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苏醒时,如同有时候会发生的那样,他记不起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在高康的那个村庄里吗?但他听不到妇女们准备早餐时的那种声音。他睁开眼睛透过野牛皮的折缝去窥视外面。他看到了山洞的粗糙的洞壁,于是记忆突然间恢复了。他坐起来,努力消除头脑里最后的一丝睡意。
他能够看到外面覆盖着冰雪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一块白色大石板。他光着上身走出来呼吸着早晨的空气。这感觉很好。
仍被他拴住前蹄的罗斯伯德,已经走出山洞在那块石板的边缘啃着一些小松树的嫩芽。上午的太阳在他的右边,所以他正在凝视着前面北方蒙大拿州的遥远的平原。
他走到石板的前沿,坐到地上,去俯视前方的赫尔罗林高原。从莱克福克溪那里没有炊烟飘过来的迹象。他的追捕者似乎已经走了。
他回到洞穴里,穿上他的鹿皮衣并扎上皮带。拿上猎刀后又回到罗斯伯德身边,放开了它的前蹄。它轻声嘶鸣着,还用它那天鹅绒般的日鼻轻轻摩擦着他的肩膀。
然后他注意到了某种奇怪的现象。
它在啃吃的那些绿色柔软的嫩芽是春天的产物。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熬过了高寒的最后几颗松树迎着太阳正在长出淡绿色的嫩芽。一阵震惊之下,他明白,与荒野里的动物一样,他肯定已经沉睡了整个严寒的冬天。
他已经听说过这是可能的。老唐纳森曾经提及过一名设陷阱捕兽者在一个熊洞里度过了冬天而没有死去,像他身边的幼兽那样睡眠着,直至冬去春来。
在他的鞍袋里,他找到了最后的一部分风干肉。这些肉很硬,难以咀嚼,但他强迫自己咽了下去。为了润喉,他抓起一捧白雪用手掌拍击直至化成了水,然后舔干他的手。他知道最好别吃原雪。
鞍袋里还有他那顶暖和的狐皮帽,他取出来把它戴在了头上。当他为罗斯伯德披上马鞍后,他检查了他那支夏普斯来复枪和剩余的20发子弹,把枪插进皮套,并准备离开。那件野牛皮睡袍重是重了些,但他把它卷起来绑在了鞍后。当洞穴里的东西全都收拾起来后,他抓住罗斯怕德的马勒,牵着它走下高原的那条土路。
他还没有打定主意到底去做什么,但他知道在山下的森林里有许多猎物。光是使用陷阱捕兽,一个人就能在那里生活得相当滋润。
他缓慢行走着越过了第一个高原,等待着前方的动静或者甚至是从溪谷边缘飞过来的一颗测距射击子弹。但都没有发生。当他抵达那个豁口时,没有追捕队继续来猎杀他的迹象。他不可能知道,那些克劳人已经报告说所有的蓝军战士都已经死于那场奇特的雪灾,而且他们的猎物也肯定已经死了。
他又找到了下山进入莱克福克溪并从对岸上去的那条土路。当他走过银径高原时,太阳升得更高了,直至升上了地平线整整30度。他开始感到了温暖。
他穿越松林下行,直至阔叶树的出现。在那里,他停下来扎下了他的第一个营地。这时候是中午。他用一些细嫩的树枝和从他的鞍袋里取出的一段麻线,制成了一只兔子陷阱。一个小时后,一只从洞穴中出来的未起疑心的野兔被逮住了。他杀了它,剥了它的皮,用他的那只火绒盒和发火石生起一堆火,津津有味地品尝着这顿野味烧烤。
他在森林边的营地里过了一个星期,由此恢复了体力。鲜肉很丰富,他还可从无数条溪流里抓到鲑鱼,而且水是他所需要喝的全部饮料。
到那个星期结束时,他决定他要走出山地去平原,昼伏夜行,回到普赖尔岭,在那里他可以搭起一座木屋并建起一个家。然后他可以询问那些夏廷人去了哪里,并等待轻风获得自由。毫无疑问,这事是会发生的,因为已经这么说过了。
第八个晚上,他挂上马鞍离开了那片森林。星光下他朝北行进。这是一个满月的夜晚,大地沐浴在一片淡白色的亮光之中。经过第一个夜晚的行走,白天他扎营于一条干涸的溪谷旁,那里没人能够看见他。他再也不用点火了,他可以吃在林中烧烤熟了的那些勇肉。
第二天夜晚,他转向东方,即普赖尔岭横卧着的方向,不久跨过了一条朝两头延伸的狭长的黑色硬石地带。黎明前,他越过了另一条,但此后就没有了。接着他进入了荒野,地面崎岖不平,很难骑行,但适宜躲藏。
有一次他看到月光下站着一些牛羊,并对那些拓荒移民放任自己的牲畜不管的愚蠢而感到纳闷。克劳人将会享受口福,如果他们能发现它们。
是他骑马行走的第四个早晨,他看见了那座城堡。他曾在一座小山包上扎营,当太阳升起来时,他看到了西普赖尔山山脚下的那个城堡。他花了一小时时间打量着它,以期发现生活的迹象:风中飘来军号的声音、部队厨房里升起的炊烟。但那里没有那些迹象。太阳升上后,他躲进一片灌木丛中去睡觉了。
在吃晚餐时,他想好了他要做的事。这里仍然是一片荒野,而且一个人单独行走常常是危险的。显然,那座城堡是新建的。去年秋天时还不在那里。这么说来,军队已经扩大了对克劳人部族土地的管制。一年前,距东方比格霍恩河最近的城堡曾经是史密斯堡,距西北方向博兹曼小径最近的是埃利斯堡。对于后者他是不能去的,那里的人是会认出他的。
但如果那座新城堡里驻守的不是七团或者不是由吉本将军统帅的部队,那么应该不会有人认识他,而且如果他报出一个假名的话……他为罗斯伯德配上马鞍,决定在夜间悄悄地去侦察一下这座新城堡。
月光下他抵达了这座城堡。旗杆上没有部队的军旗在飘扬,里面没透出一丝灯光,没有住人的声音。因为安静,他的胆子壮起来了。他骑马到了正门口。门洞上方有两个单词。他认出第一个单词是“城堡”(FORT),因为他以前见到过并知道这个单词的形状。第二个单词他没能回想起来。开始的那个字母由两条竖杠加上中间一条横杠所组成。在高大的左右两扇城门外边有一条铁链和一把挂锁把城门紧紧地锁着。
他骑在罗斯伯德背上,绕着12英尺高的防卫围墙走了一圈。为什么部队建起一座城堡后又离它而去?它是否遭受过攻击已成一座空城?里面的人都死光了吗?但如果那样的话,为什么挂了那把大铁锁?半夜时,他站到罗斯伯德背上,伸直腰用双手搭上了护墙。几秒钟之后,他已经跳到了城墙下方5英尺、地面上方7英尺的城墙内沿走道上。他去看下面。他可以分辨出那些军官和士兵的营房、军械库和水桶、储物仓库和铁匠铺子。该有的都有,但城堡被遗弃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下里面的梯级,手里端着来复枪,开始了探查。没错,它是一座新城堡。他可以从接头和大梁上面新鲜的锯痕分辩出来。城防司令官的办公室上着锁,但其他一切似乎全都开放着。那里有一座供战士们居住的平屋,还有另一座供客人使用。他没能找到茅坑,这倒是奇怪的。在远离主门靠在后墙边的是一座小教堂,旁边的主墙里有一扇门,里面用一条木杠把门拴住了。
他卸去木杠走到外面,沿着护墙走过去把罗斯伯德牵了进来。然后他重新用木杠封住了门。他知道他决无能力孤身守住这座城堡。如果一支武装前来进攻,勇士们能与他一样轻易地翻墙而入。但它可被用作一个临时基地,直至他能够发现高康的部族去了什么地方。
白天他去察看了马厩。里面的分隔栏可供20匹马使用,还有所有的马具和饲料以及外面槽内的新鲜的饮用水。他摘下罗斯伯德身上的马鞍,在它吃食燕麦的时候,用一把硬刷子为它上上下下刷了一遍。
在铁匠铺子里,他找到一罐黄油把他的那支来复枪擦洗了一下,直至金属和木柄又开始闪闪发亮。储物仓库里有猎人使用的捕兽器和毯子。他把毯子放到那间专门供过往客人使用的木屋的那张角落里的床铺上。现在他惟一缺乏的是食物。但在储藏室里,他最终发现了一缸糖果,于是他把糖果充做晚餐了。
第一个星期似乎快要过去了。每天上午他骑马出去捕兽打猎,下午他把那些捕获的动物皮晾干以便将来出售。他有了他所需要的所有新鲜的肉,而且他知道荒野里的几种植物的叶子用来熬汤营养很好。
他在储存库里找到一块肥皂,并在附近的溪流里赤裸着身体洗澡。那里的溪水虽然很冷,但洗过后使人感到很舒服。那里还有罗斯伯德可以吃到的新鲜的青草。
在厨房里他找到了碗和锡盘子。他搬来干燥的越冬柴禾,忙着在生火烧水剃胡子。
他从唐纳森的木屋里拿来的其中一件物品是他那把老旧而锋利的剃刀,他一直把它保存在一只细细的铁皮盒子里。有了热水和肥皂,他对于剃须之容易而大为吃惊。
在荒原里或与部队在一起行军时,他曾经不得已地在没有肥皂的情况下用冷水刮胡须。
春天已转为初夏了,但仍然没人到来。他开始纳闷,他不知道该到哪里去询问那些夏廷人已经去了何处以及他们已经把轻风带到了何处。只是在问清楚了以后,他才能去追寻。但他不敢骑马东行去史密斯堡和朝西北去埃利斯堡,那里,他肯定会被认出来。如果他获悉部队仍要绞死他,他将使用唐纳森这个名字,并希望由此能不知不觉地通过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