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一阵浓郁的花香传入崔德音的鼻尖,她缓缓睁开眼睛,抬眸便看到一簇娇艳带着露水的红色月季花。
她爱花,这件事情崔府人尽皆知。
许是小荷今日放进来的。
崔德音不疑有他。
她起身,微微将自己鬓边的碎发掖到了而后,出声呼唤小荷。
“小姐?”小荷支支吾吾的出声。
“怎的了?”崔德音缓步走到梳妆台前,镜中出现一张娇媚的面容。
小荷没说话,手里叠放着崔德音昨天那件琥珀色的薄纱,神色奇怪。
“小姐的衣服上,怎么有这些白色的东西?”
崔德音额间猛地一跳,颤抖着手拿起衣服。
雪白的胸间布料在金灿灿的阳光下,一抹白色带着水渍的痕迹极为明显。
崔德音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凑近闻了闻,倒也没有其他的味道。
“难不成,是小姐……”小荷眸子有些迷茫,“可我听府里的老人说,女子一般都是生子之后,才会……”
小荷羞红了脸,没再继续说下去。
崔德音哪里经历过这般事,有些心虚的将手中的衣裙团成一团,默了好久,仿佛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别人。”崔德音吩咐小荷。
“是。”虽说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自己小姐一向安静守礼,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还是害羞的。
小荷答应的勤快。
“为我梳妆吧,”崔德音有些疲惫般的揉了揉眼睛。
明明昨日她休息的及早,怎的还是这般疲惫?
自己原本也不是什么怕热的性子,昨夜竟热的自己睡不着。
崔德音心里想着今晚定要嘱咐小荷在屋内放几块冰。
“小姐,今日是穿这件檀色的还是那件海棠红?”
崔德音覆在珠钗上的玉手一顿,脑中回想起皇后昨日的话。
“陛下最喜欢海棠红,这件事情我没有告诉过别人,记得进宫之时,尽量穿海棠红色的衣裙。”
皇后陆瑶乃是临安陆家的嫡长女,出身高贵,哥哥是镇北侯,自己与皇帝年少时便已经相识。
年逾三十的皇后坦然自若的说着自己的计划,和平日里那个与皇帝关系甚好的皇后没有半点相似。
武将世家的陆瑶似乎天生就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即使那张鹅蛋形的面庞给她增加了几分柔和,秀眸如同秋水一般清澈,但崔德音还是不敢抬头。
青灯的光晕之下,崔德音身着雪白色的衣裙,温润的皮肤如同温玉一般散发着光芒,腮边的几缕碎发随着清风微微晃动,将她娇而不媚的面容勾勒的更加清晰。
“抬起头来。”陆瑶的声音不容置疑。
崔德音缓缓抬起头,她脊背挺直的跪坐在下方,娇柔美艳,不可方物。
“音音貌美,陛下定会喜欢。”陆瑶笑靥如花,朝下方的婢女挥了挥手。
后者示意,抬脚走到崔德音身边,双手抬起,递给她一个白色的瓷质小盒子。
陆瑶示意崔德音收下。
“娘娘?”崔德音的声音婉约,一双杏眼满含水雾,“臣女不明白……”
“既然不明白,那就无须明白。”陆瑶提前制止了崔德音的话。
“音音只需要记住,我陆家自会为你寻得那梅花脑片,救助你的外祖母。”
“但前提是,你得入宫为妃,日后诞下皇子才行呢。”陆瑶起身,华丽的彩衣摇曳在烛火下,身后的衣裙绽开仿佛一朵盛开的海棠花。
“此物难得,音音不要浪费。”陆瑶的嘴角带着盈盈的笑意,仿佛对皇上没有半分感情一般。
“此物,是作何用?”崔德音疑惑开口。
“无非就是让女子身子变得更加娇媚的。”
陆瑶重新坐下,有些疲惫的支了支额头,话语随意,“音音身子本就娇媚,没有哪个男子能受得住,音音若是不想,留下便是。”
崔德音犹豫了一番,陆瑶虽然话语中满是不在意,但上方那若有若无的目光还是让她感到心底一凉。
她知礼的道谢,在身旁宫女的带领下走出金碧辉煌的宫殿。
皇后所住的宫殿是皇上登基之时,召集长安城几乎所有的工匠为皇后修建,为的就是表达自己对皇后的爱情。
可是,皇后为何要让自己进宫为妃,与她共事一夫呢?
明明她与皇上青梅竹马,年少相识。
崔德音杏眸之中水光潋滟流转。
若是有选择,她定是不想入宫为妃的。
且不说皇上的年纪与自己的父亲相似。
何况,她心里是有别人的。
可是,现在的她又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吗?
外祖母的病日益严重,是一日也拖不了了。
少女婉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只留下空气中似有若无的淡香。
“海棠红吧。”
“平日里我总穿檀色,这次也图个新鲜。”崔德音唇线轻弯。
其实崔德音心里也是喜欢那些更为红艳的颜色,只是她的身形实在是太过出众,若是再穿那些鲜艳的红色,身上那股娇媚之气便会更明显。
崔德音向来不喜欢旁人对自己若有若无的打量,因此素日里多穿檀色、琥珀色这一类淡色的服装。
“小姐,这白色的瓶子,还带着进宫吗?”小荷不知晓这白色瓶子中暗藏的玄机,只知道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的。
崔德音轻轻的屏住呼吸,面色淡然,“不用了。”
“快些吧,皇后让我今天陪她赏花。”
崔德音还以为今日中宫让她入宫,是为了嘱咐日后选秀的一些事宜,谁知带领她入宫的明姑姑竟直直的把她领到了养心殿,随后便将身后的零食盒子递给她,催促她进去。
“姑姑这是何意?”崔德音本就力气弱,那姑姑生的人高马大,差一点将崔德音推倒在地。
“皇后昨日还和小姐说的不够明白吗?”
“可是……”
“何事需要在养心殿前推推搡搡,成何体统?”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不怒自威,却在看到皇后身边的明姑姑之后瞬间变了脸色。
“明姑姑,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呀。”太监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是皇后娘娘有什么事情要找咱们陛下吗?”
“是崔小姐。”明姑姑同样客气的回答,“崔小姐为陛下做了些桃花糕,想着陛下喜甜,特意入宫送给陛下。”
“这……”太监有些犹豫,还是挥了挥手示意崔德音跟着他。
崔德音双腿有些颤抖,白皙如同青瓷的脸颊更是苍白了几分。
一直是走到养心殿内,崔德音的脑中都是昏昏涨涨的。
内殿的扇门被太监打开,一阵清风吹入殿内,掀起少女的一缕青丝。
太监规规矩矩的站立在男人身侧,“陛下,崔小姐为您准备了桃花糕,您看?”
“崔小姐?”赵修蹙起眉毛,而后神色清明,“你是说阿音?”
毕竟京城中能被他知晓的崔小姐也只有崔德音了,
赵修年轻时也是极为俊美的,但坐在那里的他即使是柔声也能给人属于帝王无形的压迫感。
“让阿音进来吧。”赵修对于崔德音历来都是以长辈的身份看待的,毕竟当年他与崔德音的父亲以及崔宵征的父亲都十分交好。
遗憾的是当年意气风发的三个少年郎如今只剩下了他。
“崔德音拜见陛下。”崔德音规规矩矩的给赵修行礼,因为紧张,冷汗从纤细洁白的后颈一路滑下进海棠色的衣裙中。
“阿音今日寻朕,可是有事情?”赵修面露微笑,俨然一副长辈的姿态。
崔德音脑中想着皇后的话,抬头却对上赵修,心中一片发紧。
“我……”崔德音稳了稳心神,终于开口。
“父皇,那人已经招了。”清冷无情的声音在正殿响起,崔德音几乎僵硬了身子,定定的站在那里,忘记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
“大理寺卿接连审讯了数日,那人都没有招供,我儿是如何做的?”赵修爽朗的大笑,一拂衣袖,显示出他此时的高兴。
“儿臣倒是也没用什么其他的法子。”一阵清冽的混着血腥的气味顺着屋外的清风传入崔德音的鼻尖,少女的鸦睫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轻微颤了颤。
可下一秒,男人就直直的走到了她的旁边,与她同行。
压迫感更重了,崔德音几乎放弃了平日里的端庄,尽量压低自己的身子,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只不过是割了他几片肉而已,”赵景湛的视线微微在崔德音身上停留,睨了她一眼,嗓音淡淡,“还以为他的嘴能有多硬,没想到不过如此。”
崔德音几乎是浑身颤抖。
她那日的预料果然没错。
赵景湛看到了她仓皇逃脱的背影。
不然他绝对不会在她面前毫无顾忌的展现自己这狠厉的一面。
不知道他在知晓自己即将参加选秀之后,会怎样对待自己呢?
崔德音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在安静至极的屋内显得极为特殊。
“一个大康的背叛者罢了,”赵景湛直直的站立在那里,一身凌冽的气场仿佛不甚在意,“背叛的人,从来都不能苟活。”
崔德音有一瞬觉得赵景湛是在说自己。
可他不是南下临安三月吗?怎的才两月这就回来了。
自己要参加选秀的事情,只有皇后知道,就算赵景湛手再长,应该也伸不到中宫吧?
想起这些,崔德音心里稳了稳。
可她不知,自己面上的慌乱全被身旁一身黑衣的赵景湛看在了眼里。
男人冷哼一声,半个眼神都没有给崔德音,语气也仿佛是谈论家常一般,随意至极。
“崔小姐不是要参加不日的后宫大选吗?”
赵景湛嗤笑一声,眸子中淬了几分冷意,“不在府内好好准备,反而来宫中乱晃。”
“崔小姐,是何居心?”
赵景湛转身,直直的盯着崔德音,丝毫不掩饰对她的打量。
少女今日一身海棠色的衣裙,做工也是精巧绝伦,袖口处绣以金灿灿的金线,显得崔德音多了几分沉稳大气。
可是,这般沉稳大气的衣裙,配上崔德音那有几分娇媚的面庞,却索然无味了。
崔德音垂在身侧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目光慌乱无比,一双杏眸几乎要溢出泪水,看的赵景湛不禁想起了昨日那纵情的一晚,心中微微一震。
可很快,他便恢复了平时那高冷矜贵的模样,不再看身边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