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津浦中央军即将发起反攻的前夕,南北双方的拉张活动都进入了极其关键的时刻。
阎锡山打算派薛笃弼、贾景德出使沈阳,与张学良商谈组织北平政府的方案。正值葫芦岛建港工程举行开工典礼,张学良便以主持典礼为由,前往葫芦岛“休养身体”,此后在葫芦岛一住就是二十多天,对薛、贾避而不见。薛、贾请示直接去葫芦岛谒见,张学良告诉他们“岛上一切十分不便”,仍然拒绝接见。
葫芦岛是看人打发的,对冯、阎的代表自然是“十分不便”,对蒋介石的代表张群、方本仁、吴铁城却是再便利不过了,后面这三位一直陪同在张学良身边,尤其张群和吴铁城,忙着和张学良一道“砌长城”还来不及!
山西方面曾经最早向沈阳派去代表(梁汝舟),还获得了“善意中立”那样一个好的开局,可惜的是起了个五更,赶了个晚集,如今沈阳早已没有他们可待的地儿了。
蒋介石在拉张上投入的本钱绝非阎锡山可比。蒋氏幕府中凡擅长交际,或与东北要员关系较好的幕僚几乎都先后被派往沈阳:方本仁、吴铁城、李石曾、张群,甚至何成浚在担任第三军团总指挥之前,也曾随方本仁到沈阳去客串了一把。
这些负责拉张的幕僚只要开口,蒋介石是要钱给钱,要物给物,要委任状给委任状,真正是到了不惜一切代价的程度。张群在赴沈阳之前,恰值银行休假,不能提出现金作为活动经费。在上海的中国银行总部便致电沈阳分行,允许张群到沈阳后,可以随时支用款项。
从沈阳到葫芦岛,张群、吴铁城几乎每晚都要和张学良玩上八圈麻将。大家搓搓打打,相处得十分融洽。张学良虽然在麻将桌上不会明确表示什么,但是却会经常把薛、贾在沈阳的活动情况告诉他的牌友。
薛、贾固然吃的也是策士这碗饭,逞起苏秦、张仪之舌,也非寻常人可比,可是要论这种曲线外交的功夫,却只能相形见绌、甘拜下风。况且就算会玩麻将,薛、贾也只敢赢,不敢输——阎锡山给的钱少,若是输光了,他们可能连回去的路费都没有了。
在沈阳这块地面上,不会搓麻将和送钱,谁也不会答理你,更不可能得到一点有价值的信息。囊悭术钝的这两个“老实头”只有傻乎乎地坐等张学良从葫芦岛返回沈阳,真是望穿秋水,度日如年。由于经费实在有限,他们还不敢久住沈阳,在坐了几天冷板凳之后,只能空手而归。
过了不久,张学良总算给阎锡山发来了一份电报,在电报中,他说要是你们的兵在平汉线打出武胜关,在津浦线打过蚌埠,东北一定响应。
此时西北军距离武胜关还很远,晋军在津浦线上别说打过蚌埠,就算想保住济南也面临着困难。张学良提出的响应条件真是令人啼笑皆非,阎锡山收到电报后只能付以一笑,说:“(如果仗打得这么顺)何必还要他表示?都打了胜仗了,谁都会那样做。”
在太原听到这一消息的人都议论起来。大家都通过各种渠道得知,原来阎锡山给薛、贾等代表用于打点的钱很少,只有两千多元,那点钱就连张学良的门房都糊弄不过去,而蒋介石的代表们却可以无限制地花钱。他们认为,张学良毕竟是一个花花公子,敌方挥金如土,己方却在那里土头土脑地办事,这是绝对不行的,因此劝阎锡山放开手脚,也尽量满足张学良的胃口。
张学良是一个单纯的“花花公子”吗?也许每一个见过他的人都会得出这一印象,可是阎锡山说,你们错了!
东北军中元老派曾拥有相当大的势力。张学良在父亲猝然去世的情况下,能够诛杀杨宇霆等人,成为东北军新的军事领袖,仅凭这一点,老谋深算的阎锡山就判定张学良“断非花花公子,他是能够打军事算盘的”。
在云集太原的各个党派中,青年党占有一席之地,而且青年党有不少人在东北,其中也有一些跟张学良有过接触。据青年党首领常燕生说,虽然人们经常只能在烟榻、舞场、赌台见到张学良,但张学良实际就在这一片乌烟瘴气的环境中细心考察问题。
常燕生还说:“张学良不像老阎这样神秘。他与青年人只要相处得好,就会把话匣子打开来与你谈心。他说他所面临的主要问题是日本问题,日本这些家伙与他有杀父之仇,除了日本问题使他感到非常困难以外,别的问题他总有办法解决。”
常燕生得出的结论与阎锡山有惊人的一致之处:“这样看来,他(指张学良)是很自负的,我们不应该把他看成是一个‘花花公子’。”
正是瞅准张学良别有怀抱这一点,阎锡山在遣使无效的情况下,开始另辟秘密管道,直接结纳张作相。张作相是杨宇霆之后,东北军“老派”(即元老派)的主要代表人物,而且对与蒋合作一直持反对态度。他曾说:“我们吃高粱米的,哪能斗得过南蛮子,最好离他们远远的。”
“老派”是东北军内部各派系中最为守旧的一派。张作相的参谋长熙洽就属于“老派”,他与张作相持相同观点:“东北若与蒋介石合作,简直是拱手让人。”其他像万福麟、汤玉麟等人也支持这种主张。
7月下旬,张学良再度就是否要出任南京委派的海陆空军副总司令一职,与张作相等元老相商。张作相、万福麟、汤玉麟三人皆劝张学良应继续“保持中立”“随机观变”。万福麟还写了一封长电,表示东北如能中立最好,万不得已时,“则与其接近中央,莫如接近西北”。
不花钱也不一定就办不成事,只要你具备足够的头脑。这一回合,阎锡山虽然未能将张学良争取过来,但至少让张学良继续保持中立的目的是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