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做梦了?”
平贺章彦以怀疑的目光看着岩仓一诚。
“不是做梦。”
岩仓恐惧地缩起了脖子。
“那么说,这地下是有封存着鬼女的瓮了?”
平贺指着石座问。
“这个我没查过。按传说,是有瓮的。不过,由于过了两千余年了。陶瓮也可能已经变成了泥土吧,再说也有过多次地震和地壳变动……”
“可是,那样的话,说鬼女从这里跑出去了,不就怪了吗?”
“嗳……”
“不,咳!行了。”
平贺想:真是问了个无聊的问题。深入到二千余年前的神话时代,又有什么用处呢。
“你也许知道吧,现在在东京正闹鬼女骚乱。那鬼女就是你编造出来的。这事早晚得要落到你的头上。不知道忧乱人心罪要受什么处置吧?也可能被警察传讯,也可能必须到法庭上去。”
“请等一下。我只是把自己经验过的事……”
“是事实就行。”
平贺打断了岩仓的话。岩仓表露出了微小的动摇。
——这老狐狸精。
平贺心里暗骂道。
“有件事想问你一下。”
“什么事啊。”
“你是白犬神社的神主。对狗的缘分很深。比如说吧,会不会有能够不让别人家的狗叫一声就能接近上去的女人呢?不,在传说中有没有这样的人呢?在这当地传说的……”
“警部先生。”
岩仓的声调郑重其事起来。
“什么事?”
“您,莫非在怀疑我吧……”
“并没有。”
“是吗。那我就回答。不过,象您问的这事,我一概不知道。”
话遇到了碴口。
“平贺君——”
正在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叫平贺的声音。
平贺回头张望。一位旅行装束的老人坐在院内的一边,正望着赤石山峦。除此老人之外,别无人影。
平贺章彦走近老人。
一种异常的感觉包围了平贺。他不认识这位老人。并且是在这鬼地方。
“您是哪一位?”
平贺对着孤独的老人背说。
“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经老人一说,平贺在旁边就地坐了下来。某种印象记忆中闪过。
“您——的确是……”
平贺看着老人的侧面。看起来有六十岁左右。脸色黑中透红,象是日光晒的。面颊上有深深的皱纹。脸上带着似乎是流浪奔波的疲劳。
“您忘记了吗?我是浜村秋。”
声音有些沙哑。
“浜村——千秋。那么,你就是……”
平贺把话咽了下去。要是浜村千秋的话,就是一直到两年前还在警视厅调查一科任职的搜查员。被称为具有黑猫眼睛的人。
这倒不是他的眼睛有什么特征。也不是夜眼。而是由于他象黑猫无声无息地辗转于黑暗之中一样地奔走于犯罪的阴暗世界之故。
连脚步声也不响地奔走于犯罪的阴暗世界之中。
并且,在突然间悄悄地出现在犯人面前。
浜村所负责办理的杀人案件,从未有过破不了的。据说,他有独特的灵感。其灵感有时可凌驾于科学搜查之上。
他并不是显眼的人物,是个小个头的男子。只有一个,那就是浜村身怀特技。
他会使用棍术。到底在哪里学的,浜村从未讲过。
有一次去逮捕暴力团员,反被十几个人包围了。当时浜村没有使用手枪,而是拾起身旁的木棒来,运用自如地把一群人打倒了。
对其神技啧啧称赞的同事报告了科长,科长向浜村询问了情况。
浜村的棍术的师祖是播州赤穗人氏,叫大国鬼平重信。属九鬼神派。据说是长柄大刀的名手。有天晚上,从他前去祈祷的神殿窜出了九只恶鬼,向他扑来。他正在酣斗的时候,长柄大刀的刀头断了,于是便用剩下的刀柄打退了恶鬼。这就是九鬼派棍术的起源。
浜村所学成的,就是这九鬼派棍术。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了。
一次,在警规厅的武术场上,同行们让浜村表演棍术,被他拒绝了。他推辞说:只是一般的舞棍子,胜了暴力团是侥幸。是个不愿出头露面的人。
这样一个浜村,是两年前辞退警视厅的工作。听说被挽留过,但他没听。属于晚辈、又调到了同一搜查一科来的平贺,曾与浜村见过几次面。但是,平贺被分到搜查一科半年之后,浜村便辞职了。
这浜村今天竟独自伫立在这白犬神社中。
他身旁放着满是污渍的旅行包。
浜村穿着旅游鞋。
一时,平贺没有说出话来。
“辛苦了。是在查找鬼女吧?”
浜村点了点头。
“嗳、啊。”
平贺章彦变换了一下姿势又说:
“可是,浜村先生,为什么到这里……”
“正好从岐阜来到长野,才想来看看这谣传很响的白犬神社。”
“是吗。可是,现在你干……”
“流浪。这里那里地到处转。”
“流浪……”
“嗳。从北海道开始,想一直走到冲绳岛呢。花了两年的时间,好容易才从北海道来到这里。”
“花了两年?”
平贺吃惊了。他以为是不是在开他的玩笑。这老人到底为什么花两年的时间从北海道走到这长野县来呢?他本想追根问底的,但是对这有些孤愁缠身之感怀的浜村,他顾忌地问了。
“可是,平贺君,你相信这里的鬼女传说吗?”
浜村问道。
“不,我瞅着是那神官想捞一把。一方面需要叮问清楚,再说,鬼女——不,是杀守门犬的姑娘,我想说不定与这白犬神社或这当地有什么关系。”
“是吗……”
浜村摸出了香烟。
“浜村先生。”
本想不说的,但被逼人困境的平贺突然想抱佛脚。
“什么事?”
“能不能谈谈您的想法呢?”
“是关于鬼女的事情吗?”
“嗳,实在太棘手了。”
“您虽然这么说,”浜村苦笑了。“我只是个老气横秋的流浪者……”
“不,您是绰号为具有黑猫眼睛的人嘛。以我之见,您不是以侠气和好奇来访问这种神社的。”
“是好奇,单纯是。另外,绰号已是过去的事了……”
香烟的烟在飘舞。
“但是,您一定有您自己的想法。这个,也就是说,一般看来,这鬼女的来历,或者目的……”
平贺感到徒劳。他甚至对想依靠他人过去的名声的自身感到厌恶。即便问了,对孤愁的老人也不会怎么样。
“不是有个叫中关的精神医学专家吗。我觉得他说的话似乎是对的。不过,我只是单纯这样想罢了。”
浜村的话声很低。
“那么,您是说矮怪爬楼是投影,是所谓进行的集团暗示了……”
话声中带有反感。
“不是,那是真人真物。人没那么容易中暗示。”
“……”
“我要说的是,矮怪和鬼女是不是真有关系——也就是说,是一脉相承的怪盗。我预感到他们好象有什么大目标。从这意义上讲,我想赞成中关。”
话音很平静。
乌鸦从眼前飞过。
“您是说鬼女和矮怪是同一伙怪盗了,是吗?”
平贺章彦看着浜村千秋的侧面。
“我,是这样认为的。”
“那么,矮怪的垂直登楼壁和鬼女的不可思议的杀狗,都是由于某种机遇而掌握的绝技。”
浜村的脸上浮现出了笑意。
“不明白。我不明白。”平贺摇着头。“真是不可理解的事件。矮怪爬垂直的瓷砖墙或许也算是人能否达到的绝技,但是,关于鬼女的那杀狗技艺,我想恐怕已经不是人能做到的技艺了。”
“有同感。但是,现实还在那样干嘛,这里的神官的属于巧妙利用时机的人。责备神官也没用处吧。反而,我对怪盗一伙到底瞅准了什么倒有兴趣。”
“你认为是什么?”
“恐怕是特定的谁吧?也许是名人吧,怪道们并不是单纯在进行预演,不可以认为这正是为了灌输强迫观念吗?”
“强迫观念?”
“即使垂直的墙壁也阻止不了入侵。优秀的守门犬也同样。怪盗之流连什么样的防御都可击破。象矮怪那样在空中飞都可能。如果真有人被盯上了的话,再没有比这可怕的了。”
“……”
“也许还会发生什么事情的。”
浜村嘟哝着说。
“还会有什么?”
“我是这样觉得。这假设是对特定人的报复宣言的话,我觉得有更加迫近眉睫的什么在等着。比如,就是铁墙也挡不住的某种强有力的绝技……”
“光矮怪和鬼女不够……”
平贺压低了声音。
“我是这样认为。”
浜村慢慢地摇着头。
“可是,被盯上的人物为什么不向警察报告呢?”
“也许自己也是犯罪者吧。这种事是常有的。怪盗一伙,也许想用软刀子杀人的。或者想使害怕不堪的对手自杀等。”
“浜村先生。”
“什么事?”
“能不能协助我一下?”
这是经过考虑的话语。
“我能干什么?只是个老头子哟,请不要评价过高。而且,我另有必须要干的事情。失陪了。我不吭声就好了。实在怀念才……”
浜村站了起来。
“那么,我先告辞了。总有一天你会抓住怪盗团伙的吧。祝愿这一天早日到来。”
浜村点头致意后,转身走了。
背上的旅行袋在晃动,别看那年龄,脚步相当稳。
悠然而去的背影消失在冬景之中。
平贺呆然目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