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周五早上为止没有发生太大的灾难。起码没有盖格夫妇知道的灾难。
周二时有一个蔬菜-意大利调味饭灾难-但是谢天谢地,最后一分钟时包办伙食的人送来了代替品。有一件桃色背心,事后我意识到应该用低温熨烫。有一个Darting-ton花瓶我用吸尘器附件除尘的时候打碎了。但是还没有人注意到它不见了。而新的明天就会到。
到目前为止,这个星期只花了我200英镑,比上个星期有了很大的进步。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挣钱了。
我把艾迪湿漉漉的内裤放进烘干机,尽可能地把眼睛避开,这时我听到崔施叫我的声音。
“萨曼塔!你在哪?”她的声音听起来不怎么高兴。她发现什么了?“我不能让你再像这样走来走去了。”崔施来到杂物间门口,剧烈地摇着头。
“什么?”我盯着她。
“你的头发。”她做个鬼脸。
“哦,对。”我苦着脸摸了摸头发。“我打算周末的时候去做的-”
“你现在就要做。”她打断我。“我的超级发型师就在这。”
“现在?”我盯着她。“但是…我要打扫啊。”
“我不能再让你这样恐怖地走来走去。你可以以后再打扫。来吧。安娜贝尔在等着呢!”
我猜我没有其他的选择。我把剩下的艾迪的内衣裤倒进干衣机里,打开开关,然后跟着她上楼。
“我一直想跟你说我的开司米羊毛衫,”我们走到顶部时她忽然说。“乳色的那个?”
倒霉。倒霉。她发现我换了。她当然会发现。我应该想到她没有这么蠢-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的。”崔施推开她的卧室门。“但是看起来很好。边上的一点墨水印子完全消失了!就像新的一样!”
“是的。”我放松地笑了。“服务包括的内容!”
我跟着崔施走进卧室,看见一个瘦瘦的,一头金发,穿白色牛仔服,戴金色链带的女人在房间中间摆放了把椅子。
“你好!”她抬起头,手里拿着烟。我意识到她大概有60岁了 .“萨曼塔。我听说了你好多事情。”
她的声音破碎,嘴唇上都是细纹,化的妆像是已经焊进皮肤里。她走上前检查我的头发。
“这是什么?觉得你应该尝试挑染?”她被自己的笑话惹出沙哑的笑声。
“是…漂白意外。”
“意外!”她的手指穿过我的头发,不时发出啧啧声。“好吧,不能继续保持这个颜色。我们最好染成金色。你不介意染成金色吧,亲爱的?”
金色?
“我从来没有染成金色过,”我警惕地说。“我真的不确定-”
“你很适合金色。”她开始梳开我的头发。
“好吧,只要金的不厉害,”我匆忙说。“不要那种,你知道,假假的放荡的白金的金色…”
当我发现这个房间的两个女人都是假假的放荡的白金的金色头发时,我的声音逐渐变小。
“喔…”我吞咽。“随便你怎么样吧。”
我坐在椅子上,肩膀上围着毛巾。安娜贝尔往我头上抹化学味道的粘性物,贴了像是一千片那么多的银箔。
金色。黄头发。芭比娃娃。
哦,上帝。我在做什么?
“我想这是个错误,”我突然说,想从椅子上站起来。“我不认为我是天生的金发女人-”
“放松!”安娜贝尔用手压着我的肩膀让我重新坐到椅子上,又塞了本书在我手里。身后崔施开了瓶香宾。“你会显的很可爱的。像你这样的漂亮女孩应该弄弄头发。现在,把星座念给我们听。”
“星座?”我疑惑地说。
“占星!”安娜贝尔又发出啧啧声,然后低声对崔施说。“不属于最聪明的人,是不是?”
“她有点笨拙,”崔施小心地说。“但是在洗衣服上非常棒。”
那么这就是悠闲的小姐的生活。头上贴着银箔坐着,喝着Buck‘s Fizz,看着服装杂志。
自从13岁后我再没有看过除了律师之外的杂志。通常我在理发店里都是回复邮件或是看合同。
但是我就是不能放松。安娜贝尔给我吹干头发的时候我整个身体都被恐惧占据。
我不能成为金发的。那不是我。
“好了!”安娜贝尔最后吹了一下,然后关上吹风机开关。沉默。我不能睁开眼睛。
“好多了!”崔施满意地说。
我慢慢睁开一只眼睛。然后另一只。
我的头发不是金色的。是焦糖色的。是温暖的焦糖色,夹杂着乳色和极少的金色。我摇晃头的时候头发闪闪发光。
我想我要哭了。
“你不相信我,是不是?”安娜贝尔嘴唇上带着满意的笑容、扬起眉对镜子里的我说。“认为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显然她看懂了我的想法,我觉得很不安。
“这很好。”我最后说。“ 我…非常感谢。”
我看着镜子里的我,崭新的、容光焕发的、焦糖色的、乳色的我。显地那么活泼、多彩。
我再也不会回到我以前的样子。永远不会。
我的快乐没有减弱。甚至当我下楼在客厅里用吸尘器打扫的时候,我还一心一意地想着我的头发。每当经过任何闪亮的表面,我都会停下来欣赏我自己,然后把头发拨到后面看它像瀑布一样的晃动。
给毯子下面洗尘。完成。给咖啡桌下面洗尘。完成。完成。
我以前从没想到要染头发。我究竟还错过了多少东西?
“啊,萨曼塔。”我抬起头看见艾迪走进房间,穿着海军式夹克,系着领带。“我在餐厅有个会议。我想请你泡一些咖啡拿来给我的客人。”
“是的,先生。”我屈膝。“一共有几个人?”
“4个。还要些饼干、零食什么的。”
“好的。”
哼。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我的头发。事实上,他看起来很激动,脸都红了。我在想这是个什么会议呢。我走进厨房后好奇地向窗外看,发现在银色BMW和深绿色Rover旁停了一辆陌生的红色Mercedes Series 5.
嗯。那么不会是当地的教区牧师。也许跟他的公司有关。
我泡了壶咖啡放在托盘上,又放了一碟饼干和与茶搭配的松饼。接着我走到餐厅门前敲门。
“进来!”
我推开门看见艾迪和4个身着西装的人围坐在餐桌旁,艾迪面前放了本很厚的打开的文件夹。坐在艾迪旁边的是一个穿着灰色夹克和焦炙架眼镜的胖男人。坐在正对面的男人轮廓鲜明,长的很好看,穿着一套看起来很贵的西装。
“那么只有几条修正条款,”我走向桌子的时候轮廓鲜明的男人说。“不影响任何人!”
“你的咖啡,”我恭敬地说。
“谢谢,萨曼塔。”艾迪一幅自我膨胀,好象是庄园主的样子。“你可以给大家倒一下么?”
我把托盘放在餐具柜上把杯子分给每个人。我这么做的时候忍不住看了看桌子上的文件-我立即看出那是合同。
“哦,加糖么?”我问一个穿着运动夹克的红发魁梧男人。
“加,谢谢。”他甚至连我都不看我。我倒咖啡的时候又偷看了一眼。看起来像是有关财产投资的案子。艾迪在为什么东西浪费钱么?
“饼干?”我问。
“我已经够甜的了。”红头发男人露齿一笑。真是个蠢驴。
“那么,艾迪。关于那一点你理解了么?”轮廓鲜明的男人问,声音里带着关心。
我认识这个男人。不是他的脸-但是我知道他。我和这样的人一起工作了7年。我出自本能地知道这个男人根本不关心艾迪是否理解。
“是的!”艾迪说。“是的,当然。”他迟疑地看着合同,然后又看了看坐在他旁边的穿灰色夹克的男人。“马丁?”
“我看看。”马丁说。他开始细读文件,不时地点着头。我猜他是艾迪的律师。
“我们和你一样关心安全问题。”轮廓鲜明的男人笑着说。
“只要涉及钱,谁不是呢?”红头发男人嘲弄地说。
好吧。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我觉得可疑?
我转到轮廓鲜明的男人那里给他倒咖啡,合同就放在眼前,我熟练地快速浏览一遍。是关于房地产开发合作的。双方都投入金钱…发展住宅区…目前为止一切正常…看起来没问题。我给旁边的另一个人到咖啡时又迅速的看了一眼确定一下。
然后我看到了什么东西让我震惊地一下子愣住。在文件底部一条措辞谨慎的看起来无关紧要的条款规定由艾迪来承担任何不足的款项。就一行。没有互惠。
如果事情发展地不顺利…艾迪就要负担费用。他意识到了么?
他的律师意识到了么?
我完全吓呆了。我几乎抑制不住抢过合同把它撕成碎片的欲望。如果在卡特斯宾克的话,这些家伙连2分钟都呆不了。我不仅要把他们的合同扔掉,我还要告诉我的客户-
“萨曼塔?”我猛然回到现实发现艾迪微微皱眉看着我。“请你给马丁倒咖啡。”
我不在卡特斯宾克。我穿着管家的制服,我要提供点心。
我绕过桌子给马丁倒咖啡,他正在看合同,一点没有警惕的样子也没有。他看见那个条款了么?
“巧克力饼干?”我递给他碟子,“或者松饼?”
“啊!”他的脸亮起来。“让我看看…看起来都不错”他的手在碟子上徘徊。
我不敢相信。他对松饼比对合同还用心。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律师啊?
“说的已经够多了。冒险开始。”轮廓鲜明先生旋开钢笔笔帽。“准备好了?”他把笔递给艾迪。
他准备要签了?现在?
“你觉得一切都没有问题么?”艾迪对嘴里塞满松饼的马丁说。
“不着急。”轮廓鲜明先生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如果你还想重新看一遍的话…”
我忽然对这些家伙产生一阵怒火,还有他们闪光的车、高级的西装和平稳的声音。他们不可以来赚我老板一票。我不会让他们这么做的。
“盖格先生,”我迫切地说。“我能跟你说件事么?私下的?”
艾迪恼怒地抬起头。
“萨曼塔,”他说。“我正在进行非常重要的商业会谈。不管怎么说,对我很重要!”他环视桌子,另外三个人都附和地笑起来。
“是非常紧急的事情,”我说。“不会占用很长时间的。”
“萨曼塔-”
“拜托,盖格先生。我必须要跟你说。”
最后艾迪恼怒地呼口气,放下笔。
“好吧。”他站起来和我一起离开房间。“什么事情?”
我无言地看着他。现在我已经让他出来了,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提起这件事情。我能说什么?
盖格先生,我建议重新考虑第14条条款。
盖格先生,你的债务没有被充分地保护。
这不可能。谁会听从管家的法律意见?
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你拿糖了么?”我脱口而出。
“什么?”
“我不记得了,”我喃喃地说。“而且我也不想在别人面前提起你的糖食用量的问题。”
“是的,我吃了一块。”他暴躁地说。“就这些?”
“是的…还有件别的事。你好象准备签什么文件。”
“是的。”他皱眉。“私人文件。”
“当然!”我吞口唾沫。“我只是…记得你告诉我一定要小心对待法律文件。”
艾迪愉快地笑起来。
“你不用担心。我不笨。我有律师!”
“哦…是的,先生。”我立即想到另一个办法。“我只是忍不住想起有一次艾格利夫人签了个什么投资,我想好象是的。后来她告诉我她希望当时能听到不同的意见。”
我看着他的眼睛,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找个真正的好律师,你这个笨蛋。
“萨曼塔,非常感谢你这么关心。”艾迪拍拍我的肩膀,然后打开门走进去。“先生们,我们说到哪了?”
我沮丧地看他又拿起笔。他要被狠敲一笔了。
但是如果我帮忙的话就不会。
“你的咖啡,盖格先生,”我匆匆走进房间。我拿起咖啡壶开始倒咖啡,然后故意地不小心把壶掉在桌子上。
“啊!”
“上帝!”
咖啡倒在桌子上,淹没了文件又滴在地上。
“合同!”轮廓鲜明先生恼怒地说。“你这个愚蠢的女人!”
“我非常抱歉,”我用我最慌张的声音说。“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咖啡壶忽然…滑了。”我开始用布擦桌子上的咖啡,让咖啡沾到所有剩下的文件。
“我们还有复印件么?”红头发男人说,我警惕地抬起头。
“它们都在桌子上。” 轮廓鲜明先生恼怒地说。
“我们要重新打印出来。”他看着艾迪。“你明天有空么?”
“事实上…”艾迪清清喉咙。“明天不行。我想我还需要多一点时间。确认一切就绪。或者为了安全起见听听别人的意见。没有冒犯你的意思,马丁!”
“没关系。”马丁和蔼地说,伸手拿了块巧克力饼干。
几个拜访者交换了几个眼色。
“当然,”轮廓鲜明先生停了很长一段时间后说。“没有问题。”
哈!我有感觉这个案子也许永远也不会进行下去了。
“你的夹克,先生?”我笑着递给他。“我再一次深深的抱歉。”
法律培训的一个好处是它教会你怎么撒谎。
它也教会你怎么忍受老板的吼叫。这很便利,因为崔施一听说我做的事情,我马上被迫站在厨房里20分钟,看她走来走去地训斥我。
“盖格先生正在准备非常重要的商业买卖!那个会议非常重要!”
“我非常抱歉,夫人,”我低垂着眼睛说。
“我知道你不懂这些事情,萨曼塔。但是涉及到许多钱!多到你可能没有概念。”
保持冷静。保持卑下。
“很多钱。”崔施重复。
她非常想告诉我。我能从她脸上看到卖弄的欲望和保持谨慎的想法在斗争。
“7位数。”她最后说。
“哦,天哪。”我尽我所能显出肃然起敬的样子。
“我们对你很好,萨曼塔。我们尽了所有努力。”她的声音里有些埋怨。“我们希望你也能尽可能回报。”
“我非常抱歉。”我第一百万次说,但是崔施看起来还是不满意。
“我希望今天晚上能得到更好的服务。”
“今天晚上?”
“晚饭时。”崔施向上看看。
“但是…我今天晚上请假了。”我警惕地说。“你同意了,我可以给你留下冷的晚餐…”
崔施明显忘了我们的谈话。
她生气地说:“那是在你把咖啡泼到我们的客人身上以前。那是在你一上午都坐着做头发以前。”
什么?这太不公平了,我甚至都说不出话来。
“坦率地说,萨曼塔,我期望你能做地更好。你今天晚上要留下来准备晚饭。”她拣起杂志大步走出厨房。
我盯着她,想要顺从的想法淹没了我。这在我的生活里已经发生了那么多次,我已经习惯了。我要取消和纳撒尼尔的约会。又一个约会…又一次取消…
忽然我的思绪停止。我已经不在卡特斯宾克了。我不需要再忍受这些了。
我走出厨房在客厅找到崔施。
“盖格夫人,”我尽量激烈地说。“咖啡的事情我很抱歉而且我也已经尽力做的更好。但是我今晚一定要请假。我已经有安排了-所以我要遵守它。我会照计划7点出去。”
说完后我的心脏剧烈跳动着。我从未像这样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我在卡特斯宾克像这样说话,我早就变成一堆死肉了。
有一段时间崔施脸色铁青。然后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她生气地弹下舌头翻了一页杂志。
“很好。如果那有这么重要的话-”
“是的。”我说。“是很重要。我的私生活很重要。”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觉得情绪激动。我几乎想对崔施多说一些。关于优先、关于平衡。
但是崔施已经被一篇名为“红酒食物-它对你的影响”的文章吸引。我不认为她会愿意被打扰。
当我正快要做完给盖格夫妇准备的晚饭里包括的蔬菜沙拉时崔施走进厨房。她打开冰箱门向里看看又关上门,一副不满意的样子。她靠着台子一直看我工作,看的我觉得难受。
“盖格夫人,需要我给你点什么么?”
“不,你继续。”她捡起一个削蔬菜刀在手里转着玩。
“哦,盖格夫人…”我示意需要削皮刀,她不满地递给我。
“你的生活这么简单,萨曼塔。”她叹着气说。“这么无忧无虑。”
“是的,夫人。”我顿一下回答。如果你知道…
崔施走到窗口又叹口气。
“盖格先生今天晚上出去,所以你只要准备一人份的冷餐就可以了。”
“哦…好的。”我觉得如果我告诉她我已经准备好两人份的沙拉,她会把我的头咬下来的。
她明显看起来不高兴,站在那里,手指在窗玻璃上来来回回。也许我应该说点什么。
“纳撒尼尔告诉我你以前是做生意的,盖格夫人,”我说,一边从意大利干酪上切下一大块。“公路托运?一定很有意思。”
“哦,是的。我们曾经做过。”
“你工作一定很辛苦。”我说。
“我们白手起家的,你知道。盖格先生和我。”她忽然显的很愉快。“到后来我们已经有30个员工。和这个国家每个主要的超市链都有合约。你在路上会看到我们的卡车。有一道黑色的红车。”
“那是你们的?”我忽然间真的有了兴趣。“我在高速公路上见过!”
“那曾经是我们的。”崔施更正。“几年前有人出一份相当慷慨的价钱。当然…我们就同意了。”她声音里所有的活泼劲都消失了。
当我把罗勒洒在碟子里的时候,她又朝窗外望去,表情严肃。
“你想到做…其他的工作么?”我说。
“萨曼塔,”崔施用对3岁小孩说话的口气说。“盖格先生和我已经赚了足够的钱。我非常幸运不需要再工作。”
“当然是这样。”我恭敬地说。
我把磨碎的黑胡椒撒在沙拉上,想起那天在洗衣机边崔施的眼泪。我忍不住地可怜她。她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利用自己的时间。而艾迪也不帮忙,他整天都在高尔夫球场上。
“你知道,艾格利夫人也没有工作,”我边说边把沙拉缠上保鲜袋放进冰箱。“但是她因为慈善工作一直很忙碌。”
“慈善工作?”崔施顿一下说。“什么样的慈善工作?”
“各种各样的!募捐者…建立慈善机构…她说如果没有这些事情做,除了修指甲、做头发整天无事可做,她一定会疯的-当然你从来不这样!”崔施转过身我连忙后退。“你…有…很多事情要做!”
“当然。”崔施抬起下巴。“我有许多的…爱好和…工作。人们羡慕我充实的生活,萨曼塔。”
“我肯定他们是这样的,夫人。我只是随便想想。”我屈膝然后走出厨房。走到门口时我回头望望。崔施仍然站在原来的地方一动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