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随着解放的炮声,青岛市去台人员共有六万人。
这一去,就是几十年,有的就这样客死在他乡。
故乡,是一曲难忘的恋歌,她蕴藏着人间深沉的爱,不论故乡是通都大邑,或是穷乡僻壤,在故乡度过的生活,都会在心底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迹。离乡背井愈久,故乡的亲情和风貌,更会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回荡于心田。
当时那种斗争环境,没有人给他们当中的任何人发放奖金,更没有评定职称这一说。他们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革命的,随时都准备着流血牺牲坐牢掉脑袋,但没有一个人有半句怨言和牢骚。
这就是先辈们的革命风范。
这就是革命者的人格力量。
转眼,五十年过去了。
波光,帆影,沙滩,太阳伞,爵士乐,迪斯科,花花绿绿的游泳衣,泛着白沫的女士香槟。
一顶顶硕大的太阳伞下,收录机里迸发出一串串欢乐的飞旋着,充满活力的优美旋律。
急速的旋转,疯狂的节奏,臀部和肩部的快速扭动,红男绿女狂热地起舞。
一双双赤裸的脚丫,亲吻着涌动的潮水。
波浪扑上来,舔着沙滩,把一行行刚踩上去的清晰脚印填平,又退了下去,周复往返,毫不嫌累。
哗——哗——
小贩吆喝着——烤羊肉串,正宗的新疆风味烤羊肉串,咬一口直冒油。
刚开瓶的青岛啤酒,往外直喷白沫子。
1998年的夏天,当人们漫步青岛前海沿时,已经丝毫找不到当年旧青岛的痕迹了。
青岛早已换了人间。
海水浴场里的男男女女,洗够了海澡之后躺在沙滩上,像一条条美人鱼,枕着温暖的沙子,在欣赏着那个高高挂在天上的骄傲的太阳。
曾经与许多人攀谈过,问及他们的信仰追求事业以及对过去的怀念,他们中的大多数,尤其是年轻人,都知道大气物理、流体力学、宇宙、天体、黑洞、星云。知道光是几进向,空间是几度维的。还知道原子裂变,库伦电场和基本粒子,知道萨特、加缪、弗洛依德……可当问及知道青岛是哪一年哪一天解放的时,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年轻人,听到我的问话后,突然好像一下子关闭了思维的闸门,望着我显出一脸的困惑。
能回答出青岛是1949年解放的青年人是极少数,答案前边还要加上“大概是”或者“可能”之类的字眼。
至于6月2日,这个青岛解放的日子,能够确切回答出来的年轻人更是少之又少。
那么,任道治、于淑明、秦大丰这些名字对于新一代来说,更是陌生的了。
汽车流、自行车流,人流,生活流,生命流。
在这里要提出的一个问题是:为我们抛头颅洒热血打江山的前辈们,我们应不应该忘记?假若没有他们当年的奋斗,我们会不会有今天的幸福?
这似乎是一个十分简单并不难回答的问题,但是否有人去面对它深深反省过呢?
在布满繁星的苍穹,是另一个遥远然而真实的所在。
在那个充满奥秘的世界里,有标志着地球在太空中运行轨道的大小星座,有星云状的灿烂星河,有正在发育的恒星,有划出一条弧线拖着一条尾巴消失的流星,当然也有黑洞,一个向无穷尽延伸的世界。
人与自然一样,每个人都如一颗星体,沿着各自的轨道运转。我的困扰和思索就和这海一样,既有太古洪荒的混浊,又有岁月嬗变所折射的明澈。在这波涛的深处有一个不安宁的精灵,我要捕捉它并整个地将它植于我的作品之中。
今年流行的是绸裙。
薄如蝉翼,五彩斑斓,数不清的款式,新颖漂亮而又美丽。卷发披肩发马尾巴式学生短发;男人留长发,女人理平头,耳环项链手镯脚链脚镯,后跟像锥子一样尖或跟树桩一样粗的高跟皮鞋,软鞋绣花鞋便鞋休闲鞋,中国花露水和外国香水。
新潮,新潮,新潮……
难道光写这些东西,就是向现代化进军了吗?
共产党打败国民党那是历史,争取第三次国共合作,是人们所希望实现的现实,化干戈为玉帛并不等于忘却历史的回忆,统一与分裂,正义与邪恶,当年血与火生与死的较量,是我们中华民族一笔不可多得的宝贵财富。财富能像泼洗脸水一样随便泼出去吗?
回忆是不老的常青树。
忘记了过去就意味着背叛!
写我们一次走近了大海。青岛,一座越来越开放的现代化口岸都市正在迅速崛起;当站在世纪之交的太平洋西岸,聆听着那蔚蓝色的韵律,伫望着历尽沧桑的这座百年老城,一个现代化大青岛的巨幅蓝图,流水般倾入我们的眼帘,冲撞着我的心灵。那通衢大道、林立大厦、不断拓展的城市新区,更加完善的基础设施和日益美丽的海滨城市风光,无不展示着这个跨世纪城市迈向未来的有力节奏。她在用一种凯歌般的旋律,演奏着五十年来岛城现代化建设进程的全部内涵。她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步伐,敲击着21世纪的大门,昭示着下一个世纪百年岛城的灿烂未来。
大青岛,一个正在变成现实的世纪之梦。
现代化不仅仅是一种外在,更多的是一种内涵。
我们在建设这座城市的时候,也正在学会用崭新的理念,来管理和美化这座现代化的城市。在这座走向现代化的城市的背后,是日益“现代化”的人和日益现代化的管理。
在胶州湾与太平洋融合的大潮中,在东西方文化激烈的碰撞中,一个现代化城市管理的崭新模式,正在逐步形成。
穿过太平洋的波涛,我们可以感受到这个世界强劲的脉搏。
一份资料显示,20世纪中叶以来,是全球大都市发展的全盛时期。在那些崛起的200万人口以上的大城市中,有一半以上集中和分布在环大西洋区域带,且大多已是城市基础设施相当先进的经济发达城市,在环太平洋经济带,这样的城市也已为数不少。这些隔洋相望的城市以一种共有的心态,在不断强化着自己的现代化功能,强化着自己的竞争能力。
面对这种挑战,这座百年老城在修补着自己旧的缺陷,完善着自己载体功能的同时,开始寻找现代化城市建设与发展的新的起点。1992年,伴着共和国新一轮改革开放大潮,市委市政府毅然做出了一个“震动”海内外的决定:让出城市中心区黄金地段,在东部新建一个政治、商业、文化、旅游、金融中心城区,实现城市中心的战略转移,以新城区建设作为岛城迈向现代化的新起点。
对这一消息,国内外媒体给予了超常的关注,而上海、杭州等十余个大中城市则纷纷加入了这一“卖掉官邸”,开发商机的行列。
开一代先河,无人敢与之试比高低。
这是一种观念更新之后的惊醒,是百年沧桑后的新生。
从“现代化城市”到“现代化国际城市”,从一个“红瓦绿树”的小青岛,到一个面向国际的大青岛,这种观念的嬗变演绎出一种全新的视野。
正是在这种观念的催生下,一个面向21世纪的国际化大青岛的最新蓝图——新一轮城市总体规划正式诞生:以一个中心,一个城市环,一个卫星城市群为大青岛的总体结构,形成以老市区、崂山区、黄岛区为中心城市区,以环胶州湾近郊城镇为环带区,以远郊卫星城市群为外延区的大青岛格局。在中心城市区,由原先的南组团、中组团、北组团,新增加东组团和胶州湾西岸的西组团,形成横跨胶州湾的大“品”字结构,百年岛城沿胶州湾东岸狭长发展的历史宣告结束。从此,一园三区三线的发展思路,如同一支巨笔,勾画出青岛一个亮丽的明天。
东部的崛起,这决不仅仅是一种版图的扩张,它拓展的是一种胸怀,一种前所未有的开放空间。
胶州湾,潮起潮落的胶州湾,生生不息的胶州湾,拥抱未来的胶州湾。
面对着徐徐开启的新世纪的大门,面对着滔滔的改革开放大潮,胶州湾千万朵浪花簇拥起一个共同的信念:
21世纪,大青岛崛起的世纪。
大青岛,叩响新世纪之门。
满天的海鸥,像一片美丽的梦幻,在海面生动地跳跃,闪烁……
一群年轻的士兵,从我面前走过,和平年代的士兵依然是钢铁的象征。
年轻的士兵,有一个守土卫国的梦。
假若,没有当年前辈们的流血牺牲,就肯定不会有今天这座胶州湾畔的现代化国际城市。
历史应该记住这个日子,公元1949年5月3日,收复青岛的青(岛)即(墨)战役,在中国北部的胶州湾畔爆发。
那份青岛市外围军事防御工程图,对这次战役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从战役一开始,敌人的外围工事就发生了地震海啸雷劈电掣山塌雪崩江倾湖涸般的被摧毁场景。
那场景既残酷又精彩。
可青岛的守敌至今也不知道,为什么防御工事会被共军掌握得如此清楚如此准确?
为什么?是谜又不是谜。
岁月匆匆,人事沧桑。惟独对家乡的一份眷念无法抹消,以至一声乡音,一曲民调,也像东风鼓动船帆似的,能勾起海外异乡人的阵阵归思。一些在别人眼里极平常极琐屑的事,在游子的心目中,却具有特殊的意义,甚至飞沙、走石、小桥、流水……一旦植入离人的梦境和诗笺里,也会呈现出奇光异彩,富有浓郁的乡土气息和人情味。故乡的一口井,落在了台湾诗人李佩徽的笔下,竟是这样地牵动着游子的乡思:
一别数十年
这井水仍在我的舌尖
留有甘美的余味
啊,有情味的水呵
我的发丝都快斑白了
走遍太平洋和大西洋之滨
却找不到如你美味的泉流
到今天我才尝到人生的滋味
莫如饮我故乡的井水
记忆是历史的更漏,它点滴深沉,通向感觉;而感觉是千门万户的,启开它,才能追溯往昔,激励未来。
一条台湾海峡隔断了骨肉亲情,隔海相望,熬年苦盼,何时彩云归?人到老年有的是落叶归根的感叹。
别时容易见时难
劳燕征鸿形影单
无限离愁日色薄
几回痛哭月光寒
堂前白发风前烛
闺里红颜梦里看
迢递乡关何处是
茫茫烟雨倚阑干
这字字句句如泣如血,都是郁积后而发出的痛苦呼喊。
我曾不止一次地读过台湾诗人余光中的那首《乡愁》:
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
新娘在那头
后来啊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
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
我在这头
大陆在那头
这份扯不断的乡愁,沉甸甸地压在了我们民族的心头。
香港回归了,澳门也已经回归,而台湾呢?台湾还要等多久?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自然是一种历史的规律。五千年的和平都是因为“合”,五千年的纷争都是为了“合”。
1998年的6月2日,这天是青岛解放四十九周年纪念日。
在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里,青岛市人民政府为解放青岛而牺牲的九十九位无名烈士修建的无名烈士墓在崂山区革命烈士陵园落成。
无名烈士墓呈金字塔形,用崂山红花岗岩筑成,它象征着祖国山河永固,坚如磐石。墓前置三件汉白玉雕,其中两侧呈花圈状,上刻常青的松柏和市花,中心是一株万年青,寓意烈士精神万古长青。两个花圈之间,在心字形的底座上摆放着一册打开的书本雕塑,意寓烈士的业绩永载史册。安息在这里的是,原青岛市第五公墓和原崂山区公墓的九十九位无名烈士的英灵。
这九十九位无名烈士中,还有一位烈士留下一段富有传奇性的故事流传至今。
那是在1949年6月2日的清晨,这天是青岛解放的日子。
人民解放军的一名年轻侦察员,占领沙子口后因追击逃敌与部队失去了联系,正当他在寻找自己所在部队的时候,盘踞在浮山上的国民党匪军在逃离前,开始朝着东北方向胡乱打炮,炮弹正好落在了这位年轻的侦察员身后十几米处,当时这位战士所处的方位是午山北坡,他的前方一米处就是一个很高的地堑,一步迈下去就完全可以脱险。
可就在这时,在另一个方向的不远处,正走着一位好像是要回娘家的少妇,少妇被这突如其来的炮击吓呆了,不知所措地呆在那里,战士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将少妇严严地挡在了自己的身下,但因敌人丧心病狂地轰击,结果,两人都倒在了血泊中。
这悲壮的一幕,午山村的父老乡亲看得清清楚楚。
炮击过后,午山村的父老乡亲含着热泪赶了过来,乡亲们从这位年轻的战士身上没有找到一点能够说明身份的遗物,战士走得太突然太匆忙,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来得及留下。纯朴善良的午山村民在烈士牺牲的地方含泪掩埋了烈士的尸体,并按当时午山人的辈号给烈士命名——王佳文。王,代表午山人,午山村民以王姓为主体;佳,好也;文,当时午山村年轻人正是“文”字辈居盛。其意义即午山人民的好儿子。他们在烈士墓前立了碑——“王佳文烈士之墓”,让人们永远铭记住这位为人民解放事业,为解放青岛而英勇献身的年轻战士。
据说1950年清明节期间,正在春耕的午山村民发现有一小脚的老太太和一年轻的少妇到“王佳文”的墓前扫过墓,人们分析可能是烈士的老母和爱妻。娘俩在墓前点了香,烧了纸,痛哭了一场。在场的午山父老问起两人从何处来,回答是从荣成农村远道而来,乡亲们邀请两人去午山做客,娘俩谢绝后默默地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这就是母亲的胸怀,这就是妻子的胸怀。既然自己的儿子,既然自己的丈夫,被午山人民认做了儿子,那么,就把他留在午山,留在青岛吧。面对这样伟大的母亲,面对这样伟大的妻子,面对着这片被烈士的鲜血浸染过的土地,我们后来人,都应该弯下腰去,深深地一拜。
烈士没有给我们留下名字,烈士的母亲和妻子也没有将烈士的名字给我们留下,但烈士的精神不死,将永远激励我们奋勇向前。
青岛市副市长闵祥超在揭墓仪式上讲话说:“我们在举行无名烈士墓落成典礼,不仅是为这九十九位无名烈士,同时也为了深切缅怀和纪念为解放青岛而牺牲的六百一十二位烈士,以及在半个世纪前仆后继的英勇斗争中,为青岛的解放和建设事业中,甘洒热血的一万八千多位革命先烈。”
安息吧,为解放青岛而英勇献身的先烈们,青岛人民没有也永远不会忘记你们。
你们的献身精神,将伴随着我们事业的改革之船,与青岛人民一道,去迎接现代化的浩瀚潮汐,去迎接2l世纪的新曙光。
腾飞吧,青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