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小偏殿外依旧大雨滂沱,殿内昏暗一片,只有刚点燃的红烛烛光跳动。
和畅此时的心情就像大雨一样急切,根据她多年刷书的经验——迟则生变,这种要离开的flag一定会倒。
“先别忙着拒绝啊,这里虽然破败,但也是红螺寺的偏殿。实属同门,让他跟主殿真神转告一番想必同样灵验。难道你不想早点带雨眠回江南吗?”
她恨不得让两人冒雨离开长安城,于是拉上花魁一起劝道,“眼下天色已晚,这大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若是今天不祈愿,定要改日了,岂不是耽误了你们的行程。如果你对雨眠是真爱,那你肯定只想早点带她回江南,真金不怕火炼,真爱不怕破败!除非你不是真的爱她!?”
林雨眠招摇的桃花眼眨了眨,“长风,我不介意,我们就在这里祈愿吧?”
可惜谢长风不仅不吃这一套,反而勃然大怒,“你这小丫头,我看你年纪不大,没想到心眼居然这么坏。枉你还是雨眠的朋友,居然让我们在阎罗帝君的神像前祈愿?!”
难道你们这跟阎王爷求个姻缘犯法?
和畅迟疑道:“……阎罗帝君怎么了?”
“怎么了?这世上还有人不知道臭名昭著的阎罗帝君?”谢长风指着面目全非的神像,气急败坏道,“你难道没看见他的神像连张脸都没有吗?”
话音刚落,和畅莫名感觉到脖颈处一阵冷风吹过,将半臂的披帛往上提了提,疑惑地看了眼关的严实的殿门——这破旧的小偏殿,也只有门尚可一用。
她又转头看了看山神大人,后者微微眯起眼眸,正一下一下慢条斯理地摸着掌心小蛇的脑袋,他的睫毛很长,瞳仁是浅浅的棕色,仿佛一汪不见底的寒潭。
他老人家又怎么了?
林雨眠也跟着问道:“阎罗帝君有何典故?长风,我也不知道。”
和畅闻言,十分不给面子地笑起来。
遇上林雨眠,谢长风的气发不出来,只好捏着鼻子又吞了回去,耐着性子解释,“大晟之前是启朝,也曾鼎盛一时。最后却突逢瘟疫,就连当时号称护国派的天机派,耗尽法力都无法驱除。末代皇帝自感愧对国民,于是写下罪己诏,将所有罪孽揽于己身,以自绝帝王血脉为代价,召来御疫的神兽青耕。”
和畅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还不忘感叹一句,“瘟疫实属天灾,并非人祸,这皇帝还不错啊。”
谢长风白了她一眼,怒气冲冲地指着神像道,“本以为瘟疫将解,不成想就是这个阎罗帝君横空出世,斩杀青耕。这一笔史书上记得清清楚楚。从那以后瘟疫彻底失控,启朝连同一整个国家的国民无所生还。遍及全天下的阎罗帝君神像全部被砸被烧,仅存的那么几个也被毁得面目全非。”
“轰隆隆”一声巨大的雷鸣声炸响,刺眼明亮的闪光宛如一把利剑,刹那间照亮了破旧的小偏殿。
和畅被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后退一步,被一只手按住肩膀,山神大人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怎么,你怕了?”
这人什么时候站到她后面来的?
和畅瑟缩了一下,“没有害怕,就是打雷打的太突然,声音太响,被吓着了。”
时迁不置可否,“哦,是吗?”
片刻后,和畅终于感觉到肩上的手掌放了下去,狐疑地转头看向身后,却见山神大人正巧偏过头看着神像。她只能看见他眼梢的小痣,莫名有些扎眼。
和畅还未回过味来,便听得一声闷哼,刺鼻的血腥味混着潮湿的水汽,渐渐弥漫开来。
谢长风半跪在地,两个深深的血洞正往外汩汩地流着血。
“长风!”林雨眠不知所措地拿手去堵他的伤口,温热的血液从指缝间淌出来,“怎么会这样?”
“不过是一条蛇罢了,没事的,你别害怕。”谢长风忍着疼痛,艰难地给她露出一个笑容,“这偏殿想必从未有人打扫,有蛇在这里作窝也不奇怪。今日下雨我们闯了进来估计打扰了它。”
“又是蛇?”林雨眠心中一紧,不由得想起醉方休那条蛇影。
“怎么你方才也碰到蛇了吗?”
眼看血流的越来越多,林雨眠摇摇头将那点细枝末节抛到了脑后,“一直在流血怎么办?真的不会有事吗?”
谢长风将她沾了血的手拿起来,“放心吧,行走江湖多年,蛇我见得多了,被蛇咬伤也不止一次,只要没毒我连药都不需要用。”
林雨眠声音都颤抖了,“长风,血变黑了,是毒蛇。”
和畅下意识转过头,虎斑小蛇盘在山神大人的肩头耀武扬威,露出尖尖的蛇牙上还残留着一点血迹——这疯批还真是喜怒无常,心狠手辣,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对谢长风下手?
谢长风一阵阵头晕目眩,直觉这毒蛇并非一般的凡间毒物。于是飞快地捏了个法术诀印,而后勉力抽出背上的桃木剑,往伤口上一划,血液喷涌而出,黑色飞快地褪去,最后他摸出符纸贴在伤口上,才终于止住了血。
“你看,我就说没事的。不过,那毒蛇有些奇怪,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就算他老人家只是个掌管被阴山的“土地公公”,那也是修道出来的真神,能摆上供桌奉香火的。他养的灵宠,岂是等闲之辈?
果然,谢长风的脸色也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更加苍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摇摇欲坠。
黄色的符纸沾了血迹依然掉落,两个深深的血洞已经开始肿胀,伤口外翻,流出的血重新变成了紫黑色。
“长风,长风……”林雨眠整个人扑在他身上,发红的眼眶中蓄满了泪。
山神大人的毒蛇毒性过于猛烈,很快谢长风眼前便开始一阵阵发黑,摇摇欲坠,“你走,这里不太对劲,快离开!”
“我们还没有在红螺寺许愿,你说过要亲手将我们的红线连接……我们还要回江南……”林雨眠眼眶发红,蓄满了泪水,慌乱无助地喊着,“谁来救你在他?能不能救救他,他还不能死……”
这样一个美人,脆弱茫然地哀求着,漂亮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任谁都无法无动于衷。
可惜山神大人不当人,他将肩上的小蛇托在手中,悠闲地逗弄着,丝毫没有一个始作俑者的自觉。
“大人,你为何突然对谢天风下手?这并非我们的计划。”
“这话真是稀奇,你几时看到我对他出手了?”时迁十分淡定,“没听到他自己说,此地人迹罕至,是我们闯进来打扰了蛇的休息吗?”
——我觉得你在拿我当傻子敷衍!
“好好好,是我错了。”和畅深吸口气,“但是您看花魁的样子,说不定她最后的仇恨与谢长风有关呢?万一他现在死了,花魁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我们还要抓魇魂兽。要不您高抬贵手,救他一命?”
时迁退后几步,直接懒散地倚在墙上,“区区凡人,不救。”
“大人……我夜观天象,今日宜救人。”和畅还在努力地憋着理由。
谢长风的脸色已然青白,林雨眠机械而固执地拍着他的脸,仿佛这样就能叫醒他。
却没有发现她自己的眼眶猩红一片,最后彻底疯狂,一把抓着和畅,如同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们是朋友对吧?你救救他好不好,你家大人不是很厉害的吗?一下子就能找到你,让他救救他好不好?”
“雨眠,你冷静点,先放开我。”和畅吃痛挣扎着想抽出手,“我帮你去求求大人。”
没想到林花魁看起来漂亮雅致,疯起来力气却大得很,和畅怎么也没把自己的手解救出来。最后还是一根红线抓着她的手腕,硬生生将她拖出来。
“大人,这花魁怎么了?”和畅心有余悸。
“她的仇人应该不是这谢长风,但她的仇恨恐怕与他有些关系。”时迁皱起眉头,“眼下受了刺激,压不住体内的凶煞之气,恐怕要出事了。”
“压不住会怎么样?她会死吗?”
时迁直截了当道:“会啊。”
和畅:“……她的仇恨还未解开,怎么会就这样死了?”
“她只要再次重生,便可以继续报仇了,说不定这花魁就不是她第一次重生。”
时迁看着疯狂的花魁,嗤笑道:“将亡魂献给魇魂兽的人,永不入轮回,带着死前刻骨的仇恨,不断重生直至大仇得报。”
原著主要情节都在男女主的虐恋上,这个设定她真不知道。
和畅:“……大人你救救林雨眠,我不想她死。况且要是她再重生,我们怎么找魇魂兽呢?”
偏殿大门忽然从外面被打开,昏暗的殿门口现出醉方休老板娘婳婳曼妙的身姿,她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进来,裹挟着无数凄风冷雨,“小姑娘倒是心好,可惜摊上个冷心冷血的主子。不如离了他,跟我走吧。”
这小破殿什么风水?一个一个的,全都上赶着跑这里来打麻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