几个二十英寸见方的小箱子,在每个小箱子上雷出一个刚好就嵌入雷管的孔。
他用漏斗把散弹枪用的无烟火药灌进小铁箱,塞得严严实实昀。若是暴露在空中,火药引燃后顷刻之间就会烧得干干净净。假如燃烧后产生的瓦斯气体被封闭起来,散发不出去,就会立即引起爆炸。被厚厚的铁箱子封得密不透风的火药,一旦碰上雷管爆炸时透出的火花,马上就会发挥出与炸弹不相下上的威力。
这种厉害无比的装置,毒岛一口气做了五个。为了防备意外爆炸引起麻烦,他暂时没有把雷管嵌入铁箱上的小孔,只是用胶布把小孔封好。
毒岛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凌晨三点钟。舌头上的伤好多了,这会儿就是要吃硬东西,看来也没有什么问题。
他没有开车,徒步走了出去。
一个小时后,他开着一辆三菱T622中型卡车回到据点。这辆卡车的载重量是四吨,货厢是封闭式的,带有车蓬。
车是偷来的。它原来停在玉川路上,司机跑到路边的汽车餐馆里休息去了。毒岛用铁丝捅开车门,把蓄电池和引擎直接接到一起,就这样将它开了回来。
这辆车的铝货厢上没有小窗子。不论把什么东西藏在里面,从外边是不可能看见的。
货厢的长度约有五六米,宽度至少在二米以上,把警车隐藏在里面是绰绰有余。
卡车的货厢上用油漆写着公司的名称和电话号码,毒岛找来辛那水把字迹一一抹掉。
他重新写上相模果品公司这个随意想出的公司名字和编造出来的公司所在地。卸下车上原来的牌照,换上了一块新牌照。
随后,他用蜡型和配钥匙机配制了一把车钥匙,又用特殊的墨迹消除液冼掉检车证原来的号码,公司名称和所在地,用黑墨水改写上新的内容。
他找来两块非常结实的木板,在上面安上防滑杠,用来把警车开进卡车货厢。
这辆卡的车主是一家面包房,司机像是正要开车到里包房取烤好的面包,所以货厢里面是空荡荡的。
毒岛打开卡车货厢的后门,搭上方才准备好的那两块木板,坐进警车,一松离合器,猛地一脚踩下油门,爬上木板,把警车开进卡车货厢。
他把木板收进货厢,关上后门,开着卡车滑出据点,驶上黎明前的街道。卡车躲过玉川路,从甲州街道到府中兜了个大圈子,向着第二据点驶去。
回到第二据点时,塑料车身身的粗坯已经干了。
毒岛马上动手在粗坯上涂上液体塑料,制作塑料车身的完型,用草席和细铁丝网填塞起粗坯和完型间的缝隙,使其更加结实、牢固。
趁着完型还未干,毒岛走进地下室去再打个盹。理纱还清醒着,下巴肿得高高的,只能用舌头舐毒岛塞进囚室中的食物。
一觉醒来后,毒岛在完型的内侧涂上剥离剂,用小型空气压缩机轻轻地吹着。
内侧吹干之后,他取下了塑料车身的完型。
虽说这塑料车身还未完全干透,有的地方还残留着液体塑料。不过,与普通的警车车身比起来,它的不同之处仅仅在于只有一个外壳。车灯、车窗和警笛的位置都是空着的。
毒岛把塑料车身修整一下,蒙到警车上,看看效果如何。由于它非常柔软,所以盖在警车车身上就好象蒙上了一层皮一样,大体上是严丝合缝,没有什么过于别扭的地方。护板上的警笛和保险杠周围倒是有点儿破绽,不过到了晚上也许不会惹人注目。再在车门周围搞点名堂,画上几条线遮人眼目。车门虽说打不开,车窗倒是可以经他自由出入。
第二天早晨,他开始给塑料车身涂漆。经过一番修饰,警车终于变成一辆白底色上漆着红十字的血液银行专用车。
光一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之后,会马上下令追踪一辆血液银行的专用车,而不是警车。到了那时,扔掉车上蒙着的塑料车身,恢复警车的本来面目,也就可以逃之夭夭了。还可以再做一个普通皇冠轿车的塑料车身,找个什么地方藏起来,只要卸下警车的警笛和车顶的红灯,就又可以伪装一番按照约定的日子,毒岛给光一的东京事务所打了电话,电话是在虎门后面大街上的公用电话亭里打的。由于周围都是高楼大厦,虽说离光一的事务所只有三四百米的距离,手表里的窃听信号接收器仍然无法发挥作用。
“钱准备好了吗?”毒岛冲着话筒里说。
“对,对……好歹总算凑齐了。理纱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她好好的。一心盼着回到你身边去,像是有点儿等不及了。”
“请让我听听理纱的声音。”
“你还是少说点儿这种不讲道理的话吧。我现在打电话的地方不是理纱的藏身处。”
“你没有凌辱她吧?”
“我看你是在拖延时间。是不是打主意探测出电话是从哪里打过去的?”毒岛老实不客气地敲打了光一了一句。
“你误会了。请相信我。那么,怎么样交接?”
“地点是在町田那边。”毒岛说出了详细的地点。
“时间呢?”
“时间是今天夜里十点正。如果老老实实地交来十亿元,明天一早理纱就会坐上出租车回到你的事务所。”
“知道了。说老实话,我倒是想单身一人到交接地点去。不过,十亿元现金着实不轻,我一个人是搬不动的。带上秘书和卫士一起来行不行?当然,我不会让他们把武器带在身上的。”
“就这样吧。好了,祝你快活。”说完话,毒岛挂上了电话。
他跳进停在一边的阿伯尔特OT1600,抓起窃听信号接收器的耳机往耳朵里一塞,把车发动起来。
“天一黑,马上让狙击手们进入交接地点,埋伏起来。另外,给我当替身的那个家伙没有被吓住吧?”耳机里传来光一的声音。
看来,要在交接地点露面的不是光一,而是个替身。拎来的箱子里也没有装着一万元一张的钞票捆,而是旧杂志。
光一之所以不露面,是因为料到毒岛也会躲藏起来。
“一切正常。秘书们和保镖们只当是去接运走私宝石。我们现在先去交接地点察看一下,天一黑,和杀手们一起隐藏到暗处,准备伏击毒岛。你就尽管放心让我去干吧。”
“那就拜托了。剩下的钱一定会支付的。”光一像是在给阿佃打气。
晚上九点,毒岛来到给光一指定的交接地点附近。那是相模平原上美军座间靶场附近的一座高尔夫球场。环绕球场的金属栅栏有不少缺口,车虽然开不进去,人倒是可以钻进钻出的。
球场的正门和后门都是锁着的。土地买卖公司买下了这个球场,在附近开始平整土地,连球场俱乐部的那幢木头房子也拆掉了。
毒岛指定的确切位置,是这个球场里的十号球洞边上。这会儿才是初春,虽说无人料理,球场里的野草倒也没长多深。
十号球洞差不多就在球场中央,球座正前方有一个人工池子。池子对面三百码外是十一号球洞,中间是一片杂树林。
十号球洞的右边是稀疏的松树林,左边一百五十码外是杂树林。这片杂树林和十一号球洞那边的杂树林中间,有一块四四方方的常青灌木丛,长得非常茂盛,是隐藏起来伏击对手的绝好场所。
早在昨天,毒岛就在这块灌木丛的地下埋上了自制炸弹,也就是那几个用遥控器引爆的箱型地雷。
这会儿,他在十号球洞的地下也埋上炸弹,然后退回右边两百码外的松树林中,爬上一棵粗壮的松树,在快要接近树稍的一根树枝上坐下来。
他的脖子上挂着蒙着黑布的M3手提机关枪,准星上涂上了夜光涂料,又用煤烟熏过,掩饰住夜光涂料发出的光芒。
一条登山用的安全带将他的身子固定在树干上,这是为了防备射击时手提机关枪的后座力把他从树上掀下来。隔一会儿,他就要把打火机式超小型夜间监视器放到眼前,仔细观察十一号球洞那边的杂树林和十号球洞左侧杂树林之间的那块灌木丛,脸上露出阴恻恻的笑容。他从头到脚都是一色的黑色装束。
他预料得一点不错。三个狙击手背上背着蓄电池,手里拿着装了红外线瞄准镜的30毫米口径步枪,和阿佃一伙从七点开始就已进入现场隐藏起来,准备伏击毒岛。他们的藏身之处,恰好就在两片树林中间的灌木丛附近。阿佃不仅带来了自己的两个部下,还约集了二十个东光会的人。他们之所以没有埋伏在松树林中,一方面是由于那里没有灌木丛作掩护,另一方面是害怕射击时误伤十号球洞左侧的同伙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月亮躲到云层后面,若隐若现的星光映照在浑浊的地面上。
就要到十点了。以那个和光一身材相仿的人为中心,五个男人从毒岛藏身的松树林左端走出来,渐渐接近十号球洞,每个人的手里都拎着看上去沉甸甸的皮箱。
他们刚刚在十号球洞周围站下来,毒岛就从腰间的帆布包里掏出五个大号火柴盒般大小的遥控引爆器。
他首先引爆了十号球洞边上的那颗地雷。为了保证马达和引爆装置正常运转,他在自制地雷的外面又套上了一个稍大一些的铁箱。
刹那间,十号球洞周围二十米内的泥土和草皮腾空而起,一股火柱喷射起来,差不多有三十米高。
撕心裂肺的爆炸声持续了好一会儿。那五个人先是和泥土草皮一起被掀入空中,接着又被爆炸的气浪和铁片撕得粉碎,一个个血肉模糊,像浸透了血的烂抹布一样落到地上。
爆炸声混着巨大的回音,隆隆不绝。埋伏着的阿佃一伙被这骤然剧变吓晕了头,哇哩哇啦地惊叫起来。毒岛依次打开其余的四个遥控引爆器的开关。
火柱接二连三地升入空中,树枝和人的四肢汇合在一起,在空中飞来舞去。毒岛两下就把遥控引爆器塞回帆布袋,一把掀开蒙在M3手提机关枪上的黑布。
他抹掉准星上的煤烟,拉开枪栓,冲着那些身负重伤、在草地上没命地滚来滚去的人开了火,反复射了几次点射,逐个打发掉。
随后,他换好弹匣,关上保险,解开安全带,顺着树干滑下来。
地上每个人都挨了枪弹,全部送掉了性命。毒岛朝美军射击场方向奔去。射击场门前的空地上,停着伪装成血液银行紧急送血车的那辆警车。他跳进车里,打开了警察用的无线电通话器的开关。
这天晚上,毒岛并没有取下警车上蒙着的塑料车身,而是原封原样地开着车逃回第二据点。
原来,他意外地交上了好运。高尔夫球场附近的居民听到爆炸声和枪声后,马上打电话告诉了派出所的警察。警察向警视厅报告,说是美军似乎在进行演习。于是,警视厅总指挥室向所有警察巡逻车下达了无线电命令:为了不与美军发生冲突,任何警车都不得接近高尔夫球场。
毒岛走进地下室,看见理纱的下巴已经消肿了。她几天来既没有洗过澡,也没有换过衣服,身上散发出一股女人特有的臭味。
“看来,光一到底还是舍不得为你而破费啊。今天晚上,他没有把钱送来,反而派了二十来个杀手埋伏在交接地点。全都被我干掉了,一个不剩。”毒岛脸上浮起目空一切的笑意。
“这么说,到底是要杀我了?……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干上次那种事了。”理纱拚命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还能让你再活一会儿。”
“让我给那个人打电话!让我亲自求求他。”
“我看你就别自费心思了。”
“你为什么死死揪住我不放?把他的孩子抓来当人质有什么不好?”理纱叫了起来。
“孩子?那家伙根本就没有孩子。”毒岛的眉毛竖了起来。
“有的。是个十五岁的女儿……不是他夫人生的孩子,是很早很早的一个情人生的。那会儿,他还是个学生。这个女孩现在就在伊豆,住在她妈妈的娘家。他特别喜欢这个女儿,常常偷偷跑去看她。”
“我不信。我可是头一回听说这桩事。”毒岛缓缓地摇摇头。
“是真的,一点不假。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他,还有那个司机。有一回,我从他的钱包里翻出了这个女孩的照片,就刨根问底地追问下去。”
“……”
“他当时喝醉了,稀哩糊涂一股脑儿全说给我听。不过,第二回再来的时候,钱包里的照片不见了,不知道他藏到了什么地方。”
“你详细说说看。”
“这个女孩名叫安田梨江子。她母亲原来是那个人家里的佣人。怀上孩子的事情暴露后,她就被辞退了,让人送厨户田的娘家,给她买下了一家小旅馆……这个女孩长大后,和那个人很相像,出落成了个非常漂亮的姑娘,可爱极了。”
“他那样的人,身上居然也会有带点人味的地方。你可算告诉我了一条好消息。多谢了。”毒岛忍不住暗自心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