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师自鄂西会战起便驻扎于常德,虽然只驻守了半年,但这支部队还是给常德人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抗战初期,一些中央军体系的军队在军纪方面都非常严格,很多部队甚至动不动用死刑来处罚那些抢夺或骚扰百姓的士兵,有人仅仅只是从居民手里夺了一桶井水就被长官给亲手击毙——在西方人眼中,这也说明中国军队其实并不尊重和珍惜士兵的生命,毕竟只是一桶水而已,完全可以用关禁闭之类的办法进行处罚。
武汉会战时,英国记者阿特丽曾在汤恩伯的部队呆过一段时间,她看到住在农民家里的士兵会帮着做家务杂事,并且和孩子们一道玩耍。如果谁家壮丁被征去打仗了,士兵们还会帮助这家人收割稻谷。至于强买强卖的情况,她从来没有见到过,倒是有几户人家杀了口猪摆在村口,预备卖给士兵。
不过这反映的仅仅是抗战早期的情况,随着战争越来越漫长和艰苦,能够始终如一保持严明军纪的部队已变得凤毛麟角。时任常德县政府建设科长的岳其霖接待过很多驻常德的国民党军队,他直言,五十七师在国民党军队中是罕见的,因为这支部队从不强买强卖,不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也没有一个官兵会在娱乐场所骚扰生事。
不但如此,一到秋收季节,五十七师还会分派士兵帮助农民收割稻谷。所有去帮忙的士兵都自带农具和食物,饭也自己煮,拒绝地方上予以招待和给以报酬。
身为少将师长,余程万本身就起到了表率作用。他不像有些国民党军官只会坐在司令部里打麻将或陪姨太太,而是经常深入民间,了解民情。
常德是湘西重镇、川桂门户,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武汉失守后,其战略地位更为突出,因此驻军不断,历任驻防部队也无一例外地都要构筑防御工事,这对当地政府和民众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负担。每当驻军需要当地协助时,都只派下级军官与县政府打交道,这些军官尽管官衔不大,却动不动就打官腔,摆架子,吆五喝六。
余程万不是这样,他都是亲自登门拜访,而且态度和蔼、平易近人。如果需要地方上供给构筑工事的材料,他一定会问有没有什么困难,需不需要派部队帮忙运输。
岳其霖有一次身患虐疾,在常德又买不到治疗虐疾的奎宁,余程万竟然亲自为其找到草药单方,又在探视时送来,从而救了岳其霖一命。对一个普通的县政府工作人员都是如此,遑论对待其他人。
大战来临之前,余程万自然而然地把保护常德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放到了首位,当局势日趋紧张之时,他便在县政府的配合下,动员城内居民进行疏散。
从抗战初期常德遭日机轰炸起,城里的商贾富户就已携家迁居乡间,留在城里的只是一些机关职员、贫民与小商小贩。余程万的要求是这次全部疏散,城内不准留一人,不肯走就强制疏散。
为了迅速疏散,五十七师还派士兵帮助老弱居民搬运物资,其间不向民众收取分文报酬。常德城南为沅江,出城需要渡河。渡河船上也有五十七师的士兵在维持秩序,每船一兵,不许船户贪财超载,也不许向乘客趁机勒索多收船费,因此渡河时秩序井然。
县政府与五十七师相处融洽,县长戴九峰和余程万私人之间的关系也很好,戴九峰不仅尽力协助五十七师部署防务,做好战备,还对余程万说:“你守常德,我与你共同抗敌,我们一起与城池共存亡。”
戴九峰说到做到。在县主任秘书带领县政府人员出城疏散后,他和警察局长、岳其霖三人以及百名警察留了下来,分别协助五十一师防守城内和城外的飞机场。
截至11月10日,城内老百姓已疏散一空。五十七师官兵各就各位地驻守于第一、二道防线,只在陡码头和小西门两处设置岗哨,严禁闲杂人等出入,以免影响布防。
在日军合围的头天晚上,负责机场一块的岳其霖为了向戴九峰请示,凭借特别通行证进入城内。此时全城一片漆黑,且静得可怕,他用手电筒照去,发现街道上由于无人行走,有些地方已经长出绿苔。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一个士兵敢于擅自闯入民房或盗窃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