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婳动作敏捷又迅速,单手控制住了发疯的林雨眠,将她揽到自己怀里,柔声宽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乖,都会好起来的。别怕别怕,雨眠会得到心爱之人的,谢长风不会死的。”
她的嗓音绵软尾音又长,似乎夹杂着特殊的法术。
林雨眠当真逐渐安静下来,“真的吗?婳婳姐,你会救他的对吗?长风不会死的,对不对?”
“对,我答应你,一定会救他的。”
婳婳一边说着,一边悄悄伸手在她后脖颈上一敲,林雨眠身形晃动两下,很快便合上眼睡着了。
和畅紧张地跑到跟前,上下打量着她,“雨眠怎么样?她没事吧?”
“你倒是挺关心她,怎么样?考虑好跟我走了吗?”婳婳将林雨眠放到地上安置好,忽然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你那主子,单从面相上看着便是凶神恶煞的,定不是什么好人。”
不是好人这点,她同意。至于面相……
和畅回头看了一眼山神大人的脸,五官浓烈深邃,俊美妖孽,还是很有欺骗性的吧?
“哟,还舍不得了?那正好借你一用。”
婳婳原本捏着她脸的那只手,顺势向下一把掐住她的脖颈。
这是什么神展开?!
和畅本能地想扒开她的手,可惜婳婳看着纤细瘦弱,却极有力量。她无法撼动分毫,一张小脸憋得通红,艰难道:“婳婳姑娘,婳婳姐!有话好好说,万事好商量嘛。”
婳婳低声对她耳语,“虽然我看那谢长风也不是什么好人,奈何雨眠喜欢,所以只能麻烦你家大人拿出解药了。既然你是雨眠的朋友,应该不会介意帮她一把吧?”
介意!当然介意!你这是道德绑架!
和畅痛苦地憋出几声咳嗽,头一回觉得穿成女主不太合算——原女主从前恋爱脑上身只知道跟在师尊后面跑,一点法力都没修出来,现在害她被一个凡人拿捏得动弹不得。
“大人可能还不知道,我这个人最大的长处是眼睛特别好用,就算是没有光的地方,我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婳婳盯着山神大人肩上的小蛇,“方才我看到那条蛇咬了谢长风,麻烦大人给个解药吧?”
时迁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同样连个眼神都吝啬地不给,自顾自地逗弄着小腾蛇。
“大人的小侍女漂亮又可亲,就这么没了岂不可惜?”婳婳的指甲又尖又利,涂着艳红的豆蔻,轻轻划过和畅的脸颊。
和畅吓得汗毛倒立,连大气都不敢出,只能求救似的望着山神大人。
时迁仿佛听到个笑话一般,挑了挑眉梢,不紧不慢道:“侍女这种一抓一大把的东西,你要就拿去。”
——不气不气,一定是山神大人的权宜之计,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和畅按捺住想破口大骂的心,眼眸低垂,一言不发,努力保持做一个安静合格的人质。
“既然大人并不在意,那我也不必给你留着了。”婳婳一用力,尖利的指甲宛如锋利的刀刃,割开她脸颊的肌肤,血珠子立刻如连珠串似的顺着脸颊滚落。
疼!
和畅只觉得脸颊一热然后一凉,尖锐的刺痛火辣辣的。她努力把眼泪憋在眼眶里打转,打人不打脸啊,尤其是女主这张这么好看的脸!
婳婳:“救还是不救,全在大人的一念之间。”
身形单薄的少女强忍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淋雨之后衣裙地黏在身上,裙摆上尽是泥渍,愈发狼狈可怜。
还有白皙的脸上那一道刺眼的血痕,时迁莫名心生烦躁——天机派怎么净收些没用的徒弟?
“你这是在威胁我?”时迁冷笑着抬起手,“真是几百年都没有碰上这么会找死的人了。”
他脚下未动,双手十指变换,三根细细的红线在指尖交错缠绕,眨眼便缠了过去。
伴随着一声凄惨的痛呼声,掐着和畅的那只手已经看不出原本的肌肤,皮肉一片一片地削下来,掉到地上溅起一点灰尘。整只手臂尽是淋漓的鲜血,露出骇人的骨头。
和畅还没有反应过来,腰间仿佛被红线缠住,一股大力令她整个人向后一跃,看到山神大人熟悉的面容,她才稍稍安心,满脸通红的半趴在地上拼命咳嗽。
好不容易喘过气来,一块皮肉滚着灰尘掉在她身边,鲜血蜿蜒流淌沾到她手上,成功引起她一声尖叫,并且比受伤的人叫的还要大声。
时迁额角青筋都跳了一下,无可奈何地伸手,“又不是你受伤,叫什么叫。”
和畅像个提现木偶一般被直挺挺地拉起来,一副小心肝压不住地乱颤——这是她第二次沾上血迹,粘稠的,刺鼻的,仙侠界真是刺激。
她有些后怕地问道:“大人,她不会疼死过去吧?你把她……杀了吗?”
实在不能怪和畅有此猜测,婳婳抱着手臂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满脸的冷汗,一身血污。
时迁:“……不过小伤罢了,她又不是凡人,死不了。你身负重瞳看不出来吗?”
她还真没看出来。
这金手指还是有缺陷,没法一只保持开机状态,总有疏漏——以后她一定要拿重瞳一个一个检查过去,毕竟小命要紧。
和畅用力眨了眨眼,开始用起了重瞳,附在地上的漂亮女子现出了黑色浓密的毛发,双眸变成了猫眼,凌乱的发丝上长出了尖尖的耳朵,身后居然拖着八条毛茸茸的长尾巴。看着质感极好,若不是眼下时机不对,她真相撸两把。
最神奇的是其中一只猫爪虽然多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却远没有受伤的人类手臂看着触目惊心。
“大人,她是一只猫妖,还有八条尾巴!”
“你说什么?那小妖有八条尾巴?”时迁蹙眉看着她。
和畅被他看得开始怀疑自我,认真地将那些毛茸茸的长尾巴又数了一边,“真的,有八条。只听说过有九尾妖狐,没想到还有八尾猫妖。”
时迁闻言重新审视起了那只小妖。
婳婳逐渐缓了过来,虚弱地抬起头,惊惶不定地问:“方才那是命线?普天之下只有阎罗帝君才能抽出尘世间的命线作为武器,你怎么会有?难道你是……”
这个猜测还未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这不可能!那位大人已有百年未现踪迹了。你究竟是什么人?同那位大人有何关系?”
原来山神大人与阎罗帝君有关?
和畅这才反应过来,谢长风当时将阎罗帝君□□成了沾满鲜血的无脑凶神,难怪被蛇咬啊。
时迁没有回答她,只是蹲下身仔细端详着她,“你是小空山的猫妖?”
婳婳:“是又如何?”
“小空山啊……”
时迁闭了闭眼,近乎叹息地轻声说了一句,忽然伸出手指,三根红线再次出现,慢慢爬上了她受伤的那只爪子。
点点红光闪烁,深可见骨的伤痕居然一点一点慢慢愈合。
和畅怀疑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想凑近点看看,“……大人你是在救她?”
自己动手伤人,这还不到一个时辰,自己动手救人?
——男人心当真如海底针,捉摸不透。
“闭嘴,给我站那,别又吐了。”时迁瞥了她一眼,继续手上的治疗,待伤口完全愈合,他才收回手,低声斥责,“凡人恩怨最是纠缠不清,我告诉过你,不要掺和,为什么不听?”
“大人!求您高抬贵手,放过谢长风。”婳婳伤口虽然愈合,但伤后的虚弱一时半会却恢复不了,“雨眠对我很重要,我……不想她就这么死去。”
时迁盯着她看了许久,眼神幽深。片刻后,他闭了下眼,长而黑的睫毛扑闪一下,仿佛压下所有翻涌的风雪,“好。”
和畅站在原地,伸长脖子看着两人,奈何她只生了双重瞳,没有顺风耳,只能抓心挠肝地瞎猜两人的关系。
还没等她猜出个所以然,山神大人忽然站起身,抬脚便直接朝门口而去,“大人,大人,您慢点,我们就这么走了吗?”
“不然你要在这里守着一只猫妖吗?”
和畅赶紧跟上,在跨出小偏殿之前,又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破败到仅剩一支笔的神像寂寥地伫立着,虽然勉强保存了下来,却更像是被世人刻意留下来,面目全非地接受着经年的审判。
外头的滂沱大雨好像下不完,和畅心念一动,隔着雨帘望着他,“大人,谢长风真的没说错吗?”
时迁:“什么没说错?”
“就是……阎罗帝君斩杀青耕害死了启朝数万万百姓。”
时迁沉默片刻,抬头看了看神像,“没错。”
不知是不是错觉,和畅总觉得方才的山神大人似乎有些难过,连眼梢那颗扎眼的小痣都沉寂了。
她忽然认真地对他说道:“我觉得不对,阎罗帝君掌管世间轮回,他平白无故害死那么多人,最后还得他自己送他们入轮回。这岂不是强行给自己增加工作量?他是傻子吗?”
少女略显苍白的面容在细密的雨丝后显得有些朦胧,唯有那双如弯月一般的眼睛又黑又亮。
许久,时迁不自觉地模仿着小侍女的面容弯了一下眉眼,“也许吧,再不走你就跟阎罗帝君的神像呆着去。”
“走走走,大人等等我!”和畅“蹭蹭蹭”冲进雨里,被冰凉的雨滴砸得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时迁难得觉得这个聒噪的少女身形有些单薄,于是再一次伸手在她头顶捏了个诀。
很快和畅便发现所有的雨滴再一次像长了眼似的避开了,她的身边成了一片真空,“大人,这是什么法术?”
“若我没记错,天机派算是历经两朝的修仙大派,也曾有无数祖师爷飞升成神,没想到没落成这样?门下弟子不仅连符纸不会用,连避尘诀这点简单的法术也不认识?”
时迁瞥了她一眼,连眼角的余光都在嫌弃她。
和畅:“……”
怪她自取其辱,就多余这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