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在我们头上的乌云越来越浓了。我们所掌握的情报证明,希特勒统帅部在1941年9月初前用来进攻西南方面军的不仅有原在基辅方向进攻的军队,而且有从莫斯科战略方向和“南方”集团军群南翼调来的重兵。后来察明敌人共用八个多步兵师、三个坦克师和三个摩托化师对我军北翼实施突击,并集中了十二个步兵师、四个坦克师和三个摩托化师对克列缅丘格地域的我军南翼实施突击。此外,在奥库尼诺沃至克列缅丘格地带,不算那些战役预备队,敌人有二十个步兵师、一个坦克师、三个警卫师。
按最低限度的计算,希特勒统帅部在基辅战略方向的兵力比西南方面军多一倍以上。如果考虑到敌军战役配置的一切有利因素及其在坦克和航空兵方面的绝对优势,那就会明白,我们处在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艰难条件之下。
至此,希特勒统帅部的企图已经越来越明显。它的企图是:用强大的集团对外翼侧实施突击,前出我方面军基本兵力的深远后方,以便将其合围。读者已经知道,北部的情况最令人忧虑。正当布良斯克方面军南翼各集团军试图消灭古德里安留置的强大屏护队时,古德里安的坦克集团军主力却向我刚刚组建、兵力又小的第40集团军实施了猛攻。我军英勇作战,以便将敌坦克群阻于科诺托普和巴赫马奇以北的谢伊姆河和杰斯纳河河间地带。方面军首长把自己的全部预备队都派到这里来了,但仍不能挡住敌人。第40集团军便一边进行苦战,一边缓慢向南退却。
我军首长自然是把主要注意力放在方面军这一翼的战事上。虽然有迹象表明,希特勒分子也想在南面采取行动,但是我们对自己的左翼不那么担心,认为我军在这里将较易于打退敌人,因为战线毕竟是沿着第聂伯河这条大水障碍延伸的,法西斯分子要克服这一水障碍不会那么简单。况且我们指望,如果能在北面挡住古德里安的坦克,那么敌人在南面的进攻也就达不到目的了。分散在宽大正面的第26、38集团军各师继续在基辅以南防御。它们在8月份已打破了敌人强渡第聂伯河的一切企图,我军首长有理由信赖它们的坚定精神。
不久前接替J·A·里亚贝舍夫中将担任第38集团军
司令员的H·B·费克连科少将报告,德军第17集团军已在克列缅丘格东南的杰里耶夫卡地域渡到左岸并夺占了一个不大的登陆场。方面军司令员和司令部甚至在接到这一报告后也还泰然处之。基尔波诺斯命令集团军司令员以坚决的行动清除登陆场,并答应用预备队支援他,之后仍象原先那样把全付精力用于指挥方面军北翼军队的行动。而北翼的事态却越来越坏。危险不仅威胁着第40集团军,也威胁着第5集团军。第5集团军步兵第15、31军已向西北推进很远,其马蹄铁形的正面已在切尔尼戈夫以北通过,在柳别奇附近依托第聂伯河,接着沿河岸一直延伸到索罗科希奇,这两个军都已处于被合围威胁之下。被合围的最早征候早在9月初就出现了,当时德军第2集团军在切尔尼戈夫东南强渡了杰斯纳河,在维布利地域夺占了一个登陆场。同时,德军第6集团军各师也从惹是生非的奥库尼诺沃登陆场加强猛攻,于9月5日前突入有一个杰斯纳河渡口的马克西姆村地域。假如法西斯分子当时能在此强渡杰斯纳河,那么他们早就有可能与由东面迂回切尔尼戈夫的部队会合了,这样,我第5集团军主力当时就会被切断与方面军其余军队的联系。维克托·格奥尔吉耶维奇·切尔诺夫上校指挥的步兵第228师指战员,通过巨大努力,打破了敌人渡河的企图。遗憾的是这并没有消除威胁。法西斯分子还有可能沿杰斯纳河西岸向切尔尼戈夫推进,切断步兵第31军各师的退却道路。
敌人扼守着维布利地域的登陆场。德军部队在这里躲进坚固工事隐蔽起来。而我们又没有足够的力量把它们赶走。调到这里的步兵第62师两个营和空降第204旅分队实施的多次反冲击没有结果。敌航空兵出没在战场上空,不让我军战士抬头。波塔波夫将军命令步兵第15军军长不惜一切代价把敌人赶过杰斯纳河。M·A·布兰克上校亲自率部冲击。各分队伤亡很大,布兰克也牺牲了,而登陆场却未清除。
现在已有必要把第5集团军撤到杰斯纳河对岸,并且通过压缩正面和腾出预备队,来改善它的战役态势了。可是只允许波诺波夫将军稍微拉直步兵第31军的防线。这一措施实际上并没有改变集团军的态势。
西南方向总司令正确判断情况后,于9月4日向大本营报告,敌人已在西南方面军两翼构成了包围态势,并有突入方面军深远后方的危险。因此,C·M·布琼尼请求拨给方面军必要的预备队。如果大本营没有这些预备队,那就请准许从基辅筑垒地域和第26集团军各抽调两个师。总参谋长当天就通知,最高统帅不反对在方面军内如此变更兵力部署。
我们在方面军司令部都知道,这些措施是远远不够的。交战的规模越来越大,它象海绵吸水一样,立即吞噬掉我们那些靠减弱暂时未受冲击地段的兵力组建起来的小小的预备队。而敌人在任何时候都可能对我防御最薄弱点实施突击。
最高统帅部为帮助我们已竭尽全力。我已说过,它所采取的坚决措施有:将中央方面军和布良斯克方面军合并统归叶廖缅科将军指挥;把大本营预备队交给他,并赋予唯一的任务——粉碎古德里安军队。为达此目的,仓促组建了第40集团军,它应改善两方面军接合部的态势。但是大本营的力量也有限。
西南方向总司令密切注视着我方面军的战事,他及时看清了克列缅丘格东南敌登陆场隐藏的危险。9月4日,C·M·布琼尼同基尔波诺斯通了话。
“迟迟不清除杰里耶夫卡附近的登陆场,无异于死亡。”元帅说,他坚决要求把希特勒分子从第聂伯河左岸赶回去,并建议方面军派几个负责的代表去帮助集团军司令员费克连科。
基尔波诺斯命令我把炮兵主任M·A·帕尔谢戈夫、汽车装甲坦克兵部部长B·T·沃尔斯基和空军司令部副参谋长B·M·洛佐沃伊-舍甫琴科叫到他那里去。
“他们要去费克连科那儿。”他解释道。“您也准备同他们一起走吧。”
幸好所有人都在。我们聚集在司令员办公室里。基尔波诺斯、布尔米斯坚科、雷科夫和图皮科夫已在那儿。基尔波诺斯说,军事委员会委托我们帮助第38集团军首长清除敌人克列缅丘格登陆场。
“我们实在无法由这里,由普里卢基对这一十分重要的战役进行应有的关注。你们要就地分析情况,尽力使任务能够完成。至于战事进程,你们既要定时向方面军司令部报告,又要直接向方向总司令报告。”
“同志们,”M·A·布尔米斯坚科补充说,“我请你们关心一下,要让集团军所有指战员和政治工作人员都能深刻理解,摆在他们面前的任务是多么重要。假如敌人能够从那里突破,同古德里安军队形成对进,我们整个方面军就有大难临头的危险。”
分别时,方面军司令员对我说:
“巴格拉米扬同志,您负责组织这一工作,并负责及时通报。我们明天日终前等您的第一份报告。”
我们在不同时间出发。从方面军司令部到第38集团军指挥所所在地科泽利希纳约有一百八十公里。可是我乘汽车几乎走了一天。久雨不晴使土路泥泞不堪,而汽车偏偏大部分时间要在土路上行驶。我费好大劲才找到了集团军司令部,因为我们为使各级司令部免遭空中突击,已对它们的配置地点进行了尽量周密的伪装。
尼古拉·费拉基米罗维奇·费克连科将军亲切地接待了我。我们是老相识了。早在三十年代,我们就曾在骑兵第5师共事:我当师参谋长,他当机械化团团长。尼古拉·弗拉基米罗维奇当时就因办事认真、直率和果断而颇有威信。由于他的团训练得很出色,他曾被授予列宁勋章。1940年费克连科被任命为坦克师师长,1941年初被任命为机械化第19军军长。尼古拉·弗拉基米罗维奇在战争头几星期的战斗中就表现突出,荣获红旗勋章。在我们会见前一星期,他经基尔波诺斯将军推荐,被任命为第38集团军司令员。
费克连科是个诚实而坦率的人,他马上承认这次上敌人的当了。德国人在夺取普肖尔河与沃尔斯克拉河之间的第聂伯河东岸登陆场之前,曾在切尔卡琴附近克罗列维茨岛实施了大规模登陆,成功地制造了这样的印象:似乎他们是在这里准备强渡第聂伯河,而把岛作为投入部队的跳板。因此,集团军很大一部分兵力(七个师中的三个师)被拉到了这一地域。其余兵团则在宽大正面上占领防御。随后几天,费克连科又把自己唯一的预备师调到切尔卡瑟附近。敌人正是利用了这一失算。它选择了最薄弱点,即普肖尔河与沃尔斯克拉河之间的第聂伯河河岸作为实施突击的地点,这里宽达五十四公里的正面只有一个步兵师在防御。在强渡地段,我方总共只有一个步兵团。而敌人仅在第一梯队就投入了近两个步兵师。费克连科将军在附近没有任何预备队。最初两天,只有配置在这里的步兵第300师一些部队和由西南方向、总司令预备队中转隶该集团军的A·A·格列奇科上校①的骑兵第34师赶到的分队,能对渡过第聂伯河的敌人进行抵抗。步兵第300师师长E·A·库兹涅佐夫上校企图机动兵力,从其他地段调来点什么。但是,在他要防守很宽正面的条件下,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敌人利用自己几倍的数量优势及制空权和炮兵优势,把我军分队从河岸击退。当由预备队派来的骑兵第5军部队及步兵第304师赶到这里时,渡过来的敌军已在夺占的登陆场立足。我们来此之前,敌人在第聂伯河左岸已有约五个师。与其对峙的我军只有两个步兵师和一个骑兵军,这个军在路上就因法西斯航空兵突击而遭到很大损失。很清楚,靠这些兵力是无法清除敌人登陆场的。必须调拢新的军队、坦克和有充足弹药储备的炮兵。我立即通过电话把自己的最初印象报告了图皮科夫将军,并请他加速派方向总司令答应过的必要的援军来加强第38集团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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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即后来的苏联国防部长(1967—1976)。——译者注。
晚上,我们整个小组集合在一起了。我简短地向同志们介绍了情况及与图皮科夫的谈话,并建议分头到部队去。我去步兵第304师。陪同我的集团军作战处参谋看来很熟悉道路,他不看地图,满有信心地领路。途中,敌歼击机曾几次向我们俯冲,幸好一切都还算顺利。向导给我们指了指高出地面的一个土丘:师长的观察所就设在那里。当我们离土丘还很远时,法西斯炮兵开始射击了。土丘隐没在一片烟雾之中,上面似乎什么都没有了。我们利用地形使敌人看不到我们的机会,驱车驶近土丘,只见战士们正用担架抬着一个受了重伤的上校下来。这是师炮兵主任。
排除线路障碍的战士们指出了该走的方向。不一会,我就下到了一条很深的堑壕。这里有几个军官,一个魁梧和一表堂堂的将军同他们在一起。我说了自己的姓名后,听到他回答:
“师长普霍夫少将。”
当时谁能想到这位温和、动作缓慢的人会成为真正的英雄,他后来指挥的第13集团军会在库尔斯克会战中由于英勇作战而远近驰名呢……
顺便说说,我早在战争头几个月就深信,指挥员的真正素质只能在战斗中见分晓。战斗是最严厉的主考官,它能判定哪一个人能做什么。在这里,在战火和一系列考验中,一些善于在最复杂情况下带领并教会人们打胜仗的勇敢而有才智的指挥员,马上就会脱颖而出。在他们中间常常可以碰到这样的人,他们在平时由于性格和其他个人素质的原因,任何方面也不显得突出,被当成最平庸的军官。而在战争中,他们的优点:有才略、军人的机智、勇敢、意志坚强等,忽然都鲜明地表现出来了。尼古拉·帕夫洛维奇·普霍夫就是这样的人。
有时事情也会这样:那些在和平年代显得博学多才和很有组织能力的人,在激烈的战斗情况下忽然变得逊色和束手无策,他们的优柔寡断或神经过敏常常坏事。
当然,这完全不是说不能相信平时的权威了。在平时,生活通常也能把最能干、最当之无愧的人推到最前列。
不过,我仍然认为,如果说一个外科医生的才智是在手术台旁充分显露出来的话,那么一个军事首长的才智也只有在战争中才能完全显露出来。战争将衡量一位统帅的真正价值。照我看来,苏沃洛夫的命运就可作为这方面最典型的例子。在和平时期,他的军事天才是多么不引人注目,而他的“古怪行为”又是多么引人注目!同他的许多飞黄腾达的同事比起来,他只不过是一个勤勉的老军人。而当战斗号角吹响、霰弹发出呼啸时,他的统帅天才放射出多么夺目的光辉!……
……我问普霍夫战况如何。没马上听到回答。将军掏出手帕,擦去脸上沾着尘灰的汗水,说:
“谈不上好。三天推进了一、二公里。我们冲一次,敌人就疯狂反冲击几次,不把我们再次打退就不罢休。航空兵压得我们好苦。而且,德国人的炮兵打得很凶,您瞧,把我们逼到洼地来了……您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吧。”
将军沿梯子爬上掩体胸墙,把望远镜递给我。我们的火炮正从不同方向的许多小高地后进行射击。可以看到炮弹在前面战线成扇形的连续爆炸。烟尘遮住了地平线。一连串的爆炸继续向前延伸。敌人没有还击。只是第聂伯河那边的低空出现了几架飞机,在我炮兵连头顶上盘旋。有几门高射炮和几挺四联装高射机枪开了火。师长象道歉似的解释道:
“这就是我们用来对付航空兵的全部家当。”
炮兵们不顾轰炸,在继续射击。可是射击明显减弱了:看来,不受损失是不行的。
“瞧,我们的人冲击了。”普霍夫用手指着前面小高地的北坡说。
许多灰色的小身影正登上山坡。火炮的轰鸣声更强烈了,还可听到机枪和步枪的射击声。前排散兵线已到达高地棱线,并翻越过去了。后面一排尾随前排急冲而去。突然,整个高地都在敌炸弹、迫击炮弹和炮弹的灰褐色爆烟中消失了。不一会,约二十辆坦克出现在棱线上,缓慢向高地下驶来。战士们一边回射,一边在自己炮兵的掩护下,用跃进方法退却。
“我一辆坦克也没有。”师长说。“我们几乎每一次冲击都是这样结束的。”
是呀,没有坦克、强大的炮兵和航空兵,在这里显然什么都做不成。在这样的条件下进攻是没意义的。
我打电话给集团军司令员,请他准许师长在援军到达之前,不要再实施冲击。现在暂时让这个师在所到达地区固守,整顿部队,组织弹药前送。费克连科同意了。
战斗停息了。普霍夫叫来了各团团长。将军镇静、认真、丝毫也不激动地同部下谈话。他给他们规定新任务时,要求每个团长了解情况,深刻理解师转入防御后本团的地位和作用。
不久我回到集团军指挥所,和去过许多地段的方面军首长其他代表商量了一下。他们和我意见一致。我们建议费克连科将军在全线暂停冲击,并把全部情况报告了C·M·布琼尼和M·E·基尔波诺斯。
方向总司令意识到继续用那么小的兵力去冲击是无益的,便命令停止冲击,同时命令不仅动用该集团军兵力,而且动用归其调遣的全部预备队准备新的反突击。预定于9月8日晨开始反突击。第38集团军参加反突击的有骑兵第5军附骑兵第34师,还有四个步兵师。总司令从其预备队中拨出刚刚组建的三个坦克旅以及几个航空兵团。
任务是艰巨的。这不单单是因为敌人兵力比我方面军首长能够集中的兵力多。准备反突击的时间只有一昼夜多一点,而各坦克旅和高射炮兵部队又刚开始到达波尔塔瓦地域。同时,拟制反突击准备计划的全部工作,都由M·A·波塔波夫上校领导的集团军司令部作战处一个人数不多的军官小组承担。
9月6日夜,给军队下达了战斗号令。集团军司令员决心沿向心方向实施两个突击。一个突击以四个步兵师沿普肖尔左岸向科列别尔达实施;另一个突击(在集团军左翼普鲁拜、奥泽雷正面)向盘踞登陆场之敌翼侧和后方实施,同时前出敌人各渡口。骑兵第5军加强坦克第3、142旅和坦克第47师(该师共有战斗车辆约三十辆),承担了这一任务。
集团军司令员定下这种决心的根据是:用于准备反突击的时间很少,不足以大规模变更军队部署。费克连科选定的突击方向,只要求各部队进行最低限度的移动,这在时间极为不足的情况下是很重要的。这个主意很有道理,所以我们同意了司令员的决心。
但是,即使不大规模变更军队部署,集团军也不能在指定时限内完成冲击准备。那些新编入集团军的兵团和部队尽管进行了强行军,仍来不及进至各自出发地域。方面军司令员只好把进攻时间向后推延。
正当我们在集团军左翼准备反突击时,敌人在克列缅丘格以南强渡了第聂伯河。德军部队从原来夺占的登陆场支援渡河的步兵师。而我们防守克列缅丘格的兵力总共只有步兵第297师一个团。力量太悬殊了。该市便落到了敌人手里。敌人又渡过来一个步兵师后,企图向北面发展进攻。B·A·阿法纳西耶夫上校的步兵第297师部队实施顽强反冲击,在克列缅丘格以北阻住了敌人。
费克连科于9月9日得到关于已在该地域可靠地阻住敌人继续推进的报告后,又把自己的全部注意力转到在本集团军左翼准备反突击上面。方面军首长也没预料到严重危险会来自克列缅丘格方向。他们从侦察部门得到关于在杰里耶夫卡登陆场地域发现敌坦克第9师侦察营的情报后,便推测克莱斯特将军的坦克集群主力也会到这里来。我第38集团军突击集团将要在这里同它们进行战斗。但是,我们以后可以看到,敌人的计划完全是另一种样子的……
我们在埋头准备第38集团军的反突击时,也继续密切注视着我方面军北翼战事的发展。我们每个人都明白,现在正是那里决定着基辅方向交战的结局。第40集团军在古德里安的坦克浪头前能坚持住吗?
我们身在费克连科司令部,当然无法想象那一地域战斗的全部细节。下面的这些细节,是我在返回方面军司令部后同方面军参谋长图皮科夫将军和我的副部长扎赫瓦塔耶夫上校交谈时,从他们的叙述中了解到的。现存的文件也帮助我想起了许多细节。
下面说的就是那段时间我们北翼所发生的情况。9月上旬,第40集团军继续对古德里安军队进行最顽强的抵抗。敌军在航空兵的强大支援下,在坦克、炮兵以及兵力机动性方面,都占了不可估量的优势。我军部队在杰斯纳河和谢伊姆河河间地带把敌坦克和摩托化师阻挡了两星期。
战后,古德里安曾羞愧地承认,他的坦克集群相当大的兵力在1941年9月初曾被苏军一个师所牵制,这个师就是得到苏联英雄C·A·谢缅琴科将军独立坦克第10师几十辆坦克支援的E·O·拉古京上校的步兵第293师。法西斯将军硬把我们一个步兵师说成四个,而大家知道,当时整个第40集团军也没有那么多军队。
希特勒统帅部完全没有料到苏军会进行那么顽强的抵抗,因而慌了手脚。哈尔德上将那几天决不是用乐观的腔调评价古德里安的战果。他在自己的日记中写道:“坦克第2集团军在横渡杰斯纳河的进攻过程中,左翼与敌人纠缠得那么紧,以致连向南进攻也停顿了。该集团军甚至还被迫放弃了已经夺占的一些地段。”
第40集团军的最初战果使基尔波诺斯将军那么充满希望,以致他决定调该集团军一个师,即O·H·斯梅霍特沃罗夫将军的步兵第135师,去援救第5集团军——由于敌人已在切尔尼戈夫方向和奥斯捷尔方向深深楔入,该集团军的处境越来越恶化了。敌人力图分割第5集团军的军队,并在合围这些军队后,前出到直接在基辅防御的我第37集团军后方。我们那时由于离开了方面军司令部,所以怎么也弄不明白基尔波诺斯为什么迟迟不撤回波塔波夫所属各兵团。后来我得知,是大本营坚决不准这样做。看来莫斯科还希望布良斯克方面军的进攻终究能把敌人逐离杰斯纳河。
9月7日,西南方面军司令员被迫给大本营发去了专门报告,说不能再迟延了。总参谋长征求布琼尼元帅的意见。布琼尼坚决支持方面军首长的申请。9月9日,沙波什尼科夫元帅终于通知:“最高统帅批准将第5集团军以及第37集团军右翼撤至杰斯纳河。”可是在此之前,法西斯军队已经在杰斯纳河两岸巩固下来。波塔波夫各兵团腹背受敌:德军第6集团军从正面,坦克第2集群部队从后方,分别对它们进行猛攻。
到9月10日晨,古德里安的坦克对第40集团军也实施
了突击。它们在狭窄地段进攻。这些钢铁撞锤发挥其全部威力对着一点猛击。波德拉斯将军把这一情况报告了方面军司令部,请求支援。可是方面军预备队中连一个师都没有了。
第40集团军拚死坚守,没有后退。法西斯坦克只在巴图林和科诺托普之间为自己打开了一条道路,我军在这里已经连一个战士也没有了。坦克第10师部队英勇作战。在该师摩托化步兵第10团地段,当法西斯十七辆坦克和装甲输送车冲向彼得罗夫中尉连的余部时,九个还活着的战士在自己连长带领下决不后退。他们用手榴弹和燃烧瓶迎战敌人的车辆。人们从友邻连的阵地上看到了这一战斗的过程。几乎全部英雄都阵亡了,可是他们的死使法西斯付出了昂贵的代价:九辆冲击的坦克和装甲汽车被击毁。
古德里安用自己士兵的尸体铺砌、用坦克燃烧的火焰照亮道路,向位于我方面军深远后方的罗姆内急进。我们已经没有兵力去阻止敌装甲纵队了。
9月10日日终时,莫德尔将军的德军坦克第3师先遣部队与在罗姆内伞降的空降兵会合。我第40集团军正面被分割为两部分:空降第2军退到了友邻第21集团军地带,而其余兵力则扼守着科诺托普,把其断续的正面向南连接起来。
尽管敌坦克突然冲进罗姆内,但留守该市的专业兵和后勤机关小分队并没有放下武器。这些分队组织基点或环形防御,奋战到底。就连古德里安也不得不承认这一事实。他写道,当他来到他的坦克第3师占领的这一城市时,“要乘装甲汽车才可通行。”
关于古德里安各师突入我方面军深远后方的情况,我和这几天呆在第38集团军的同志们知道得很少。我们忙着自己的事。就在古德里安的坦克由科诺托普冲向罗姆内的那天,在本书作者所在的南翼,第38集团军突击集群在航空火力准备和炮火准备后,于早晨发起了冲击。遗憾的是我们的航空兵和炮兵明显不足,因此未能压制住敌人的火力配系。进攻各师遭到了十分密集的射击和猛烈的反冲击,可是这一切都没有阻住它们。各师继续进攻。使人兴奋的是在最左翼进攻的O·B·卡姆科夫将军的骑兵第5军,缓慢但却顽强地把敌人赶到了第聂伯河。这天战果最大的是A·A·格列奇科上校的骑兵第34师部队。
我们急于清除敌登陆场,知道这样就能改善整个方面军的处境,因为那时古德里安坦克集群的突击由于得不到南面的支援,就不会造成那么大的危险。遗憾的是第38集团军突击集群要抗击法西斯军队不间断的反冲击,又因遭敌航空兵袭击而伤亡很大,所以进展越来越慢。必须最大限度地加强猛攻。方面军首长的全部代表都到实施进攻的军队去了。9月12日晨,我再次到了普霍夫师。到他的指挥所很费劲:敌航空兵不给我们沿无林开阔地行驶的任何可能性。只好把汽车留在掩蔽所。我们不止一次趴在弹坑里。因为德军炮兵正对整个地面进行梳篦射击。
这次我同普霍夫象老相识那样见了面。他情绪极为乐观,尽管他的部队进展甚微。
“要是能狠狠轰炸法西斯分子一次,”将军说,“他们早就下河了。”
费克连科根据我的建议拨出了几个强击机大队,在歼击机护送下支援步兵第300、304师。这多少有点帮助。普霍夫的部队又前进了。
我军在敌登陆场其余地段也未停止顽强的冲击。我们对把敌人赶下第聂伯河去一直没有失望。
下午,费克连科将军打电话请我火速赶回他的指挥所。我在这里听到了令人不快的消息。正当我们力图清除杰里耶夫卡附近的登陆场时,克莱斯特将军却让他的坦克和摩托化师偷渡到了克列缅丘格地域。9月12日晨,这些师向步兵第297师一个团猛攻,分割了该师正面,并向北面霍罗尔总方向急进。我们在其进攻地带内只有极少一点兵力。当然,不难猜出,克莱斯特是要与古德里安对进,后者的先遣部队这时已经进至罗姆内以南很远了。
克莱斯特坦克集群要猛进同古德里安军队会合,这本来是不难猜想到的。但我们曾相信敌人会从其在普肖尔河与沃尔斯克拉河之间的那个大登陆场投入自己的坦克,相信法西斯分子正是为了这一目的而如此顽强地扩大该登陆场,并在登陆后架设舟桥。还有一个事实更使我们认为这一见解正确,就是9月10日恰恰在这里抓到了克莱斯特集群的俘虏。
总而言之,我们未能及时察明克莱斯特在克列缅丘格地域集中坦克,因而也就不可能确定坦克实施突击的地段。这当然是一个很大的失误。现在,德军在整个苏德战场所拥有的四个坦克集群中,已有两个猛扑到我方面军主力后方来了。
今天,当那些日子里发生的一切都已真相大白后,人们会情不自禁地想:当初即使我们的侦察帮我们察明了克莱斯特坦克集群实施突击的地点,我们也未必能阻止它突破。敌人的兵力兵器总优势太大了。要知道在德军坦克第1集群(四个坦克师和三个摩托化师)到达这里以前,法西斯分子就已在我方面军南翼当面集中了约二十个师。而这一切是用来对付第38集团军五个步兵师和四个骑兵师的。敌人步兵和炮兵差不多比我军多两倍,航空兵,特别是坦克多好多倍。
应该说,我们左邻的情况是有利于法西斯分子如此集中兵力的。南方面军在此之前已被压到第聂伯河口。由于有这条宽阔的水障碍做掩护,“南方”集团军群头目在那里便只留下一个不大的屏护队,而将野战第17集团军和坦克第1集群的大部兵力收拢成强大的突击集团,用以从南面实施突击,与古德里安各兵团对进。
第38集团军的可敬之处,是它在那样艰难的条件下对普肖尔河与沃尔斯克拉河之间登陆场的敌人进行了应有的反击,迫使敌人放弃在这对它最有利的方向实施进攻的意图。费克连科将军的军队在那里异常顽强和猛烈实施的反突击,迫使敌人另找突破地段,并把自己兵力转移该处。
我看到费克连科正陷于苦思冥想中。
“怎么办呢,伊万·赫里斯托福罗维奇?”他问。“继续不继续进攻?”
我回答,照我看来,现在反突击已经没有意义了,当前主要的是要不惜任何代价消除那个把我们整个方面军都置于敌人突击之下的突破口。
“可是用什么去消除呀?”将军苦恼地说。“我的预备队总共还有一个步兵团。就是我们能从突击集团抽调大部兵力,也没有把它们调到突破地段的时间。难道现在能追上克莱斯特吗!”
“追赶克莱斯特是没用了。”我表示同意。“不过,假如我们能从两翼实施突击封闭缺口,那么,他的坦克和摩托化师的补给线就将被切断,方面军首长也就较易于对付突入的敌军快速兵团。”
回顾一下往事,我应该承认,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的乐观主义是没有根据的,因为正如后来所看到的,西南方面军首长只能从第26集团军调两个步兵师去对付突入我军深远后方的两个坦克集团军。
费克连科将军明白在当时情况下没有别的出路,便请求方向总司令准许在集团军左翼停止冲击,从那里调出部分兵力编入预备队,用于恢复被突破的正面和挡住敌可能对波尔塔瓦实施的进攻。布琼尼元帅马上就批准了,同时他还命令集团军司令员立即把编入第38集团军的全部坦克旅调到突破地段去。
傍晚已经彻底察明,费克连科集团军三个右翼师在集团军司令部率领下,已被割断同主力的联系,正与德军第17集团军从东南面猛攻它们的强大集团进行艰苦战斗。总司令部得知此情后,知道分布在一百四十公里正面的第38集团军从此将实际上在两个离心战役方向实施战斗行动了:一个是克列缅丘格、罗莫丹方向,一个是科列别尔达、波尔塔瓦方向。
现在我们再回头说说方面军北翼的战事。第5集团军得到向杰斯纳河对岸退却的为时太晚的许可后,只好一边苦战一边为自己打开一条冲击敌军合围圈的道路。敌人对他们进行跟踪追击,从四面八方进行不间断的冲击。在这极端困难的情况中,步兵第15、13军指战员表现了不屈不挠的意志。他们虽然遭到不间断的轰炸和扫射,但仍顽强冲到杰斯纳河。
法西斯军队曾两次合围E·A·巴拉巴诺夫上校的步兵第215师①第711团,但指战员们以坚决的冲击打开了一条道路。A·C·别列斯托夫上校的步兵第193师各部队在激烈的搏斗中仅两天就消灭七百名法西斯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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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原是摩托化师。所有摩托化步兵师和摩托化师从8月22日起均改编为步兵师。
第5集团军各师都没有后方,因为到处都是前方。当德军步兵和坦克在我步兵第200师穿越战斗队形打到师司令部时,参谋人员、通信兵、警卫战士都迎着他们扑上去。师长A·E·科乐帕切夫少校亲自指挥战斗。许多人在力量悬殊的搏斗中牺牲了,但敌人伤亡也很大。还有三辆坦克在继续前进。这时,红军战士库拉科夫、奥西波夫和谢尔盖耶夫冲上去挡住它们的去路。他们在十至十五米距离外向敌坦克投燃烧瓶。司令部转危为安。
可以想象,当指战员们冲到杰斯纳河却发现河岸已被法西斯分子抢占时,心里是什么滋味。由步兵第195师师长B·H·涅斯梅洛夫将军统一指挥的步兵第31军第193、195、215师,就陷入了那种境地。它们受到前后夹击,无论到哪里都找不到出路。于是决定以一部兵力阻住从西面冲击的敌军,以另一部兵力一边战斗一边强渡杰斯纳河。没有渡河器材,只好把火炮和汽车毁掉。该军只有步兵第200师未遭法西斯分子截击。师长不仅摆脱了追击,而且先敌到达杰斯纳河,保住了全部炮兵和后勤。步兵第15军和第45、62师在切尔尼戈夫以南进至杰斯纳河。这里的河岸也已落入希特勒分子手里。军长C·C·莫斯卡连科少将(接替牺牲的布兰克)巧妙组织了冲击。我军各部队一齐猛攻,击溃了敌人,突出了合围圈。
经过这些极为紧张的战斗,第5集团军遭到很大损失,但终于在9月11日突出重围。
在方面军右翼部队打开突围道路时,第37集团军各右翼兵团也在打破敌军强大集团从东北面迂回基辅的企图。它们的顽强防御使第5集团军的处境有所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