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过头来看,二战爆发前的那段日子非常令人感慨,享受和平的日子是美妙的,但眼看战争临近,还闭上眼睛继续享受和平那就是愚蠢。英、法在德国对波兰发动进攻的时候,仍然采取绥靖政策,甚至静坐观战,这是非常可悲的。英、法两国执行绥靖政策,归根到底是两国的人民不想打仗,因为一战给人们留下了太多的阴影,再加上经济危机带来的财政危机,当时的欧洲,和平、反战思想很流行。如果哪个政府胆敢鼓吹战争即将临近,我们要为此全力做好准备,那选民就会用手中的选票让其滚蛋。
民主国家的好处是选民的意志多少会得到一些尊重,作为政客,你可以用各种手段欺骗民众,但你不能完全无视民众的意愿。在全民普遍厌战的情绪下,英国首相也好,法国总理也好,都不敢轻易言战。希特勒上台后,在德国扩军时,英、法两国则在裁军,缩减军费。丘吉尔当时说:“英国政府陷于奇怪的矛盾当中,决定不做决定,决心不下决心,坚决犹豫不决,坚定不移地动摇,竭尽全力地无所作为,时间都被蝗虫吃掉了。”但是,即便当时丘吉尔在台上,恐怕也改变不了这个现实。英国和德国隔了一条海峡,不必担心一觉醒来,德国佬会登陆上岸,毕竟当年连拿破仑也没渡过来。皇家海军实力非常强大,英国人是有一定安全感的。而法国人呢,他们花了10年时间修了一条马其诺防线,在心理上感觉安全多了。军人考虑的不是德国人会不会打进来,而是能不能打进来。当时,英、法两国对战争形态认识不清,即便意识到战争迟早会爆发,但这个仗怎么打谁都不明白。兵可以征、可以练,武器装备可以研发、可以制造,但仗该怎么打呢?战略指挥思想才是最关键的。
有一句话讲,失败是成功之母,但成功不一定是失败之母。英、法两国是一战的战胜国,成功的经验可以总结一箩筐。我们为什么打赢了?英、法觉得这些战争经验足够用上半个世纪。一战初期,法国鼓吹大规模进攻,从而导致了惨重的损失和失败,而后来多次防御战都取得了巨大成功,使得当时英、法两国的军界普遍认为,未来战争不会摆脱一战的类型,就是在野战炮兵的掩护下,通过加强要塞和不间断的线性防御,杀伤敌军。这就成为法军最新的军事思想和行为准则,所有一切都是围绕着这种思想来进行的。他们用现代技术对防御工事进行改造,加以强化,马其诺防线实际上就是这种思想的产物。英、法两国在军事理论上跟德国比,整整差了一个时代,他们对于集中装甲力量作战毫无概念,固执地认为新的战争是一战的重演。所以法国的高级将领认为,坦克是美妙的、会动的机械化玩具,炮兵才是战场之王。
在落后战略思想的主导下,英、法、荷、比四国联军共有坦克3000辆,只有三个装甲师,而且编制不全,一个装甲师300多辆坦克(3000辆坦克不全属于装甲师),没有步兵协同,没有炮兵,没有修坦克的,你那么多辆坦克,一窝蜂出去能回来几辆?尽管英、法两国的有识之士,比如英国的富勒、利德尔·哈特,法国的戴高乐将军,都呼吁要重视机械化装甲部队和空军相结合的威力,但都没被采用。富勒早早地就退役了;利德尔·哈特是一个记者,后来写了著名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史》;戴高乐二战爆发时只是一个上校。据说,戴高乐写了本《机械化战争》,卖半个法郎。结果被德国人买了,翻译成德文。古德里安看了,击掌赞叹,付诸实施,说我们用半个法郎就打败了法国。
那些功勋卓著的一战老帅,这时候都七八十岁,快老糊涂了,早就没有当年战场上的威风了,而且对任何会威胁到他们固有思想和经验的新新人类都抵触、厌恶——老子打仗的时候你在哪儿?就这种感觉,老子当年在一战中指挥千军万马的时候,你就是个连长,现在你教训我该怎么打?所以他们认为,坦克和飞机比玩具强不了多少,真正能在战场上起作用的是大炮和堡垒。
二战初期的法国陆军总司令兼西线盟军司令甘末林,就属于这种老将。他在战争初期发布的命令就非常典型,说必须等待敌人进攻,并在由堡垒和堑壕构成的无法突破的延伸战线前遏制住敌人。听完甘末林这套命令,你就会认为,这老家伙的战术思想还停留在1918年时的水平,很难相信他在1918年之后又活了22年。他对军事科技和军事理论的演变毫无知觉,波兰战役中德国人用的闪电战他也看到了,但他熟视无睹,自动过滤掉。
在这种情况下,虽然英、法两国认识到德国早晚会对自己发动进攻,但在1939年9月到1940年春天的8个月时间内,在西线静待战争,白白地把时间浪费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