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雨点落在哈图沙上空,埃及外交部长的使节团正准备离境。皇后陛下身着红色流苏长袍,高雅端庄,无视严寒,前来与亚侠道别。
“国王卧病在床。”她透露。
“不要紧吧?”
“只是轻微发烧,很快就会退了。”
“预祝国王早日康复,皇后陛下。”
“谈判破裂,我深觉可惜。”蒲菟海琶承认。
“我也是,皇后陛下。”
“假设拉美西斯终将妥协呢?”
“别凭空幻想了。”
“我从未见过你如此悲观,亚侠。”
“现在只剩下两个希望:奇迹出现和您本人。您无法劝退陛下打消其坚不妥协的心意吗?”
“直到目前为止,依然徒劳无功……但是我会继续努力。”
“皇后陛下,我很想告诉您……算了,已经不重要了。”
“我洗耳恭听。”
“真的已经不重要了。”
亚侠怎能对赫梯皇后坦承,在所有他见过的女人当中,她是他惟一愿意迎娶的女人吗?这将会是个不为世人饶恕的错误的审美观。
亚侠深情地看着蒲菟海琶,好似希望将这张无法一亲芳泽的脸庞永远印在脑海中。之后,他鞠躬道别。
“请别带着悲伤离开,亚侠,我将竭尽所能,避免不幸发生。”
“我也会的,皇后陛下。”
当使节团逐渐朝南离去,亚侠便不再回头。
赛大武感觉无比舒畅,他独自步出房间,不惊扰裸裎的莲花,她的胴体如此动人心弦,持续地挑逗着他的欲望。他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才走向实验室。昨晚采集的毒液得在隔天动手处理——努比亚省的省务工作并没有让这名蛇虺巫师忘了本行的行规。
一名手捧水果托盘的年轻女仆驻足不前,被赛大武不修边幅的外表吓得目瞪口呆,她连逃跑都不敢——这个男人不就是那位大胆赤手抓蛇、不怕被蛇咬的巫师吗?
“我肚子饿,小美人,去帮我拿些鱼干、牛奶和新鲜的面包来。”
小女仆全身颤抖,听命行事。赛大武走进花园,躺在草地上,尽情地享受土地的芬芳。他开怀畅饮,然后哼着一首惟有内行人听得懂的古调,重新走回位于皇宫侧翼的实验室。
他没有穿上那件平日常穿的衣服,一件浸过防毒解药的羚羊皮外套。使用这些毒液得格外小心,因为处理不当将比被蛇吻更危险。多亏这件可随身携带的医用外套,赛大武战胜了不少病毒。
和莲花亲热之前,他把那件外套放在一张小矮凳上。不,他记错了……是放在另一个房问。赛大武在会客室、圆柱小客厅、浴室和洗手间四处搜寻。
不见踪迹。
最后的可能:卧室。对,当然……直到那里他才脱下那件珍贵的外套。
莲花睡醒了,赛大武轻吻她的酥胸。
“告诉我,亲爱的……你把我的外套放到哪里去了?”
“我碰都没碰过它。”
赛大武神情紧张,翻遍整个房间,还是没有结果。
“不见了!”他下结论。
赛哈马纳满心期待,这一次,拉美西斯能够带他一起前往围剿赫梯人。
这么多年来,这名旧海盗一直梦想手刃安纳托利亚蛮族的咽喉,斩断那些战败者的手臂,以示功绩。当年国王亲赴卡叠什战场时,撒丁巨人接获命令留守拉美西斯城,保卫皇家成员的安全。自此,他训练了一批能够胜任其职的愉快的警卫,。而今日他只想大展身手,鏖战沙场。
赛大武突访训练兵营让赛哈马纳感到错愕。两人虽非默契十足,但也学习相互尊重,知道有一共同点联系彼此:对拉美西斯的赤胆忠心。
旧海盗停止拳击木头人的练习。
“碰到麻烦了,赛大武?”
“有人偷了我最珍贵的宝贝:那件医用外套。”
“知道可疑的对象吗?”
“一定是一名善妒的医师,而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使用它”
“能说清楚些吗?”
“唉,没办法!”
“有人跟你恶作剧,因为你在努比亚太出风头了。皇宫内,你也不太受欢迎。”
“下令搜查皇宫、贵族别墅、工厂和……”
“冷静点,赛大武!我会派两个人去调查此事,但是现在是总动员时期,你的那件外套并非当务之急。”
“你知道它救过多少人的性命吗?”
“我不知道,但是你最好另外找件新的”
“你说得倒轻松,我已经习惯了那一件。”
“得了吧,赛大武!别长篇大论了,和我一起去喝一杯!之后,我们再去城里那家最著名的皮革店。反正,总有一天,蛇得蜕皮更新!”
“我一定要查出窃贼是谁。”
拉美西斯审阅梅汉卜塔最近的一篇报告,内容简洁清晰。他的次子做事果然条理分明。等亚侠从赫梯归来之后,法老将和哈度西勒展开最后的谈判。当然,赫梯帝王绝不会轻易上当,而且,和埃及国王一样,正好利用此一空当厉兵秣马。
埃及的精英部队士气高昂,连拉美西斯都始料未及,所以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募集一批好战的外国佣兵,并且加强新兵的训练。至于武器方面,多亏兵工厂加强生产,缺额很快便可补足。经拉美西斯批准,由梅汉卜塔任命的新军官也将培训一部分能够击败赫梯军队的新战士。
当拉美西斯率军北伐之际,胜利在望必定激荡各将士官兵之心。
哈度西勒真不该拒绝和平。埃及不仅将铆足了劲做殊死战,而且将主动出击,令安纳托利亚战士们措手不及。这一次,拉美西斯一定会夺下卡叠什城堡。
然而,国王的心中萦绕着一份异常的不安,仿佛对将行之事举棋不定。既然妮菲塔莉已不在人世,无法为他指点迷津,君王只得求助神明。
拉美西斯命令赛哈马纳备好一艘快艇,前往中埃及的赫尔孟城①。正当国王步上甲板时,伊瑟上前向他请求。
①“八神(创世神)之城”,希腊人称它为赫尔孟城或“海尔梅斯之城”,海尔梅斯即希腊语的托特,它统领此城,即现今的Ashmouhein。
“我可以和你一同前去吗?”
“不可以,我必须独行。”
“有亚侠的消息吗?”
“他马上就回国了。”
“你了解我的感受,陛下,只要你下达命令,我必遵守。埃及的幸福比我个人的幸福更重要。”
“感激不尽,伊瑟,但是假如埃及向邪恶妥协,此幸福便不复存在。”
白帆船向南渐行渐远。
沙漠边,托特神大祭司的公墓附近,有一棵巨大的姜果棕榈树,比其他同种的树木高出许多。依据神话,托特是神明光环的轴心,也是圣言的主人,它曾在此显现于信徒面前,要他们言必有物,勿信口开河。拉美西斯知道这位书记员们所信仰的神明是沉默者的清泉,是饶舌者的死海。所以国王将在此棕榈树下默想一天一夜,以平息脑中波澜汹涌的思潮。
黎明时分,一阵长嘶迎接初升的朝阳。
距离拉美西斯不到三米远的地方出现了一只大猴子,一只下颔外突的狒狒。法老定睛直视。
“为我指点迷津,托特,你上通天文,下达地理。你为神明和人类启示天法,你的话语就是力量。指引我步上正途,那条造福埃及的正途。”
狒狒后脚着地,挺直全身。比拉美西斯还高大,它前脚指向太阳,做祈祷状。国王仿其动作,他的双眼直视太阳,不被灼伤。
托特的嗓音划破天际,从树而降,进而透过狒狒的嘶吼,法老将之收集,典藏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