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敌人,都是狼心兔子胆。
5月27日。
美国西太平洋舰队侵青舰只,仓惶驶离胶州湾。山姆大叔侵占青岛港接近四年的历史,从此宣告结束。
美国第七舰队,是1945年9月11日开进胶州湾的。
同年10月9日,美国海军陆战队第六师一万五千人在青岛登陆。随后,美国海军航空兵第一大队也在青岛安营扎寨。刚刚挣脱日寇统治的青岛人民,一出虎口又进狼窝。青岛变成了美国海军在远东的重要基地。
除作战部队外,美国还在青岛设置了军事、情报等机构。
美国的西太平洋舰队,当时分驻日本及中国的上海、塘沽、葫芦岛、台湾、青岛等地。驻青舰只总数在十至十五艘之间,最多时达二十五艘。司令柯克,后换白吉尔。
解放战争的节节胜利,敲响了蒋家王朝的丧钟。驻青的美军见败局已定,早就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驻青美军的地面部队,自1月份起就陆续登舰,移驻海面了。
2月6日,白吉尔宣称:美军陆战队在青岛已无多大用处,中国方面的重心已自华北移至上海。
2月9日,十一绥靖区司令官刘安祺接到国防部电报,命令十一绥靖区的部队,必须根据美军的行动来决定撤留。当日,刘安祺得知美军舰队将于三天后(2月12日)离青,便慌忙求见白吉尔,乞求美军不要匆忙撤离。
美军舰队仓惶驶离,失去了美军庇护的青岛国民党军政大员,更加惊恐,顿觉大难临头,纷纷卷银携眷而逃,政权已经彻底瘫痪。
同日,敌山东保安二旅第六团团长蔡晋康在薛家岛率部起义,我军迅速解放了薛家岛、黄岛。对海相峙,使青岛港口、码头直接暴露在我军火炮射程之内,严重地威胁敌军舰只停泊和港口通航的安全。这些对于瓦解蒋军士气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这一天,人民解放军攻城部队,突破了青岛外围的防御阵地,正马不停蹄地向市区挺进。
5月31日。
青岛守敌全线溃败。
敌军经城阳、流亭沿白沙河以东的第二道防线不守而逃。
人民解放军乘胜追击,收复城阳、仙家寨和白沙河、黄埠两处水源地。这样,我军主力就直指沧口至李村之敌的最后一道防线。
同时,敌十一绥靖区司令部命令,将大、中、小港及胶州湾沿海民船集中到大港,在港池里架起船桥。国民党军政大员们知道末日已经来临,争相上船逃命,码头上乱作一团。
市内之敌,在美军的支援下,已开始从海上撤退。
当时的《战斗生活》,曾以《我攻势续获进展解放城阳进追沧口连日歼敌四千余名》为题,报道过当时所取得的战绩。
现摘抄如下:
我军在5月26日至29日作战中获重大;战果,综合战绩如下:
一、收复据点25处,计:南泉、北泉、刁村岭、马山、八里庄、营上、小李村、即墨城、盟旺山、莲花山、花盖山、寨山、西流寨、大庙山、窝洛子、棘洪滩、韩洼、西流峰、四舍山、驯虎山及薛家岛上之薛家岛村、豪洼、南营、烟台前、虎角湾及广大地区。
二、歼敌4706名,计:毙敌1353名,俘敌496名,投诚投降者2857名。(番号:投诚者:保安第二旅六团,五十军二七○师八一○团,十一绥靖区独立旅二团。投降者:青岛保安旅一、二团各一个连)。
三、缴获(包括投诚带来的)迫击炮7门、机关炮6门,六O炮7门、九二步兵炮2门、掷弹筒55个、重机枪16挺、轻机枪80挺、步枪1441支、短枪48支、冲锋枪27支、卡宾枪4支、枪榴筒12个、各种炮弹2795发,各种子弹236000发,手榴弹2258枚、刺刀125把、电台1部、总机2部、电话7部、其他军用品一宗。
当时的《胶东日报》,即今天《青岛日报》的前身,也以《我军沿胶济线向青岛挺进,连克城阳女姑口车站等据点》为题报道说:
(青岛前线31日电)在我青即前线人民解放军节节胜利进击下,据守青岛外围“第二防线”之匪五十军三十六师及三十二军二五五师、二六六师等残部,已于今日拂晓全线狼狈溃逃,我军乘胜跟踪追击,当印解放青岛市郊白沙河南岸之水源重地——黄埠,北岸之流亭、沙沟,以及胶济线上之城阳、女姑口车站及其以南的赵村、仙家寨、宋哥庄、后娄山、东湾头等处。我军前锋部队已距青岛市不足四十里。现黄埠水源地我军已派军保护,该地虽遭匪军部分破坏,但大部分水管仍可输水,我军已立时向青岛市内输水。
(青岛前线31日急电)与越过青岛蒋匪“第二防线”同时,我青岛前线人民解放军某部占领石门,乌衣巷、解家庄一线重要高地,此地相距青岛市郊重镇李村仅三十余里。
这些当年的战况报道,可以说是第一手的珍贵资料,五十年后的今天重读,仍然令人激动。
溃退的敌军沿途一路抢掠抓兵,借以补充自己的势力。国民党的各级军官都清楚,没兵的司令还不如个伙夫呢。一时间,城阳以南的各个乡村被折腾得鸡飞狗跳,老百姓遭殃了,鸡被捉光了,猪被赶走了,男人被拉了壮丁,有一些十五六岁的半大男孩子也被捉去充数。城阳区夏庄镇是当年被捉壮丁最多的一个乡镇,当年去台人员一千零六十人,占全区去台人员总人数的三分之一,除少数自愿者外,绝大多数是当年被国民党军当壮丁拉走的。
这个镇沙沟村,一户李姓老汉养了一头肥猪,驻防在这个村的一名国民党军的连长要将猪拉去劳军,老汉死活不让把猪拉走,匪连长就怀恨在心。临逃离前,匪连长指使部下将老汉的儿子以拉壮丁的名义捉走,出了村子后,就将人砸死在村前的麦田里,青岛解放后,人们才在麦田里发现了死者的尸体。
国民党的一伙溃兵,从即墨捉来一名十九岁的姑娘,当逃到华阳村时(该村原址修崂山水库时,已沉入库底),十几名匪兵在一户农民的厢房里,集体将姑娘轮奸。
溃逃中的国民党匪兵,不亚于一群残暴的野兽。
在解放青岛的战斗中,地方党组织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给予主力部队积极主动的配合。城阳区委书记兼武工队长李肇兰,率领城阳武工队分赴城阳、海西、女姑口、流亭、古镇等地,宣传人民解放军取得的伟大胜利,宣传共产党和人民解放军在新解放区的方针政策,安定民心,收缴保卫队、散兵游勇和伪乡政人员的武器弹药。仅5月31日至6月2日三天中,共收缴枪械一百余支,其中匣子枪十六支,卡宾枪一支,子弹和手榴弹一大宗。
人民的支援是我军的胜利保证。
青(岛)即(墨)战役期间,各级地方干部跋山涉水,筹集粮草,组织担架队、运输队;支前民工在火线上运送弹药,抢救伤员,和战士们一起与敌人浴血奋战。
青岛市内党的地下工作同志,冒着生命危险,入匪窟探狼穴,协助我军侦察敌人的兵力部署、工事设施,策动国民党军队起义等,有的付出了鲜血和生命。除书中前边提到的许多同志外,胶东军区还派遣了王环祥、王梦痕、孙宝山、杨学陶、柳耀南、王达、孙学伟等人打入国民党军事机关,在蒋军内部开展秘密工作,收到了良好效果。要奋斗就会有牺牲,就在黎明即将到来的时刻,我们的情报人员王一民同志因被捕惨遭敌人活埋。
烈士英灵长存!
自济南战役后,青岛的国民党当局即成惊弓之鸟,开始着手强迫分工厂、学校南迁,并策划于撤逃,市内重生产及生活设施进行毁破灭性破坏。
而据国民党军队的劣迹记录,每撤离—座城市,必先破坏其水、电、路等公用设施,企图以此来阻止解放大军的前进步伐,同时也给未来接管城市的共产党及时地恢复生产制造麻烦。
对此,人民解放军总部及华东军区发言人,相继于1949年1月2日和1月11日发表声明:“严重警告青岛匪主官,如果胆敢在逃跑时进行破坏,定按战争罪犯论罪,决不宽饶!”
中共胶东区委统战部,胶东军区政治部联络部,青岛市委、青岛工委等部门,根据上级的部署,按照中共中央关于“各待解放城市的地下组织,全力组织工人、学生、市民保护工厂、学校和一切市政设施,协助入城部队,做好接管工作。的指示,在市内广泛开展护厂护校、反南迁斗争。
为了使广大群众认清国民党反动派的。南迁破坏”阴谋,地下组织以多种形式展开宣传。一方面广泛散发《约法八章》、《告全市人民书》等宣传品,另一方面则深入到群众中去,提出“机器是饭碗,工厂是老家”和“与工厂共存亡。等口!号,激发广大市民的斗争热情,使护厂护校反南迁斗争,从一开始便形成了巨大的声势。
经地下党组织的发动,全市很快就成立了多种形式的护厂护校组织。有的是秘密的,有的是利用工会的“合法。地位或是在知名民主人士的配合、支持下成立的公开性组织。有些护厂(校)队还设立了消防、救护等专职部门,部分队员还装备了武器。至1949年5月,市区主要工厂企业,如中纺公司青岛分公司、齐鲁公司、电信厨、港务局、电厂、自来水厂均组织起护厂队3山东大学、市立女中、青岛师范和传染病院、广播电台等单位,也成立了相应的护卫组织。他们制订了符号、口令,情况紧急时,便在厂内垒起沙袋,架上电网。许多护厂队还规定了各种斗争策略,有严闭门户、敲门不理、交涉应付:、酒肉款待、武装保卫、昼夜巡逻等。
1948年冬!,胶东区党委又再次将徐行建同志派进青岛市内,他的主要任务是掌握敌人动向,在上层人士中宣传党对新解放区的政策,说服他们不要跟国民党南迁,尽量保护好工厂和市政设施,防止敌人逃窜时的疯狂破坏。他通过他的统战关系,做了艰苦的工作,使官僚资本的青岛中纺公司总经理范澄川、工程师曾在因、电厂刘文东、教育界张佩甫、医生陈志藻等人留在青岛,对完整地接管青岛做出了贡献。
当然,我人民解放军在追击战中迅猛地进入青岛,不给敌人以破坏时间,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我在这里将插叙的,是一个有关四万匹棉布的故事。5月28日傍晚时分。
青岛外围二道防线骤然再爆枪炮,浓烈的硝烟在铁骑山头弥漫开来。
市区内的国民党,开始了疯狂的抢掠。
两辆国民党军车,开到青岛第一纺织厂门前停下了,十几名荷枪实弹、气势汹汹的国民党兵从汽车上跳下来,端着卡宾枪,指着守门人威胁性地大喊大吼:“开门!快开门!”
他们一边喊着,一边用脚在猛踢着铁门。
夜猫子上门,准没有好事干。
纺织厂的护厂队,已被我地下党掌握,护厂队门卫见状,立即吹响了报警的哨子。
随着哨音的召唤,护厂队员手持铁棍、木棒迅速赶来,齐刷刷地聚集在厂门前。
这帮国民党兵一看工人敢于跟他们对垒,阻拦他们进厂,嘴里便不干不净地骂开了:“好小于,你们这群臭苦力吃了豹子胆了,敢跟国军对抗。是活够了吧?来,弟兄们,准备射击,让他们尝尝这铁花生米的滋味。我就不信,这马王爷长的是三只眼。”
接着便是一阵哗拉哗拉的枪栓声,眼看一场弹飞血雨的事件就要发生。
好汉不吃眼前亏,看看敌人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慢,有话慢慢说不行吗?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还用得着动刀动枪的吗?”
护厂大队长孙吉祥,快步来到铁门前沉静地说道:“老总,这里是工厂,你们来有何公干?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什么他娘的公干不公干,老子来了就有事,赶快开门,不识相的话老子的枪子可不认人。”
一个排长模样的匪兵道。
“要进厂不要紧,也得等我把钥匙拿来才能开门呀,犯得着发这么大的火吗?”
“那你就赶快给老子去拿,不然,老子可真要开枪啦。”
人民解放军大兵压境,青岛的国民党见大势已去,他们狗急跳墙烧杀掳掠,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眼下停在厂门外的军车,很明显就是前来抢劫棉布的,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明摆着的事。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硬拼,必将造成流血事件,也挡不住持枪的敌人硬闯进来。孙吉祥从全局考虑,不能因小失大,能不流血时,就应力争避免无谓的牺牲。
他对门外的敌人心平气和地说:“长官,请稍等一下,我这就去拿钥匙给您开门。”
“快!”
国民党兵们在门外不耐烦地吼叫着,大有一脚踏平工厂的味道。
孙吉祥趁拿钥匙之机,向护厂指挥部作了报告。
指挥部负责人、中共地下党员朱启慧认为孙吉祥考虑得很对,为避免流血,先开开门放敌人进来,看敌人如何行动后再研究对策。
不一会儿,钥匙拿来了,铁门哗啦一声打开了。
匪兵们一窝蜂似地闯进厂内,冲进仓库后一阵哄抢,装满两卡车棉布,扬长而去。
临走前扬言说,“今天天色已晚了,明天再来拉。”
护厂队员眼睁睁地看着匪兵们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抢走了两车棉布,个顶个都憋了一肚子火,感到十分窝囊,可一想到仓库里还存有四万匹棉布,又犯愁了,若是敌人明天再来哄抢怎么办?
眼看着自己的劳动血汗被敌人抢走,这简直比在护厂队员的心头扎了一刀还难受。
护厂队!护不住工厂还算哪门子护厂队?
一定要设法保住这四万匹棉布。
护厂指挥部召开了护厂骨干分子会议,紧急商讨应变措施。会上,有主张与敌人拼命的;也有表示担心的,怕拼了命流了血,最终棉布也保不住,因为我们手中的铁棍、木棒,是抵挡不住敌人的枪弹的啊。再说,敌人就像是一群被打急了眼的疯狗,万一拉不走也会有点上火将布烧掉的可能啊!
怎么办呢?
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出来,保住这批棉布不受损失,粉碎敌人的抢劫阴谋。
“我倒有个主意,不知道能行不能行。”绰号“机灵鬼”的保全工小刘在角落里开腔了。
“有什么好主意?赶快说出来听听。”大伙一下子都把目光投向了这个机灵鬼。
“其实很简单,只要大家辛苦辛苦就行了,咱给那帮王八蛋个障眼法。这批棉布不就保住了吗?”小刘挤挤眼说。
“唉呀小刘,天都到啥份上了,火都上了房了,你还卖什么关子!有什么好主意就快说说吧。”大伙催促着。
“好,我说出来,大伙也帮着琢磨琢磨行不行。这四万匹棉布堆放在仓库里太显眼,敌人冲进来哄捡起来很方便;我想,如果把它们从仓库里转移到车间的十几条通风地沟里去藏起来,让敌人找不到它,这棉布不就保住了吗?”
“对呀,咋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好,这办法准行。”
“小刘,真有你的,你真是咱们的‘智多星’啊!”
“机灵鬼,你这会可为人民立下大功了。”
大伙在七嘴八舌地赞扬着小刘。
护厂总指挥朱启慧听了小刘的意见后深受启发,见群众情绪十分高涨,就趁热打铁说;“就按小刘的意见办,大家今夜辛苦点,把这批棉布运到通风地沟里去,决不能让国民党抢走它。”
说干就干,所有参加会议的人都在摩拳擦掌。
“同志们,工友们,这四万匹布像座山,单靠我们这些人,要在一晚上转移走当然是不可能的,必须发动全厂工人齐动手,我们这是在保卫我们自己的劳动果实。散会后,大家分头行动起来,发动工人准备搬运工具,天黑后开始转移布匹,同时要严格保密,不能走漏半点风声,严防敌特乘机破坏。”
老朱在详细地做着进一步的部署安排。
护厂队员本来就有一二百人,经过发动,又有一二百人参加进来。听说是保护棉布不被国民党抢去,谁都愿意来尽自己的一分力量。
人心齐,泰山移,古往今来,始终都证明是真理。
转眼之间,天就黑下来了。
工友们来到仓库,用木管车、运筒车推的推,拉的拉,有的干脆肩扛背驮,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到凌晨4点多钟时,仓库里的四万匹棉布一点不留地被搬到了十几条通风地沟里隐蔽起来了。
干了一晚上,大伙虽然个个汗流浃背十分疲劳,但一想到明天给敌人唱的是一出“空城计”,心情就变得十分愉快。
天亮后,果然又来了一批国民党兵,这次开来的卡车不是两辆了,而是齐刷刷的一排十几辆,那阵势,气势汹汹如入无人之境。
卡车开到厂门前,敌兵们一看大门敞开着,心里美滋滋的,还误以为是昨天傍晚把工人们给震唬住了呢。
一个敌兵洋洋自得地说,“你们今天怎么不关门啦?嗯,是怕子弹不长眼吧?实话告诉你们说,谁也不敢和枪把子对抗。”
工人们没有人与他接言,只是躲在一旁心里偷着乐呢。
卡车在仓库门口停下了,这群匪兵跳下汽车涌进了仓库,一看傻眼了,空荡荡的库房里连一片棉布也不见了,惊问道:“棉布都哪里去了?”
“哼,哪里去了?长官,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呢?夜里你们来把布都拉走了,今天又来折腾,我说你们还有完没有完?”
孙吉祥故意装做不高兴地埋怨着。
敌人呆了,但仍不大相信地问道:“谁拉走的,我们怎么不知道?”
“我怎么能知道是谁拉走的,反正和你们一样穿着军装,背着枪开着车,不让装就要开枪,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真的?”
“信不信由你,难道说棉布还能飞了不成?”
“你们到厂子里去找找看,别他娘的叫这些臭苦力给搞了鬼。”敌兵头目吩咐说。
几个国民党兵背着枪,围着厂子瞎转悠了一圈后,又转到车间里去看。
护厂队员们心里都捏着一把汗,跟在敌兵身后监视着,一旦棉布被敌人发现,那就只好跟他们硬拼了,谁也不忍心将自己的血汗被敌人抢走。
这些从来未进过纱厂的国民党匪兵,走进车间后,两眼抹黑,只见一排排机器,一个个铁架,却没有棉布。他们压根就不知道还有通风地沟,只好回来向他们的头目报告说:“没有发现棉布。”
敌头目这下真的相信了,只好悻悻地走了。
临走时,敌兵们还在纳闷,到底是哪一部分把棉布给拉走了呢?青岛的国民党军并非一个派系,他们只有狗咬狗般地去胡乱猜测了。
四万匹棉布保住了。
这是青岛地下党组织带领工人们,机智勇敢团结战斗,与敌人巧妙周旋的成功。青岛第一纺织厂幸免了一场黎明前的浩劫。
6月2日凌晨,人民解放军入城部队进入沧口。
一棉的工人在地下党组织的带领下,立即动手赶写标语,制作横幅和欢迎小旗,排着整齐的队伍,走上大街,欢迎人民解放军的到来。这座被日本资本家和国民党控制了近三十年的工厂,终于回到了人民的手中。
青岛的工人阶级真正站起来了。
青岛电厂的工人,也在地下党的领导下,积极开展护厂斗争,并准备迎接人民解放军的到来。
说起青岛电厂的护厂斗争,就得提起赵景业这个名字。
赵景业,年方二十岁,一位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他就是中共青岛市委秘密派入青岛电业系统开辟地下工作的地下党员。
他高小毕业后,即进入青岛电厂工作,并秘密加入了地下党,后因身份暴露,悄悄离开青岛,躲过了敌人的追捕。经组织安排,来到即墨县店集镇创办起一个秘密联络站,以开饭店、旅馆为名作为掩护,公开身份是。连胜栈。的账房先生。
负责收集情报,接送干部,工作颇有成色。
然而好景不长,地下斗争往往会因一个小小的疏忽,便会召来无穷的麻烦,这个用钢笔记账与众不同的账房先生,引起了中统特务的注意。当他发现已被特务盯上后,不得不离开即墨,返回了平度南村青岛市委的驻地。
为了迎接青岛的解放,市委决定把领导青岛电业工人开展护厂斗争的千斤重担,压在这个年轻的共产党员身上。
秤砣虽小坠千斤,共产党人的智慧是不能以年龄来衡量的。
处于黎明前夜的青岛,是最黑暗的一段时期,前线国民党军惨败的消息不断传来,令惊慌失措的国民党青岛当局煞是紧张。外围重兵布防,意在抵抗人民解放军进城;市区内则设置大小特务机关二十二处,弹丸之地形成了一个密如蛛网的监视系统。每晚8时全城戒严,隔上一阵子还要搞上一次全市大搜捕,地下党开展工作极其困难,被抓到的地下党员不是枪毙就是扔进海里去喂鱼,白色恐怖笼罩着青岛,让人谈虎变色。
而此时的青岛电业中,还没有建立党的地下组织,工会组织中也没有自己人。
赵景业就是在这样一种极其艰难、极度恶劣的形势下潜回青岛敌占区工作的。临行前,市委领导再三嘱咐:此去非同小可,责任重大,即使是拄着棍子讨饭吃,也不许撤出来!
赵景业是冒着随时都有坐牢和杀头的危险,义无返顾地投身到这场拂晓前的较量之中去的。
万事开头难。
离开青岛几年,赵景业对电业已不再熟悉。进青岛前,组织上介绍情况时,曾说到电厂有个叫刘芳亭的变电所值班员,是国民党“黄色工会。的常务监事,此人性格豪爽,敢为工人说话,但仅此而已。至于刘芳亭究竟如何背景他却一无所知。
为了打开局面,赵景业决定会会刘芳亭,探探底细看有无争取的可能。
会会人家,说话容易做起来难。咋个会法呢?不相不识的,非亲非故的,人家肯见吗?
古人有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的说法。赵景业急中生出智慧来,也用巧计相约刘芳亭。他让在电厂工作倾向革命的同学于恭殴约请刘芳亭,谎称已久不相聚,邀他到家中小酌。刘芳亭信以为真如期赴约,赵景业则在于家特地坐等相会刘芳亭。
当刘芳亭跨进于家,见一青年人坐在于家的火炕上,以为是于家的亲戚,正不知如何相称时,年轻人却先开口了:“刘先生,久违了,我是北面来的,上级派我来青岛专门找你,说你是二届工会的常务监事,敢为工人说话,我们对此很欣赏,感到你人很正派很有正义感。”
刘芳亭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惊得目瞪口呆,他心里清楚“北面”二字的含义,一时间紧张得脸上直冒虚汗,因为他还没有这种心理上的精神准备,一时竟不知应该如何应付这种突然出现的场面。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那年轻人又开口了:“刘先生不必紧张,今天咱先见见面,以后还有事要找你,过几天再去见你好吗?”
刘芳亭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干脆,头一扭,转身出门走了。这是一次没有对话的见面,从各种迹象分析,刘芳亭本质好,可以作为争取对象。
赵景业当机立断,趁热打铁,当天傍晚就找到锦州路刘芳亭的家中了。
他的突然到来,使刘芳亭十分惊讶。
“刘先生,想不到吧?”赵景业先主动打了招呼。
“啊……不是说过几天吗?怎么这么急?没想到你……”
刘芳亭有点语无伦次了。
“反正也没事,顺便过来与刘先生说说话,啦啦家常,不欢迎吗?”
虽说是勉强让了座,刘芳亭却借故要出去买菜和以打水为名意欲躲开。赵景业热情地按住刘芳亭平静地说,“饭我早巳吃过了,你也别忙活,我们就这样坐下来说说话,好吗?”
为了解除对方的顾虑,整整一个晚上,赵景业不歇气地给刘芳亭讲述“北面”的事情,讲国民党的垂死挣扎,讲共产党的文明之师与仁义政策,越讲刘芳亭的心里越亮堂越开窍,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隔阂消除了,话就越说越投机了。
刘芳亭还用气炉子做熟了饭,两个人边吃边聊,心窍一开,就都敞开了思想,刘芳亭当即表示愿意接受共产党的领导。共产党怎么指挥,他就怎么干,这一晚,赵景业就宿在了刘芳亭家。
通过刘芳亭,赵景业又先后发展了。黄色工会”的另一位常务监事贾清臣和监事王思臣,后来又在台东变电所发展了数人。至此,青岛电业终于有了共产党自己的地下组织。
据此,青岛市委指示: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迅速把工作重点转移到护厂斗争上来,决不能让国民党带走电厂的一颗螺丝钉,确保以光明迎接人民解放军进城。
几个地下党员分头行动,到工友们中间去做宣传:。厂子是咱工友们的饭碗,眼下外面很乱,一旦坏人闯进厂来毁了厂子,咱们一家老小可怎么生活?”
这样一宣传鼓动,引起了工人们的共鸣。
同时地下党利用实际控制的工会领导权,提出了秘密护厂的主张,就是看住工厂大门,防止外人擅入,看好机器设备,坏人胆敢破坏,就用乱棍打出去。
这种秘密护厂的形式,对个别破坏的坏人来说是有效的,可一旦反动当局狗急跳墙派兵前来炸机器怎么办?那可是棍棒不能解决问题的。要想护好厂子,就应该有枪,这枪,最好是以合法的形式出现。
讨论来研究去,地下党就把主意打到了厂保安队身上。于是,由贾清臣和刘芳亭出面,以工会常务监事的合法身份,邀请厂保安队长孙克勉到贾清臣家喝酒。席间套开了近乎,由贾清臣提议,三人结为拜把兄弟,按年龄为序,刘芳亭为大,贾清臣为二,孙克勉最小为三是老弟。
三人一齐叩首,对天盟誓,按照江湖上的那套规矩,也口中念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一脸的神圣,在这神圣的后面,青岛电业的地下党,却拥有了一支护卫电厂的武装力量。
此后,孙克勉又约了大哥二哥到保安队玩,并告诉部下们:这是我大哥和二哥,今后他们来队上一律放行。这样一来,护厂工作就更多了一份可靠的保障。
另外,还争取了厂分管警卫班的王根仁,为了牢牢地控制住警卫班,原籍崂山的刘芳亭,听说警卫班长王文云也是崂山人,就主动和他拉老乡关系,并把他请到家里去喝酒,这关系一拉竟拉出一对亲戚来,天遂人愿,一顺百顺,警卫班成为秘密护厂的一支重要武装。
当形势紧迫时,秘密护厂急需转为公开护厂,地下党决定:让刘芳亭、贾清臣以工会常务监事身份,前往厂部会见厂长徐一贯和协理刘文东,说服其同意组织工人护厂,并提出具体意见。
徐一贯早就有耳闻,工会理事长胡延漠忙于与国民党上层拉关系寻后路,厂工会实际上早已控制在面前这两个人的手中。当时还不知道他们就是共产党,所以对他们俩提出的要求,既不敢轻视,但也不愿重视,就顺水推舟来了个折中的办法。除同意工人可以轮班护厂外,其他如购置枪支等项要求一概拒绝。
但后来随着形势的急剧变化,国民党当局开始出动军警,闯进有些厂子进行抢劫破坏了。
时局险恶,所有人都在迅速地做着抉择。
刘芳亭和贾清臣,第二次约见了徐一贯,向他晓以大义陈明利害。这一次,他可能也意识到了时局的严重性,倒没费什么周折,答应得挺痛快。
问:如果上面派人来炸设备怎么办?厂子里可否出一笔钱堵一堵?
答:可以。
又问:危急时,可否把主要发电设备的零部件拆卸转移、封存?徐一贯犹豫了一会儿也答应了,并主动提出拨一批金条出来,给发电所主任徐国章,命他保管好,以备设备危急时使用。
厂方上层允许护厂,护厂斗争终于由秘密转为了公开化。
刘芳亭和贾清臣在党的指示下,又秘密派人通过青岛的高密同乡会,购得九支步枪以壮声威。工人们也纷纷要求参加护厂,护厂队伍由最初的三四十人发展到全厂职员的百分之八十,自动地与警卫班、保安队混合编班,轮流上岗昼夜巡逻。到后来,连一些中层管理人员也要求加入进来,使护厂由公开走向了合法化。
此时,厂里不少人已经知道,是共产党在暗中组织护厂,信心更加坚定,做到了护厂生产两不误。国民党反动军警先后三次企图破坏发电厂的阴谋,都在我地下党领导下的护厂斗争中败下阵来。
第一次是春节后不久的一天早晨,从海上驶来一艘小船,从船上下来一名军官和两个士兵,声称奉上级命令前来拆卸发电机护板,以作军事之用,瞪眼扒皮来势汹汹。
护厂人员不慌不忙,让他们出示命令文本,他们却掏不出来了。
护厂人员呼啦一下围了上来,他们见护厂人员人多势众,又有枪支,这是他们所没有料到的,胆便虚了,只好拍拍腚灰溜溜地走了。
第二次,国民党警备处派来了三四个穿便装的军人,要求查看电厂地形和主要设备。护厂工人知其来者不善,分析可能是敌人为破坏电厂,前来掌握第一手资料的。于是,主动递烟倒茶,主动介绍情况,随后把他们领到了煤厂,利用敌人对电业方面的无知,谎称吊煤机是最重要的设备,把这伙混蛋给胡弄过去了。
最后一次是临解放的前三天,即5月31日。十几个持枪的国民党兵,在一个敌连长的带领下强行闯进厂来,大门门卫拦也没有拦住。
来者提出要在主厂房楼顶上,架两挺机枪,枪口朝北,意图不言自明。我地下人员赶紧佯装害怕地说:“老总,房顶上有两道高压电,俺们谁也不曾上去过,要上你们自己上吧。”国民党兵都是些银样蜡枪头,一听说有高压电,谁也怕被电死,只好作罢。
在整个青(岛)即(墨)战役期间,护厂工人们吃住都在厂里,基本没有回过家。家属们送饭到厂外,隔着电网扔进去,一直坚持到6月2日中午,人民解放军完全收复青岛。
6月2日中午,市内不时响着稀疏的枪声。
电厂护厂工人站在楼顶上,看到国民党兵仓皇往海上逃跑,目迎着人民解放军昂首进城,心情都十分激动。
在地下党的领导下,青岛电厂保住了,敌人的一切阴谋,都化作泡影。
青岛电厂发电供电没停止一分钟,这在战争期间是十分不容易的,它保证了生产和生活的正常运转,为安定民心起了重大的作用,不管是政治账,还是经济账,从哪个角度都是无法用数字来计算的。
这座山东境内最大的电厂,完好无损地回到了人民的怀抱。
需要提及的是,青岛解放后,赵景业先是被安排在《青岛日报》秘书科工作,后辗转好多地方若干部门,1965年秋天又重新回到了电业,直至1988年离休,再也没有离开过电业。离休时任青岛电业局教育科科长,今年整七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