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牛形山山下的村庄里,村民除了少数担任支前民工外,大多数都已经“跑反”,也就是疏散了,只有一些老弱或妇女留守在家,可以帮着守军置办伙食。
有一天,五十一师的三个士兵从鱼塘里捉到几条草鱼,让乡亲们给他们煮鱼汤喝,可是还没有等到草鱼下锅,这三个士兵就接到了开赴前线作战的紧急命令。
乡亲们煮了一大锅香喷喷的鱼汤,然而直到天黑,也没见到有人撤下前线。第二天,终于有几个浑身是血的士兵从牛形山上撤了下来,不过并不是原先捉鱼的那三个人。
见乡亲们询问,士兵号啕大哭,他们说,全连能够完好地走下战场的就他们几个……
五十一师重新控制了松山高地,在近战过程中,该师将日军一个中队斩杀殆尽,自身也伤亡惨重。山梁之上,巨石与巨石间的缝隙都被手榴弹木柄给填满了,士兵们血肉模糊的尸体横陈交错,惨不忍睹。
截至4月25日,第七十四军五十一师和第一百军相继出击,将日军第一〇九联队主力包围于圭洞以东的崇山峻岭之中。
日军是无后方作战,所带粮食也十分有限。最初,他们以为能像以往那样速战速胜,所以一路上对民间的粮食牲畜都肆意进行糟蹋,或者烧毁,或者倒进沟壑。对抢掠到的耕牛,他们都只食用大腿部的肉,宰杀的猪,也仅取少量精肉。
到了这个时候,日军第一〇九联队的运输供应线被切断,不少部队很快陷入了饥饿状态。吃饭时,士兵们集合站成一列,军官拿出一小袋炒米,给每个士兵发一把。士兵们接过炒米,和着山泉水吞咽下去。
弹药倒是带了许多,但消耗更大,最后被迫实行配额供应,弹壳必须上缴,送交临时兵工厂进行再加工。
见第一〇九联队陷于包围之中,师团长菱田一边命令他们确保现有阵地以及准备攻势,一边决定从第一三三联队调一个步兵大队加炮兵中队赴援。
按照菱田的设想,如此调整之后,既可以迅速解日军第一〇九联队之围,又可牵制中国军队的主力,更重要的是本师团仍能够按照原计划进攻芷江,乃是化被动为主动的一举数得之策。
接到命令时,日军第一三三联队对山门镇的进攻刚刚结束。山门位于圭洞以南,这里的守军只有第七十四军五十七师一六九团的一个营,他们以区区一营的兵力,承受了三倍于己的敌人的猛烈攻击。双方激战三昼夜,日军被杀伤五百多人,该营也伤亡惨重,但是直到日军冲入镇内,残余的一百多人仍与日军进行了三天的巷战。
攻占山门后,日军第一三三联队根据师团的命令,派步炮重组的救援大队攻向龙潭镇。
在湘西会战中,日军不仅丧失了制空权,而且陆军的侦察、联络手段也失灵了。一个非常明显的特征是,日军在会战过程中表现笨拙,与以往灵活敏捷的身手相比,简直判若两军。
过去中国军队在战场上遭遇日军时,都要极力隐蔽身体,即便窥视日军动态也必须倍加小心,若是谁不慎暴露目标,就会招致日军大炮飞机的攻击。如今是反过来,中方指挥官可以从容镇定在第一线观察地形和敌情,倒是日本人隔着七八百米还是只敢探头探脑,东张西望,一旦发现前方有中国军队出现,他们立刻就得钻进林子隐蔽起来。
正是因为第四方面军总部对前线情况洞若观火,而日军却如同盲人摸象,菱田的计划才步步被动:救援大队沿途遭到五十七师等部一轮又一轮的有力阻击,前进非常缓慢。
日军在中国战场上所依赖的三大法宝——飞机、重炮、坦克(或骑兵),现在都逐一失去了效用。这倒也罢了,为了准备这次山地战,日军带来了许多驮马以及用于打马掌的化铁炉,这些炉子装上马达即可使用,每匹驮马还额外配备了四副马掌,以便中途进行替换。
可正是这些驮马出了问题。它们都是改良马种,高大健壮,适于平原作战,在山区却行动艰难,尤其在遭到中方小股部队的袭击后,马队首尾不能相顾,一片大乱,把步兵前进的道路都给堵塞住了。
让救援大队大吃苦头的,还有雪峰山崎岖险恶的地形,基本上是越往前进,山越高,谷越深。凡是所要经过之处,能供人马行军的道路宽不足一米,险要处又大多已遭到破坏,要想继续通过,只能锯倒树木,削下岩石,铺垫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