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晋察冀军区指示,冀中军区司令员杨成武、政治委员林铁与军区其他领导研究后决定春季攻势的总方针是:发挥人民战争的威力,贯彻毛主席集中兵力打歼灭战的思想,以军事打击与政治攻势、经济封锁相结合,先由西而东,从白洋淀指向渤海边;尔后由南向北,席卷平南、津西,歼灭盘踞之敌;进而穿过永定河、子牙河、津浦路,协同冀东、冀察我军夹击平、津。
整个战役以攻克北平大名公路上敌人的坚固据点辛中驿拉开序幕。
对此,在《星火燎原》中收录的李健的回忆文章有精彩的描述。
辛中驿,地处北平至大名公路,位于任丘到河间之间,是连接两地的重要枢纽,地位十分重要。该据点工事坚固,有高达十丈多的主碉2个,还有副碉、暗堡。在据点周围建有外壕、铁丝网,在外壕和铁丝网周围,埋有两层地雷、集束手榴弹。守敌也比较多,驻有伪任丘县警备第2大队,人数150余人,配有机枪、小炮。附近大城有日军的山田大队,任丘有日军加藤中队。
伪大队长田文明,原是国民党军的营长,投降日本后,为非作歹,无恶不作。两年前正是他一手策划了石门桥惨案,杀害抗日群众40余人。有一位小学教员一家6口,被他投入井中,然后填进石块活活砸死。他的兽性发作时,还经常在碉堡上向镇上瞄准开枪,说是打“活靶子”。
对此,当地群众恨之入骨,老百姓还编了一段歌谣,控诉田文明的罪恶:
阴间有个阎罗王,
阳间有个田队长;
有朝一日抓住他,
剐皮抽筋砸脑浆。
人民恨,敌人就爱,日军头目对田文明大加赞赏,说:“有田文明防守辛中驿,皇军可无挂虑。”经过研究,冀中第9分区首长决定拔掉这个钉子,铲除汉奸田文明。
鉴于辛中驿敌军防御较严,附近又有日军增援。为攻取辛中驿,分区决定先打山田大队,给他以教训,使其不敢轻易出城。
不久,山田率队到任丘一带抢粮。分区抓住这个机会,以第38区队、任丘支队和文新支队在金桥设伏。
4月13日下午,山田抢粮归来,八路军发起攻击,把500余鬼子压在西洋河的河槽里,抬不起头。
一直到晚上,日军才重新拼凑起来,利用夜暗,扔掉所有重装备,逃走了。
这一仗,歼灭敌军60多人,缴获大车百余辆。鬼子从老百姓手里抢的东西,被夺了下来。
打这以后,山田老实多了。
分区接到伏击胜利的喜讯后,当即决定部队出发,围攻辛中驿。当晚,部队就把辛中驿包围起来。
之后,八路军向守城伪军喊话,让他们投降。田文明死硬,不肯投降,还打电话让山田增援。山田刚挨了一顿打,险些丢了命,惊魂落魄,不肯出援。说:“我刚虎口逃生,实属侥幸,这回仰仗田队长自救吧!”
田文明放下电话,把山田臭骂一通,之后下令死守。
敌人不投降,就消灭他。分区首长命令,开始攻击。
但攻了一次,部队未能通过外壕,梯子也被炸断了。
田文明以为八路军是吓唬他,没想到夜半时八路军真的把梯子架了过来,要不是梯子被炸断,八路军一定已冲进镇来。怕八路军再攻,田文明让人摆了一口大锅,里面盛满油,装上灯芯点燃,顿时四下里亮了起来。田文明还觉不放心,又让守城头的兵不时往外打枪,他自己则把上衣脱掉,抄起一柄大刀,在碉堡里吼道:“咱是中央军,前十年老子就是中央军的营长,对付你们这些土八路办法有的是。你们别想在我这里找便宜。”
长官喊,下面的兵也跟着吆喝:“鸡叫啦,你们快跑吧,明天皇军要来,小心你们的脑袋。”
死到临头,这伙家伙还拿鬼子吓八路军。
由于八路军缺乏重火器,要打下辛中驿并非易事。攻击部队决定先行围困,暂不攻击,研究战术。
一天,分区参谋长李健正与分区副政治委员王道邦总结攻击受挫的原因,第42区队政治委员李惠芹急冲冲地跑来说:“李参谋长,刚才任丘区小队有人提了个办法,说可以挖地道去炸碉堡,我们看这个办法不错。”
群众是真正的英雄,依靠群众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李健一听喜上眉梢,转身问王道邦:“这办法很好,任丘3、7小队挖地道最有经验,挖挖试试看怎么样?”
王道邦高兴地说:“这个建议我们应该马上采纳,这说明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我们第一次进攻失败,就是因为没有发动群众想更多的办法。我们必须把群众中一切积极的力量都发挥出来,才能取得胜利。”
最后李惠芹走时,王道邦又反复叮嘱道:“要广泛发动群众来做好这些工作。我们把坑道爆破、政治瓦解、夜间强攻三者结合起来,一定可以打下辛中驿。”
一发动群众,群众的热情更高了。他们说:“同志们,只要能给咱除了这个祸根,你们需要什么,我们就支援什么。”
挖地道的民兵和老乡们喊着“埋头苦干,不怕流汗,挖通坑道,碉堡上西天”的号子拼命地挖着,他们决定要让土八路的土办法发挥巨大的威力。
田文明见八路军设下重重包围,就是不撤,有些害怕了,他连连向周围的日军求援。八路军也估计到敌人这一手,于是以2/3的兵力打援,1/3的兵力围点。周围的日军惧怕,不敢出援,只是南面河间县出来了百余日伪骑兵试探了一下,和第34区队打了一个照面就缩了回去。大城、任丘、高阳的敌人一直没敢动。
一天,哨兵抓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人,从他身上搜出一封信。原来是伪任丘县长宋达民送给田文明的。信中说:
……我如增援出城,定受伏击,有全部被歼危险,县城亦将难保。我尽力促加藤中队长率日军援你,而加藤指令云:辛中驿可放弃,任丘不能出动……
当天,李健又得知,任丘日军加藤中队的一个小队长,由于害怕八路军的攻势,感到末日临头,武运不能长久,剖腹自杀了。
李健和王道邦立即让人把这些消息用箭射入据点,并用小喇叭向敌人广播,瓦解敌军。守据点伪军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围到第5天时,伪军中出现了骚动。但田文明仍很顽固。而这当口,八路军挖的坑道在迫近敌外壕时,竟被敌人发现,伪军用横沟和埋集束手榴弹爆破的方法把坑道给破坏了。这回,田文明更横了,他把一个动摇的伪军士兵的头砍下来给八路军看,还站在碉堡上吼叫:“你们别穷叫唤了,看看这就是听你们叫唤的下场!”
战士们气愤到了极点,42区队特等神射手李小陆举枪便打,只听“叭”的一声,田文明的帽子被打飞了,吓得田文明一激灵,再也不敢把头探出来了。
政治争取和坑道作业均未成功,李健和王道邦决定强攻。
他们深知,这一仗是响应毛泽东提出的“扩大解放区”的第一战,也是执行军区整个作战计划的第一炮,只能打胜,不能打败。
为此,地委再次开会研究,批准了强攻计划,并决定由李健到前沿具体指挥。
19日夜,月黑星稀。
一阵急促的冲锋号撕破了沉寂的夜空。
指战员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冲向敌碉堡。李健和42区队长万振西站在敌外壕边上的一个小院内,看得真切,后来李健回忆道:
由于我们没有重火器,轻武器的弹药也很缺;几年来打伏击、奇袭、化装袭击是有了一套,而对攻坚确实存在着困难。我亲眼看着战士们猛虎似的向上冲,但敌人在外壕内沿反斜面里筑有荫蔽掩体,一个劲地掷手榴弹;田贼带着特务亲自督战,把我们进攻道路封得死死的。部队连冲几次,都被敌人的密集火力阻止在壕沟外边了。目睹当前这种情况,恨不得上去一拳把所有的敌人统统砸死。
李健此时的心态是平常人所想象不出来的,这是一种愤怒和悲痛交织在一起的复杂心态。
李健在沉思:难道攻辛中驿真的是“条件不成熟”和“不可能攻克”吗?不,我们一定还要再作努力,绝不动摇。
李健铺开作战草图与大家研究起来,大家提出,刚才冲锋时看出敌人有个弱点,就是敌人把火力都集中到我们主攻方向。东南、东面火力很弱,是个空隙。
李健立即决定多点佯攻,并从坑道里运动部队隐蔽接敌,这样一定可以打上去。大家听罢连声说:“好,就这么干!”
短暂部署调整后,新的攻击发起了。这时鸡快叫了,远方已透出鱼肚白。这正是敌开始麻痹和疲惫之时。
攻击部队从多路攻了上来,敌人一时慌了手脚,火力也分散了。而这时,几里以内的男女群众纷纷鸣锣擂鼓,和着战士们的喊杀声此起彼伏,奏起了一曲威震敌胆的交响乐。
在“为冀中人民报仇的时刻到了”的口号声中,战士冒着敌人密集的枪弹,前赴后继,跳过深沟,登上云梯,突进敌碉。这时从地道里隐蔽钻出的战士和民兵,也突入碉内与敌展开白刃格斗。
20日拂晓,辛中驿之敌被全歼。战斗结束后,李健看到2个俘虏用门板抬着一个人走过,押解的战士报告说:“这就是田文明。”
说完,战士把盖在田文明头上的毛巾揭下来,李健定睛一看,田文明满脸是血,已气息奄奄,他对战士说:“把这个罪恶滔天的畜生抬下去,他会受到人民的严厉惩罚的。”
收复辛中驿后,冀中军区司令员杨成武、政治委员林铁,表扬了参战部队,他们说:“这一战斗已取得了运用坑道爆破和强攻坚固据点的初步经验。揭开了冀中地区对敌反攻的序幕。”随后在杨成武和林铁的指挥下,冀中部队3个月内连续发动任丘、河间、文安,新镇,安平、饶阳,子牙河东,大清河北5次进攻战役,正如杨成武后来说的:“这5个战役是一个有机联系的整体,极为紧凑而又有节奏地向前发展。”
在冀中军区发起春季攻势的同时,其他战略区亦取得重大战果。
冀晋军区。1945年春,向根据地内部和边沿地区进攻,先后攻占了平山、繁峙和山阴县城,歼日伪军100余人。3月30日,再克敌雁北重镇灵丘县城,敌军慑于被歼,被迫放弃33处据点、碉堡。与此同时,冀晋军区拔除了平山、灵寿地区敌伪军据点24处,光复村庄52个,人口2.7万余人。突破了日伪军在大营至灵丘之间建立的所谓“确保蒙疆区”的第一道封锁线。
冀察军区。在春节攻势中,根据军区指示,冀察部队向根据地边沿地带敌伪据点发起了春季攻势。所属第1分区攻入徐水南关和北关、保定东关,逼退涞源城敌军。第11军分区部队解放了日军在平西的重要据点斋堂和紫荆关,并逼进北平郊区,攻克栗园据点。第12军分区部队曾攻入崇礼城,歼敌百余人。第13军分区活动于察南的部队,经3个月激战,解放了平绥路南、张家口西南地区,解放327个村庄,8万余人口。
冀热辽边区。自1月起,冀热辽军区连续实施了4个多月的反“扫荡”战役,粉碎了敌军4万余人的进攻。
这些攻势和反“扫荡”,为开展夏季攻势创造了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