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省主席本由冯玉祥兼任,韩复榘当主席后,各厅厅长都还是冯兼主席时期的原班人马,他们直接给冯办事,一个也不能随便撤换,所以实际上韩复榘只是当了一个没多大职权的空头主席。
韩复榘其实有一定的地方治理才能,可是在既理不了政,又管不了军的情况下,他也只好索性丢开省府之事不问,整日以嫖赌玩乐自遣。
应该说,韩复榘的所作所为在民国年间并不算太离谱,但冯玉祥严禁部属嫖赌玩乐,即便高级将领也是如此。他在知道韩的行为之后极为震怒,便在官兵大集会的时候,大骂嫖赌玩乐之人,其实就是暗指韩复榘。韩复榘也在会场上,自然甚为难堪。
骂,那还是轻的。对这些自己一手从士兵提拔起来的将领,冯玉祥仍与对待一般士兵一样,见面叫名字,从没有叫号的,而且动不动就罚跪。当初西北军将领宋哲元驻军南苑,因为上课迟到,就曾被冯玉祥责打了好几十军棍。
冯玉祥每每以此自鸣得意,常在人前夸耀:“张作霖、吴佩孚对于高级将领,是用赌博、妓女来联络。我对高级将领点名,点到谁,谁就立正答‘有’,像普通士兵一样,严肃敬事,一丝不苟。用这一点来比较,可知谁胜谁败了。”
有一次,冯玉祥下令韩复榘把手中最精锐的手枪队调来洛阳做警卫。韩复榘不愿意,冯玉祥把他叫到洛阳,当着面大发雷霆:“你现在当了主席,很威风了,在家里有人守卫,出门有人保驾,你们都不管我了。好啦,我这里没有人守卫,你给我站岗去!”
韩复榘堂堂一省主席,然而敢怒不敢言,只得老老实实地走到冯的司令部门外,站了两个多钟头的岗。后来经过一些人再三求情,冯玉祥方肯罢休。
石友三比韩复榘更不济。冯玉祥再怎么对韩复榘苛严,还把自兼的河南省主席给了他,就连被韩、石认为从没有带过兵,也没有立过战功的石敬亭都曾代理过山东省主席,而石友三根本都没能摸着省主席的大门在哪里。石友三对此十分气懑,常常对人大发牢骚。
韩、石都认为自己有投降晋军的一段历史,无论怎么卖力气也不会在西北军中有什么前途,冯玉祥也一定会找种种机会来为难他们。
北伐的时候大家集中精力,一致对付北洋,彼此都顾不到这些事情,韩、石的疑惧心理还不太突出。到北伐战事停止以后,韩、石不仅未能得到他们认为应得的封赏,还不断遭到冯玉祥的羞辱,两人就此有了鸟尽弓藏的感觉,整天心怀不安,栗栗自危。
编遣会议结束后,冯玉祥由南京跑回河南开封。当时韩复榘和石友三都在开封,一听到冯玉祥将回开封的消息,韩复榘就托词赴许昌考察,石友三也跟着溜之大吉。冯玉祥下车时,没有见到韩、石去接,就问左右:“韩主席为什么没有来?”副官说:“韩主席到许昌考察去了。”又问石友三,答复是石友三去了郑州。
冯玉祥明知韩、石有意躲避,随后便一言不发,脸色很是难看。第二天,他在河南省府召集军政人员讲话,公开说:“现在许多军政高级人员,生活全都很腐化,吸烟、喝酒、打牌还不算,有的人打了几个胜仗,自己以为了不起,就你弄个唱戏的,他弄个说书的……”韩复榘在河南娶了一个戏剧演员为妾,冯玉祥说“弄个唱戏的”,无疑就是对他进行不留情面的讽刺挖苦。
省府里有许多人是韩复榘的亲信,马上就把冯的话转告给韩复榘。韩复榘听后五味杂陈,十分难堪。
西北军内部的这一矛盾被杨永泰所知悉。早在蒋桂战争爆发时,他就提出,在以军事方法解决桂的同时,应以经济方法瓦解冯。具体而言,就是要以重金收买韩复榘、石友三。
韩、石需要“重金”吗,当然需要,但金钱也不是万能的,它还得再搭配一点冯玉祥身上所没有的东西。
蒋桂战争中,冯玉祥一着失算,让蒋军抢先攻占武汉。蒋介石到达汉口后,即令韩复榘停止进兵,但同时又召他见面。
这次见面,带着夫人同行的韩复榘受到蒋氏夫妇的盛情款待。席间蒋介石对韩复榘推崇备至,一再呼向方兄(韩复榘字向方)而不称其名,并且说:“现在北伐成功,正宜努力建设,不应再有内战。今后如再有称兵叛乱之事,中央还要借重向方兄出兵戡乱。”
韩复榘立刻被震到了,倒不是因为那番和平戡乱的大道理,而是蒋介石对他的极力褒奖和一口一个“向方兄”。韩复榘向来见冯,冯总是连名带姓地叫他,不但毫不客气,还不断给他碰钉子,让他难堪。
冯玉祥牛吧?当然牛,可是跟蒋介石比呢,人家可是国家领袖!一个国家领袖如此恭维你、高看你,这是怎样一种情怀?
韩复榘顿时受宠若惊,又是感激,又是高兴,当即站起来说道:“复榘一介武夫,蒙钧座不弃,今后愿躬率所部,以效驰驱。”
蒋介石听了一边说好,一边与韩复榘握手。临别之时,又送了韩复榘十万元。
与韩复榘会面后,蒋介石接着派钱大钧赴襄阳慰劳石友三,送给他三十万元。
应该说,蒋介石送给韩、石的钱还算不什么“重金”,尤其对于韩复榘,你要说靠这十万元就能让他如何如何,甚至背叛冯玉祥这样的西北军大佬,那也把韩某看得太不值钱了。
可是有了情感搭配,效果就完全不同了。与蒋介石的武汉会面,为韩复榘带头叛冯播下了种子,而冯玉祥在华阴军事会议上对韩的当众责骂,则让这颗种子最终发出了芽,结出了果。