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斯?”他大叫起来。
“什么事?”安格斯就站在他身后,就站在他刚才看过的地方,可吉吉非常肯定,刚才安格斯并不在那儿。
“我怎么没有看到你在那儿,一定是我的眼睛在捉弄我。”吉吉说。
“真奇怪,” 安格斯说,“你的脑袋好像和一般的麻瓜不一样。”
他继续在山坡上走着,吉吉跟在后面。陡峭的老鹰崖耸立在前方,周围全是杂草丛生的树林,没有一丝风,万籁俱寂。突然,悬崖上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布莱恩脖子上的毛直竖起来,它咆哮着。这是吉吉第一次听到它嚎叫。
“那是什么东西?”他问安格斯。
“应该不是精灵,他们爬不上这么高的山。”
他们继续前进。布莱恩脖子上的毛一直立着,岩石后面却再也没有发出声音。在树林的边缘,小路向科尔曼洞穴的方向延伸出去。安格斯转身问吉吉:“你是在什么地方闻到烟味的?”
吉吉非常了解自己的世界里的这片树林。他经常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呼吸新鲜空气和独自享受这片神秘的领地。但现在的这片树林却使他不寒而栗,他不敢肯定自己是否愿意踏入林中。
“我想是在半路上闻到烟味的,”他说,“不过,这会儿我觉得可能当时根本没闻到什么味道,只是幻觉。”
“麻瓜们总是这样提到泄漏的事情。”安格斯说,“走吧。”
他带着吉吉在树林中穿行,阳光从树枝间斜射进来,在长满青苔的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布莱恩依然保持警惕,吉吉意识到,安格斯表面上若无其事,实际上也是小心翼翼。他们走过一株黑刺李树时,一小群鹌鹑咕咕嘟嘟叫着,好像灌木丛里的小闹钟。除此之外,一切都悄然无声,只能听到他们轻轻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安格斯又问:“是在这附近吗?”
“说不准,我想还要再远一点。”
又走了几百米,他拉拉安格斯的胳膊:“我想就是这儿了。”
“好的。”安格斯停下来,观察四周,“我钻过去看一下。”
“钻到那个世界吗?”吉吉问。
“时间不会太长,要是不从时间之膜钻过去,我就无法检查漏洞。”他把小提琴拿给吉吉,“你和布莱恩待在这里很安全。”
“好的。”吉吉答应了。
“记住别和山羊讲话。”
“和山羊讲什么话?”吉吉不理解,可安格斯已经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榛子树林里了。
他到哪儿去了?
吉吉希望布莱恩不要太紧张。这会儿它又躺下了,不过,它没有休息,它的耳朵竖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悬崖的方向,好像那儿随时都可能出现什么东西。吉吉在一块长满苔藓的岩石上坐下。天气很干燥,苔藓却很湿润,他不想再起身换个地方坐。他有种可怕的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监视着他。
他把琴盒放到地上,不敢取出琴来拉,那样太暴露自己了。潮湿的苔藓打湿了牛仔裤,他还是待在原地不动。
“布莱恩,你是好样的。”他轻声说道,想打破这可怕的宁静。布莱恩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作为回答。突然,吉吉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布莱恩注视着树林,树林里有个东西。
吉吉长出了一口气。“那是只山羊,布莱恩。”他说。他在这个山坡上碰到过野山羊,它们对别的农夫是个威胁,但吉吉不怎么怕它们。野山羊们总是四处乱闯,它们才不管什么墙或者篱笆,或是受人保护的草地。海伦和塞伦养的奶羊中有几只就跑到了野山羊群中,再也没有回来。每当吉吉看到野山羊,就会想起它们,不知道这些羊远离了农场的舒适生活,跟着野山羊群到处流浪,日子过得好不好。
可是,这只野山羊和自己世界里的羊一样吗?这只肯定与他遇到过的野山羊不一样。那些山羊总是避开人群,只有偶尔才能惊奇地发现几只,还总是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但这只羊却朝着他走过来,这是他见过的体型最庞大的羊。
布莱恩的叫声一点不能给他壮胆。很明显,它也被这只羊吓坏了,只能躲在吉吉身后,试图用歇斯底里的吼声保护吉吉。那只羊根本没把它放在眼里,继续走过来。
吉吉站起来,山羊在二十米开外的地方停下来,流露出很愉快甚至很幽默的表情,好像遇上了高兴的事。吉吉希望那不要是因为要自己付出某种代价的缘故。他见过许多羊的角,却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羊角,这对羊角又厚又重,比他的手臂还长,更使人觉得危险。
要是能躲在一块大石头或树枝后面,他会感觉更安全些,但他一点也不能动弹,甚至都不敢环顾四周寻找逃跑的路线。山羊那双黄色的眼睛,垂直又狭长的瞳孔震住了他,它的眼中充满着某种锐利而危险的智慧,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布莱恩早已抛下自尊,放弃了战斗,退缩在吉吉身后。
“我认识你。”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低沉地说道。吉吉不知道声音是来自周围的空气还是自己头脑里的幻觉。“我曾在这里见过你。”
吉吉刚要回答,突然想起安格斯临走时的嘱咐:“别和山羊讲话。”
“也许不是在这一边,”山羊说道,“是在那一边,对吗?”
吉吉还是一言不发。山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它的话语里却带着笑意。“我明白,你的脑子里装满了安格斯·奥格的无稽之谈,希神们总是如此。”
吉吉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个指精灵的古老词语,希神可以指山或者山之精灵,它的意义不同。
“狡猾的人,”山羊虚无缥缈的声音又响起来,“不能信任他们。他编造了时间泄漏的奇谈,对吗?”
吉吉尽力克制着自己不和它搭话,山羊让他害怕,可是仿佛又没有要伤害他的企图。
“他是不是溜了?”那声音继续说道,“我敢打赌,他又去骗别的年轻人了。你的安格斯·奥格是个小伙子,狂野的爱尔兰人,用他的小提琴和个人魅力加上小魔法来骗人。”
吉吉感觉疲倦,他想替安格斯辩解,不想再听这种恶毒攻击,但这柔和、低沉的声音却让他无法自控。
“你疲倦了?”山羊问,“这里太暖和了,对吗?”
吉吉的思绪飘远了。绿色的苔藓,水的味道,斑驳的树影,温暖的阳光,柔和的声音,一切都像是在梦中。他闭上双眼,这样听着,闻着,更感觉犹如在梦中了。但有个东西在他和阳光之间移动,他的双眼和皮肤都能感到它的影子的存在。
他挣扎着张开双眼,站在面前的已经不是山羊,变成了一个头上长角,长长的双腿分开站立着,和树差不多高的怪物,正逼视着自己。
“安格斯!”他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叫喊。布莱恩终于鼓起了勇气,站在他身边,又叫又咬。那个东西慢慢缩小,又变回一只羊的模样,站在原地注视着他们,还和刚才一样平静和自信。
“你知道我是谁吗?”那声音问。
吉吉几乎要回答了,他从头到脚都在颤抖。
“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你知道是谁在两个世界之间游走,猎行在荒野之中吗?”
吉吉觉得他的精力正在被耗尽,他又被这个声音迷惑了。
“你想了解世界上真正的魔法吗?”
吉吉用手捂住眼睛和耳朵,在树荫下哼起歌来,这曲子是不到二十四小时前妈妈教他的。
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咬紧牙关,紧捂着眼睛和耳朵,使尽全身力气反抗着。
“吉吉。” 这声音听上去离他很近,他偷偷地从手指缝里看了看,原来是安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