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说蒋介石花钱没有概念,但是只要考虑到一旦平定天下,银子就不愁没有出处,他的这些大手大脚又无疑都是正确的。毕竟军事胜利决定一切,打赢了仗,一切皆有,打输了仗,万般皆空,而在中原大战持久不决的情况下,能够决定战争胜败的又只会是张学良,谁赢谁输可都只取决于他的一句话啊!
能答应的全部答应,不能答应的“忍痛”也要想办法答应。不久以后,蒋介石又承诺张学良,东北军只要入关,驻平津部队的薪饷也由中央负担。
阎锡山让张学良当陆海空军副总司令,蒋介石也同样授予了这项官衔,而且含金量比阎锡山的还要大得多。
除了封官,蒋介石还许了一堆愿。他早就表示:“北方诸事托汉卿(张学良)全权处理”“黄河北岸军事,皆交汉卿全权处理”;北方官员以后都可由东北系统的人担任;平津中央直属各机关,均由“汉卿”先行派人接收,俟时局稍定,再行荐员由中央委任;允许“汉卿”参与中央政府人事权,顾维钧、汤尔和、罗文干不是想过过官瘾吗,没问题,他们均可由“汉卿”保荐,进入中央政府出任要职,内政部、参谋部部长亦如是……
孰优孰劣,即便傻瓜都看得出来,何况张学良在中原大战中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聪明机智。
随着东北方面消息的沉寂,聚集北平的政客们都消沉起来,会虽然还经常开,但赴会的人却日见其少。一些人甚至认定阎、冯、汪的事业已经陷于失败:军事既遭极大挫折,政治上又一无主张,一个政府折腾了数月都成立不起来。
眼见得再等下去将有散伙的可能,阎锡山只得放弃了“在张学良同意的前提下组织政府”的计划。9月1日,北平国民政府宣布成立。成立当天,张学良即婉拒出任国府委员,同时召回顾维钧、汤尔和、罗文干,不让他们加入北平政府。不过张学良却又保荐并且同意王家桢、胡若愚等东北系人马进入南京政府,并分别出任外交部次长、青岛市长等职。
事已至此,阎锡山只能指望张学良既不助己,也不助蒋,继续在关外保持中立,然而他在陇海线的大将杨爱源很快就送来了一个让他倍感失望的答案。
杨爱源探听到的消息的是,张学良准备率部进入山海关,而且就是要帮助蒋介石发动进攻。考虑到蒋介石已调集大部兵力于陇海、平汉两线,杨爱源深感情势危急,他对张樾亭等人说:“与其被击溃而退,不如先整师而退,撤据山西以自固,另外良图。”
张樾亭表示赞成:“对,战不胜就要退,保存实力,有本钱才能做买卖。”
杨爱源让人拟稿,并用特密电向阎锡山进行报告。
9月6日,蒋介石一面任命刘峙为陇海线总指挥,何成浚为平汉线总指挥,以郑州为目标在两线发起总攻,与此同时,他将平汉线以西的游击战转为运动战,组织多个纵队,分途向登封、洛阳挺进。
因为张钫的策反,西北军由杂牌组成的外围防线已经提前瓦解,加之蒋军士气高涨,与反蒋联军的情形相比,正好是一上一下、一正一反。总攻发起后,孙殿英、孙连仲便相继落败后撤,登封、洛阳方面也警报频传,张维玺鉴于两翼均遭威胁,不得不撤出许昌。
冯玉祥虽然不想在平汉线上大动干戈,但许昌失守超出了他的心理底线,于是急派冯治安率部增援。
蒋介石发动的这一波攻势倒替阎锡山下了决心。他一边给徐永昌、杨爱源下达密令,让二人做好向黄河以北撤退的准备,一边抱着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似的心理,匆匆忙忙地在北平披上了黄袍。
在民国时代的要人中,存在一种很有趣的现象,就是文化层次越高的人反而越容易“迷信”。仅以蒋、冯、阎、李四人为例,冯玉祥和李宗仁都没怎么认真上过学,冯玉祥虽然号称“基督将军”,但他对基督教的诚意显然没法跟信仰佛教的唐生智比,而李宗仁更是对这些东西一概免疫。
蒋、阎则不同,说起来他们都是留日学生,然而“迷信”思想却根深蒂固。在南京参加第一次编遣会议时,有一天适值放假休会,阎锡山让周玳陪他穿着便服一道去游无锡。无锡有座锡山,恰好与阎锡山的名字相同。阎锡山听说后,便兴高采烈地带着周玳一道前去游玩。
上了山,他忽然问周玳:“这里名叫锡山,为何没有锡呢?”
周玳哪里知道,于是他就向在旁闲步的一位老人打听:“老先生,这里叫锡山,却为什么没有锡呢?”
老人是当地人,随口解答道:“这里有句老话,‘有锡天下乱,无锡天下安’。”
阎锡山听罢,没有和老人做任何寒暄,就扯着周玳往山下跑。不但那位老人目瞪口呆,就连周玳也感到他举止反常,十分诧异。
过后周玳才想通,是一句“有锡天下乱,无锡天下安”犯了阎锡山的名讳,让他备受刺激。
迷信,迷信,人不迷于时事,又如何会信?
中原大战仿佛就正好对应着这一魔咒。作为中原大战的主要发起者,事是阎锡山挑起来的,自然是“有锡天下乱”,但他绝不希望得到“无锡天下安”这样一个结果。
为什么就不能是“无蒋天下安”呢?
9月9日上午9时9分,阎锡山在北平怀仁堂正式就任北平国民政府主席。选择这样一个时间就职,就是为了取好兆头,取其谐音“久久”,寓长治久安之意,亦表示阎某人今天是身登九五了。
由于时间上有四个“九”,北平政府也被称为“四九小朝廷”。有人打趣说,阎锡山其实是弄巧成拙,四九合起来是三十六,俗话说“三十六着,走为上着”,这哪里是什么吉时吉日,分明晦气得很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